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德行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浸入生命的任何离奇不经的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极容易就范。其实，柔弱中有强硬，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却无坚不摧。”

沈从文的这番话，述说的正是张家源远流长的家族精神。说起民国合肥张家，想到的自然是张氏四姐妹。与父亲张武龄相比，张家姐妹的能力更多的是通过她们母亲陆英的言传身教。

对于陆英与张武龄来说，这原是一场盛大且幸福的婚姻，只可惜红颜薄命，佳人多舛。作为一代绝世美人的陆英，十里红妆，为妻为母，却在最幸福的时刻，停下了生命的脚步。虽如昙花一现，但她仍然将张家“水”一般的家族精神传承至下一代，为民国历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水”的满街陪嫁——名门闺秀的十里红妆

张允和的夫君、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对岳父家族的评论如下："张树声是跟随李鸿章打仗出身的，'张家'与'李家'相并列。"为何会有这样的一种说法呢？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合肥有几大名门望族，其中以家无余财张树声与声名赫赫“李合肥”两家主要代表。

说到李鸿章如何从曾国藩门下的一个学生，成为一代清末重臣，在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便在于淮军团练，而张声树正是成就了李鸿章这番转变之人。三月成军，淮军的建立离不开张树声这位淮军创始人的奔波号召与联络组建。也确实因为其才干，李鸿章一直将张树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次在朝堂中针对他。

这位张树声何许人也？他正是陆英所嫁之人张武龄的祖父。张树声的自我修养极高，在清末腐败成风的情况下，他依旧能保持作为一个读书人气度，滴酒不沾，却嗜书如命，对于后辈的教育也极为看重。

张武龄字绳进，是民国著名的教育家，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家中长期受到文化的熏陶，培养出了如他祖父一般的人文关怀性。家里人在为张武龄选佳偶时，听说了扬州陆家二小姐陆英贤良能干的美名，小小年纪便能在家同母亲料理家事，便托媒人定下了这个媳妇。

当时张家是合肥有名的官宦人家，陆家自然也是声名远播的名门望族，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婚礼自然非常隆重。据说，陆家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为陆英置办嫁妆，从银钱珠宝，到成套的家具装饰，整整装了几十箱，又从扬州雇了船雇了人，打点好嫁妆装载了运到合肥，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张家所在的龙门巷外十里长亭摆满了嫁妆。

沿街多有围观之人，看到这一路的嫁妆源源不断地运入张家，对于陆家的底蕴多有惊叹，一时间全城轰动，所谓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吧。

“小小秤杆红溜溜，我替新人挑盖头，盖头落床，子孙满堂，盖头落地，买田置地……”

就这样，陆英嫁到了张家，在这个如水般源远流长的家里，开始了她的“似水华年”。

如“水”的兼容并包——幸福美满的婚后生活

张武龄虽然有钱有势，但依旧保持着一份如水的斯文，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张武龄也不为过，婚后和陆英过着“愿作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陆英21岁为人新妇，36岁去世，嫁到张家的这十六年间怀了十四胎，留下姊弟九个，还真是应了“儿孙满堂”的口彩。

张家是个典型的大家庭，每天光是吃饭便由四十多口人。

陆英宽厚而多才，在她的管理之下，大家庭总是平和安稳。张允和这般描述过她们的大家庭：“从未有过小孩子打架骂人、佣人闹纠纷，甚至连男工、女工谈恋爱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英在家里是非常有威望的，她待人接物、理财和办事能力很强，对人之爱，不分主仆。长辈夸她，同辈赞她，幼辈服她。遇事得心应手，样样事也安排得妥帖，从未失礼，因而深受周围人的喜爱与敬佩

辛亥革命后，张武龄和陆英决定搬到苏州去住，这户宅子坐落于山水园林之中，曲径通幽，闹中取静，别有一番风味。家里设有四间书房，张武龄和陆英各自一个，孩子们共用两个。

别人家的书大多置于书架之上，而张家的书到处都是，就连地板上都堆满了书报，并且家中的古书、新书孩子们都可以自由翻阅，因而张家的读书风气很浓。

饶是如此，陆英也并不满足，她还让家里所有的保姆都学认字读书。早晨梳头时，陆英便将二十个家里自制的生字块摆出，替她梳头的保姆梳好头，也认完了二十个字。这一家人在陆英的带领下，都养出了不凡的气质。

如“水”的涓涓细流——正值风华的薄命佳人

陆英的去世是让人惋惜的，36岁的她风华正茂，本应好好享受这美丽的人间，却因败血症永远地睡在了张家人的心里。总说佳人多舛、红颜薄命，世间的美丽总是那么的难以挽留。倒也正是应了姨婆的那句话：“太漂亮啦，留不住，不长寿。”

每每说起一个人，总是要说到此人生前身后名。对于陆英来说，她留下的，不仅有数不胜数的资产，还有她作为一个张家人拥有的“水的德行”。而更重要的是，她将“水的德行”，在言传身教中，传授给了她的孩子们，让张家人那种如水的斯文流传至今。

后来张家姊弟组织创刊《水》。《水》是一种涓涓细流，是一个大家庭亲情的纽带，也是张家人世世代代一种长长的斯文的流动。张树声与张武龄如此，张氏四姐妹如此，陆英更是如此。

“那时我们年少，喜欢水的德行。”

“如今，我们的‘如花岁月’都过去了。但是，‘人得多情人不老，多情到老情更好’，我们有下一代、下下一代。我们像细水长流的水一样，由点点滴滴的细水，流到小溪——流到小河——流到大江——汇入汪洋的大海。”

陆英“水”一般的性子与德行，是张家人一直以来的斯文。这才是如“水”一般的陆英——大气谦和，宁静包容。短短的三十六年，却如同沧浪之水，源远流长，依旧保留着一份如水的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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