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十大佬的生存智慧 (十二) 作者:时光

(三)小处可让,原则问题绝不放手

  •   荣禄的那一套,较之康梁的口号型维新应更务实,由此可见,荣禄在“法是否该变”的问题上,与康有为本无分歧,只是具体步骤上分歧严重,康有为认为中国已无可救药,必须实行最彻底的变革,一切推倒重来,尤其是官制,必须首先改革。他们也想到了这样会遭到巨大阻力,但是还是天真地认为只要一变就会成功。
  •   康有为作为清朝权力机构的局外人,只考虑方向问题,考虑不到具体执行问题,而荣禄作为政府机构的具体执行者,深知其中的错综复杂,主张变法改革以补偏求弊下手,政变后荣禄在一封给伊藤博文的信件中,认为中国应以整军丰财、力图自强为急务,但中国“积习相仍,骤难移易。譬之起虚弱而仁痿痹,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并以此评价政变事。而且荣禄认为“中国非真不可为也”。
  •   所以在总理衙门和康有为见面时,荣禄首先就把大是大非的问题摆出来了,他问康有为:“祖宗之法不能变,这一点你同意吗?”这显然是试探康有为的,他得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斤两”,值不值得合作。按理说康有为平时不去结交荣禄他们也就罢了(可能想结交没有机会,所以故作不屑,这是精神胜利法),可这时候却是一个非常好的结交荣禄和李鸿章的机会。此时如果能从李鸿章办的洋务说起,徐徐论述变法的必要(其实这个道理几位大臣早就明白),既吹捧了李鸿章,又不显得突兀和无礼,还能给各位实权人物留下好印象,但是康有为如果这样说了他就不是康有为了。康之变法,全凭一腔热情和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他认为荣禄是个“后党”,李鸿章是个卖国贼,本来就不屑于和他们合作(这就是文人,只凭感情从事,看不清实际情况)。因此他教训人似的回答说所谓祖宗的成法,是用来治理和保卫祖宗之地的,现在连祖宗之地都快守不住了,还谈什么祖宗的成法?再说,所谓成法,应该因时制宜。比如祖宗的成法中只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哪里有总理衙门?要说变法,仅凭这一条,各位已经变了。
  •   这使本来对康有为不怎么了解的荣禄,立即对这个狂妄的文人产生了反感。荣禄是什么人?他在官场滚打了几十年,什么世面没见过,而你康有为把变法说得跟儿戏似的,这不是开玩笑嘛,因此荣禄断定此人不可交,也成不了气候,因此他甚至没等会见完毕就中途退场了。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在康有为身上浪费时间,他希望的变法不是康这样的。因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既要铲除康有为又要坚持变法。
  •   当荣禄遇上著名的改革派康有为,荣禄想改革,但不是想像康有为那样运作。康有为也想改革,但跟荣禄不是一个路子。结果是,理念不对路,一拍两散。这是必然的,康有为吸收不了荣禄,荣禄也改造不了康有为。
  •   (四)狼社会,以狠为贵
  •   都说政治害人,毁灭人性,荣禄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他蒙父祖余荫,恩赏六品主事,后来政治上不断进步,年纪轻轻便升迁为户部侍郎兼内务府大臣,掌管了皇室仓库的钥匙,这个位子一般只有最亲信的皇族子弟才能担任,当年的雍正也曾经担任过内务府大臣,可见其重要性。到光绪嗣立之时,荣禄已官至工部尚书兼步兵统领,就是说,启闭紫禁城门的钥匙也握在他手中。可以说此时的他正是如日中天,前途不可限量。
  •   然而,只懂得冲锋陷阵的烈士之后还没有充分领悟官场险恶,就为自己的纯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光绪四年十月二十七,恭王奏请贵州巡抚空缺是否应当找人补缺,慈禧脱口而出,说让军机大臣沈桂芬赴任,原来慈禧因为最近军机大臣们自专独断,眼里没有她这个最高领导,早就不爽,想找个人开刀,杀鸡儆猴。没想到此言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军机大臣宝鋆首先表示反对:“巡抚是二品官。沈桂芬现任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充任军机大臣,官居一品,宣力有年,不宜贬到边地。这道旨意一下,中外震骇,朝廷体制、四方观听,都大有关系。”恭王也表态说:“而且总署也少不得沈桂芬这个人。”慈禧没辙,只好收回成命。
  •   退朝之后,沈桂芬和翁同龢左思右想,认定是荣禄在背后说了坏话,于是沈桂芬就以刑部尚书为条件,请翁同龢上他那拜把子兄弟荣禄那儿探探消息。
  •   于是翁同龢就来到了荣禄家,一开始,他就大骂沈桂芬,说沈不是东西,太坏了,自己要和他绝交。那神态,那眼神,简直是绝了,绝对是演技派。自古以来,当官的大多是演戏的好手,要升官,就更要勤练演技,因为他们没有NG,不能重来,演好了直接上天堂,演砸了直接“住套房”。所以不妨多和演艺界沟通,下台后当个演员也不错。荣禄涉世不深,虽然抱有警惕,还是被他的这位拜把子兄弟,两朝帝师的精彩表演给骗了,不知不觉就透漏了自己内心对沈桂芬的厌恶,而这么一点点倾向,对翁同龢来说,已经足够了。
  •   我们的翁师傅一出门就拐进了沈府,两人挑灯夜战,想出了一个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毒计,要将荣禄扫地出门,赶出京城。
