偌大的波維利亞島（Poveglia），一個人都沒有。
慘白的月光穿過重重樹影，在黑墨無邊的地面映照出一個個淺白斑點。
建築已被植物包裹，時間讓一切變得陳舊模糊，只留牆上的塗鴉清晰可見，像是在重演當年的故事。
島上留存著許多大型墳坑。瘟疫死者的屍體火化後則被直接傾倒，致使土壤長期蒙著一層厚厚的骨灰。
意大利政府曾派專人到島上種植黑莓和其他農作物，想用生機盎然的植物，掩蓋那段黑暗歷史，然而一切並不如願。
這是一座死亡之島
1347至1353年，歐洲歷史上異常黑暗的時期。
不斷有人死去。
“鼻血是死亡的前兆，先是在大腿內側和腋下生出無名腫塊，有的甚至像蘋果和雞蛋一樣大……隨後腫塊蔓延到全身，出現黑色斑點，它們尤其喜歡手臂和大腿，密密麻麻。”
“幾乎所有出現症狀的人，三日內必死。”
“僥倖活著的人，聚集到安全的房子裡，把自己關起來，小心翼翼地苟活著。”
有人在大街上突然倒下死去，有人在家中冷冷清清孤獨而死，直到臭氣飄出才被發現……
整個歐洲，2500萬人被奪走生命，佔當時總人口的1/3。
這場席捲整個歐洲的瘟疫，在很多文獻中被記錄為“黑死病”。
威尼斯作為水上城市，比當時歐洲大多數城市都要乾淨，但同樣沒有逃過這場瘟疫。
1348年，“黑死病”在威尼斯肆虐，不到一年，城裡失去了一半的人口。
沒有人知道病源在哪裡。人們毫無頭緒，有人認為是一場地震引起的，有人認為猶太人在井裡下毒，可當他們把猶太人全部驅逐之後，“黑死病”還是沒有離開。
不過，經商為主的威尼斯人非常務實，出臺了當時最早也最聰明的一項措施——隔離。
所有即將靠岸的船隻都只能拴在岸邊，船員連同貨物一起在海上滯留40天，才能上岸。40的意大利語是quaranta，英語中的quarantine（隔離）一詞，便是由此演變而來。
然而，隔離了人，隔離不開老鼠。“黑死病”的真正傳染源老鼠，早就跑到威尼斯街上溜達了無數圈。
威尼斯只能繼續出臺“每日巡邏制度”。派人划著船，每天在水道里巡邏漫遊，船伕大喊“死屍”二字，人們發現哪裡有屍體，便丟到船上，運送至周圍的幾個島嶼，挖一個大坑將屍體埋掉。
還是不行，仍然有許多被感染的人被留在城市裡，“黑死病”像一隻憤怒的馬蜂，追著威尼斯人跑，怎麼都甩不掉。
沒辦法，只能採取最嚴格又無情的措施：只要有一丁點症狀，或被懷疑染上病的人，都被送到周圍的小島上，進行隔離，若能扛過40天，則被認為是健康的。
不知不覺間，威尼斯又發明了一個新詞語——拉扎雷託（Lazzaretto），可理解為海上旅客檢疫站，分佈在威尼斯瀉湖的一些孤立小島上，生病的人被送到這裡，直到死亡，或僥倖逃脫病魔。
波維利亞島便是其中之一，它作為隔離所用的時間較晚一些，1793-1814年“黑死病”再次來襲之時，波維利亞島被作為隔離區，前後約有16萬人喪命於此。
於是有人說，這座島50%的土壤是人類遺骸。
最近的考古發掘顯示，波維利亞島附近另一座小島，發現一個群眾墳墓，巨型墳坑中埋葬了約1500具屍體，這遠不是最終數據，發掘人員估計，島上的每一片草地下，仍然埋葬有成千上萬具遺骨。
波維利亞島一直沒有得到充分調查，沒有人知道地底下的遺骨數量，更不知道當年人們經歷了什麼。
沒有足夠的醫療人員，沒有分級隔離管理，沒有區分輕症、重症、危重症。病人就那樣躺在床上，三個、四個、五個……
工人們整日不間斷地挖坑。還有一口氣，或病得無法說話的人，亦被當做死者扔在坑裡。有的人還能行動，但哀莫大於心死，自動跳進坑中，等待死神降臨。
有人因恐懼而咒罵上帝，有人悲傷欲絕面如死灰，有人被逼瘋滿島亂竄，他們被當成威尼斯的毒瘤，任其在島上自身自滅，為一座城市換來平安。
而這只是開端，波維利亞島彷彿被上帝遺棄了。
1922年，意大利政府想讓波維利亞島發揮更大價值，在島上開設了一家精神病醫院。
被封閉的醫院裡，醫生和護士都是正常人，但不斷有病人聲稱看到一個世紀前的瘟疫病人。
鬼魂在病房裡漂浮而過，時而哀嚎，時而低聲哭泣，時而放聲狂笑，時而悲泣求饒。
但最恐怖的故事，來源於一個叫保羅的醫生。
