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武漢突發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讓人過了一個最安寧的年。為了阻斷疫情傳播，人們很聽話地宅在家裡。可是，疫情擋住了人們外出，卻擋不住春天的腳步。隨著天氣日漸變暖，窗外的迎春花就像耀眼的金星，綻放在繁茂的枝頭上。抖音裡也傳來眉戶《梁秋燕》的聲音：“陽春兒天秋燕去田間，慰勞軍屬把菜剜，雖說野菜不出錢，也是娃娃們心一片……”聽到這唱詞，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兒時，眼前浮現出和娃們結伴而出挑野菜的情景。
野菜也是草，後來被人們發現能吃才叫菜。它沒有經過人工栽培，並隨著季節變換而春發秋衰自生自滅。野菜體態小產量低，這也是我們祖先沒有進行大面積栽植的原因。但是，就是這不起眼的野菜，卻往往成為維繫人類生命的最後保證。像紅軍在二萬五千里長徵的行程中，就是靠著野菜和皮帶代替糧食，翻過了雪山和草地，完成了震驚世界的的偉大壯舉。還有老戲文裡面的王寶釧，因下嫁薛平貴被其父趕出家門獨居城南寒窯。由於糧食短缺，她就天天出去挑野菜維持自己的生命，相傳五典坡現在都不長野菜。在上世紀80年代以前，農村人一年的糧食大多吃不到頭，也就出現了糧不夠野菜補的現象。春季鋤麥子的時候，人們大多會拿著鋤頭提著擔籠。對鋤下的草和野菜都不會丟棄，他們抖一下上面的土放在擔籠裡。等到放工回到家裡，他們把草和野菜分離出來，草拿去餵豬，野菜留下就飯。
麥地裡的野菜主要有麥瓶和老羊，都是條形狀葉子，下到包穀糝面鍋裡很好吃。但麥瓶菜和一種叫胖瓜蔞的野草很相似，不仔細辨認容易攪混，不小心就會把草當菜挑回來。那種草很苦，一棵胖瓜蔞可以把一鍋飯弄得變了味道。還有一種野菜叫“貓兒眼”，有半尺長的莖杆，上面開杯狀聚傘形黃花。用這種菜發的面蜂窩眼大而多，烙出來的饃非常蓬鬆虛軟，口感很好。但是，聽老人說貓兒眼菜藥性大，一年只有陰曆三月三這天可以吃，其它時間如果吃了，臉就會腫得像個盆盆子。所以，許多人挑了貓兒眼都會掛起來曬乾當藥。以後如果有娃們的得了大臉蛋（腮腺炎）病，老人就會給煎過貓兒眼的水裡打兩個雞蛋，煮熟後給娃吃了病就會好了。或者用鮮貓兒眼搗碎敷在臉上，對治大臉蛋病效果也很好。這也是人們長期吃野菜吃出來的經驗，所以在挑野菜的時候都會仔細辨認，生怕把有毒的野草挑回家。
人們之所以愛吃野菜，在於它有著與栽培蔬菜不同的獨特風味。在農村，野菜的吃法很多，主要是根據它的材質所決定。灰茭茭、人汗菜、姑姑等、苦苣苣可以涼拌，用油一潑絕對好吃；馬齒菜呲饃或者蒸菜疙瘩，蘸辣子蒜水水吃著比啥都香；苜蓿和白蒿蒸麥飯，味道跟吃肉差不多；還有用人汗菜做的菜盒子，韭菜和茄子都是無法媲美的。當然，野菜最多的還是拿來窩漿水菜。那時候，我家有一個白花瓷壇，常年裡面都窩著漿水菜。所以，隔個幾天，我就會提個擔籠拿個鏟子，跟隔壁鄰舍的娃們去河道里挑野菜。河道里的渠沿子、稻地隔鱗由於低窪比較陰，野菜都長得很旺。
能夠窩漿水菜的有水芹菜、過江江、紡線車、米蒿蒿、巧合蛋，不到一下午就能挑實實一擔籠。回到家裡，母親把野菜淘淨放進鍋裡用開水拉一下就窩在白花壇子，然後給上面澆點漿水引子再投點面水兒，下來的事就交給時間了。經過一晚上的發酵，漿水菜第二天就做好了。早上喝包穀糝的時候，剁一點漿水菜再調上油潑辣子，就著吃很下飯。特別是水芹菜漿水菜，窩出來的漿水紅紅的，看著都叫人有食慾。用它熗出來的漿水，不管是吃包穀面攪團還是吃魚魚，那是別有一番風味。如果用窩的水芹菜吃漿水面，那更是清酸爽口刺激胃口，在夏天算得上一道真正的美食。有些野菜的真正價值也是在人們生活水平提高的過程中被發現，被提高的。像薺薺菜，以前人們都是下面鍋、窩漿水菜、涼調著吃，是不很起眼的野菜。可隨著人們兜裡有了錢，為它選擇雞蛋和肉作為搭檔，做成了薺薺菜餃子。這下，薺薺菜的身價暴漲，成為時下人們最愛吃的野菜。
按說，人們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野菜就會受到冷落的，可事實正好相反。現在，野菜已經堂而皇之登上了市區的菜市場，兩三塊錢一斤非常受歡迎。也有些人喜歡吃野菜但不會去買，而要親自拿著鏟子去地裡挑。因為一冬天在城裡憋得兮兮的了，就稀罕農村田野裡空曠的清淨世界和新鮮空氣。他們出來主要是為了放鬆放鬆，挑野菜是放羊娃拾地軟——捎著。城裡人愛吃野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平時大魚大肉吃膩了，就想吃個岔飯，用野菜刮一下肚裡的油。而且，野菜基本上都有藥用的功能，像白蒿護肝利膽、馬齒菜清熱利溼、水芹菜涼血降壓、姑姑等消腫散結等等。現在城裡人都講究養生，他們吃野菜為的就是調節飲食結構，進一步起到食療的作用。我也愛吃野菜，但我不是為了放鬆和食療，而是心頭一個永遠的情結。所以，到了春季，我也會叫上三朋兩友，拿著鏟子去挑野菜。我享受挑野菜的過程，享受大自然的樂趣，享受兒時的美好時光。我祈盼著疫情儘快退去，讓人們早日迴歸田野，迴歸明媚的春光裡。
作者簡介 王小虎，陝西省作協會員、西安市作協會員，有近百篇散文、小說發表於《西安日報》《西安晚報》《長安開發》《秦嶺》等多種報刊雜誌，報告文學《獨臂愚公》獲《人民文學》優秀獎，出版散文集《映日荷花別樣紅》和著有長篇小說《別把村官不當幹部》各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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