  •   腊月二十七,有个叫宝廷的“清流”党人,年底无事伤感,于是上了一道奏折,谏劝六事:明黜陟、专责任、详考询、严程限、去欺蒙、慎赦宥。朝廷一看是老调重谈,于是按惯例发交军机处议奏。没想到宝廷却顿有妙悟,悄悄对沈桂芬说:“机会来了!”原来“专责任”一条中,宝廷指满大臣兼职太多,影响本职工作。若论兼差多,那就要数他和荣禄了,但是宝廷兼的都是国史馆总裁跟阅兵这样的无足轻重的小职,于是决定舍孩子套狼,由宝廷出面奏请落实“专责任”,于是宝廷进见慈禧,主动要求去掉国史馆总裁跟阅兵的职务;慈禧一看,小事情嘛,就答应了;然后宝廷乘机提出也要给荣禄“减负”,去掉工部尚书与内务府大臣的差使,专心干好步军统领,确保京师安全。慈禧最怕的就是京师安稳受到影响,因此觉得宝廷的话有些道理,但是一下子去掉荣禄这么两个大差使,她还下不了决心。这时候沈桂芬在旁边加了把火,他说:“荣禄宣力有年,明敏干练。年纪还轻,将来必蒙两位太后重用。”这一下真是挠到了慈禧的痒处,原来慈禧最近也认为荣禄过于年轻,还需要多历练历练,于是在保护年轻干部的名义下,沈桂芬堂而皇之地罢了荣禄的官。
  •   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过了些日子,西安将军的位子空了出来。沈桂芬联络朝中大老,向太后力保荣禄,说他可以担当此任,且离京下放锻炼一下,正是培养高级干部的正途。慈禧一时受惑,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命下,荣禄一下子从中央被赶到了边远地区。这一去,就是二十年,一颗政坛新星,在他将要最耀眼、最明亮的时候却被朝廷遗忘,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青年才俊仗剑立马,为朝廷守护着大门。而这一忘,就是二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青春随着岁月流逝,心情渐渐苍老。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荣禄的痛苦确是他不能心死,他还年轻,他坚信自己还有机会,然而这种雄心壮志每天早晨都要被惨白的现实打碎。无法想象,一个人的心,在连续破碎了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荣禄是怎样说服自己,度过这荒岛般的二十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甲午战争这年,荣禄借进京为慈禧太后祝寿的机会,钻营到恭亲王身边,得到了恭亲王的信赖。再次出山时,当年的骏马已经变成野狼,一匹来自北方荒漠的野狼!
  •   野狼的生存法则只有一条,那就是生存,我们这位荣大人也一样,只要能保住他的政治生命,他可以使出任何手段。
  •   慈禧当年想废了光绪,立端郡王载漪之子为帝,荣禄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被端王夺走,但是又不好公开表示反对,于是一方面默不表态,另一方面给张之洞和刘坤一他们发电报,只有六个字“太后将谒太庙”,希望他们赶紧动起来。果然,他们表示反对了,还出了句名言“君臣名分已定,中外之口难防”。这时候,载漪坐不住了,他到荣府探听荣禄的态度。荣禄投其所好,忽悠他说要建什么“虎神营”,说是用老虎来吃羊(洋),用神来镇鬼,而且还要奏请朝廷请载漪亲自带领这个什么虎神营。载漪因为外国人公然表示只认光绪,反对废立,因此非常痛恨洋鬼子们。荣禄这一手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使他非常爽,而且产生了错觉,认为这是荣禄对于以后他们之间君臣名分的一种认定。可见撒谎真是一门非常高深的艺术。后来,那桐和崇绮拿着《恭请废立》折,借着慈禧太后的名义又来探风的时候,荣禄干脆耍起了无赖,先是借口肚子疼,进去和幕僚商量半天,然后突然将折子扔到火里,连说“不敢看呐不敢看”,直弄得我们这理学大师(那桐)和满人唯一的状元崇绮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荣禄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赶紧提出他的方案。
  •   《崇陵传信录》记载: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完早朝之后,慈禧单独召见荣禄。慈禧与荣禄有一段对话:
  •   荣禄问:传闻将有废立事,信乎?
  •   慈禧答:无有也。事故可行乎?
  •   荣禄答:太后行之,谁敢谋其不可者!顾上(光绪)罪不明,外国公使将起而干涉,此不可不慎也。
  •   慈禧问:事且露,奈何?
  •   荣禄答:无妨也,上(光绪)春秋已盛,无皇子,不如择近宗近支建为大阿哥为上嗣,兼祧穆宗,育之宫中,徐纂大统,则此举为有名矣!
  •   慈禧曰:汝言是也。
  •   这样一来,慈禧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而荣禄呢,不用说,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仅仅立个大阿哥,端王还成不了气候,而且为自己弄倒他们争取了时间。
  •   果然,义和团闹起来以后,载漪上蹿下跳,极力怂恿慈禧借义和团之力灭洋鬼子,荣禄虽然看出这是一条死路,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而是让他们疯狂地走向灭亡。所以,慈禧问他义和团究竟可不可靠时,他说什么老佛爷一贯英明,这次也不会看错,就不要怀疑,放心大胆地干吧。甚至连那份假照会,他也给递了上去,果然最后结果如他所料,载漪父子的帝王之梦随着这次战争的惨败,也灰飞烟灭。而他荣禄,因为在战争中给慈禧留足了后路,更加受到信任。
  •   对于荣禄来说,这是个完美的结局,为了这个结局,老百姓要付出四万万五千万两银子。这就是恶狼政治,老百姓是羊,他们没资格参与,只能献身被吃掉。
  •   1903年,荣禄走完了他那算不上幸福的政治人生,留给世人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近于神秘的形象。
  •   此时,离清朝灭亡只有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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