傳說，保羅喜歡在病人身上進行瘋狂實驗，尤其痴迷腦葉白質切除術。
手術需要用鋼錐在顱骨兩側各鑽一個小孔，通常會選擇眼皮底下正對眼眶的骨頭。一旦穿過骨骼進入大腦後，醫生便會旋轉鋼錐，拉動鋼錐手柄，切斷神經纖維。
術後病人會變得溫順，安靜、老實，像小寵物一樣任人擺佈，但整個手術既沒有精確定位，也沒有標準操作流程，往往是醫生憑感覺在病人腦袋裡攪和一通，導致病人出現嚴重的後遺症，包括麻木、遲鈍、神情呆滯，甚至弱智。
如此野蠻的手術方式今天已經成為醫學上的黑歷史，但當年在波維利亞島上的精神病院裡，腦葉白質切除術每天都在上演。
據傳，醫院裡每天都會傳出恐怖刺耳的尖叫聲，導致很多人驚慌失措，害怕成為保羅的下一個實驗對象。
醫生保羅也沒什麼好下場，傳說他被鬼魂騷擾，口齒不清，行為越發怪異。
終於，保羅被一股神秘力量推下鐘樓，而這並沒有致死，隨後他被一團濃霧包圍，才窒息而亡。
1968年，精神病院永久關閉，但故事，還遠未結束。
總有一些不信邪的人踏上波維利亞島，聲稱不怕鬼，或者上島“捉鬼”。
只有去了之後，才會發現自己是多麼愚蠢。
一個有錢人買下波維利亞島，大刀闊斧建好了私人別墅，準備帶著全家人度假。
剛開始，還是景美人美一派放鬆和諧的畫面，沒過幾天，有錢人的女兒深夜莫名其妙受到攻擊，臉上縫了十幾針，一家人倉皇逃離小島，再也沒有回來。
美國有個著名電視節目《魔鬼探險》，主持人帶著夜視攝像機去各個恐怖之地搜尋幽靈，還會用錄音機、電磁場儀表等收集超自然的視覺和聽覺證據。
當他們來到波維利亞島，決定在島上停留超過24小時。期間，很快就出現了異常狀況，探測設備顯示出奇怪讀數，攝像頭捕捉到神秘球體，有些設備沒用多久就發生故障……
夜幕降臨，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主持人臉上出現驚恐的表情，他甚至對著空氣怒吼，臉部扭曲，手腳並用，試圖逃脫一些糾纏他的東西，然而，從攝像機裡看，他周圍沒有任何人或事物，似乎是，受到某種超自然物體的持續攻擊。
一個年輕人不信邪，宣稱要上島“捉鬼”，剛走到廢棄醫院的附近，就聽見大門處有人喊：“馬上離開，不要回來。”嚇得他撒腿就跑，落荒而逃。
又有5個膽大的消防員，乘坐水上租車到達波維利亞島，想要過夜。當黑夜降臨，他們開始尖叫求救，直到被一艘附近的帆船聽到，才獲得救助。
2014年，由於資金短缺，意大利政府公開拍賣島上5套主要房產，又一個不怕死的企業家成了接盤者。
本來想把島上的教堂、醫院、鐘樓改造，建成一座豪華大酒店，不曾想，他找不到工人。
因為島上遍佈墳場，鬼魂事件頻發，沒有人願意上島進行施工作業。偶然幾個願意的工人，上島後也感受到了沉重、黑暗、邪惡的氣息，聲稱聽到了人被拷打、虐待的聲音，不敢繼續施工。
時至今日，波維利亞島被植物徹底佔領，墳坑被草地遮掩，骨灰融於大地，成為肥料，建築爬滿藤蔓，如果不是多年來從未間斷的鬼魂傳說，或許會是一個風光迤邐，遊人如織的風光小島。
世事多變，波維利亞島歷史悠久，曾經人口稠密，卻因戰亂、黑死病、隔離等原因，變成如今的荒島、鬼島，就這樣被“瘟疫”纏身200多年。
某種程度上來說，意大利是一個務實且勇敢的國家。
中世紀“黑死病”，威尼斯率先推行隔離政策，並建立起隔離區，給歐洲其他國家做出榜樣。
這一次面對新冠病毒，從意大利1號病人出現，到封鎖全國，國內經過激烈的爭辯。許多評論人稱：意大利不同派別能在兩週內達到目前程度的共識，把疫情控制放在首位，已經堪稱該國政治史上的奇蹟。
時至2020年，意大利又一次成為歐洲抗擊疫情的風向標，相比某些國家消極面對，以期獲得群體免疫的態度，意大利才是那個英雄且無畏的鬥士。
文中圖片僅為配圖表達，版權屬於原作者，若有不妥之處，請留言告知，萬分感謝轉載請聯繫作者
圖片源自：atlasobscura.com
閱讀更多 騎驢漫遊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