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文|代連華


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乾隆四年,朝廷科考。

寂靜森嚴的考場內,一位儒雅俊秀的書生,胸有成竹地揮筆寫下“聲疑來禁院,人似隔天河。”寫下如此佳句的是浙江考生袁枚,並以此得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

之後,袁枚開始外調做官。

頗有抱負的袁枚,清正廉潔奉公守法。然而官場之中的爾虞我詐,終究讓書卷氣息極濃的袁枚很不適應。

幾年後,袁枚以奉養母親為由辭去官職,攜家人居住在隨園裡。

稟性純真率性的袁枚,主張寫詩著文應以“性靈”為主,不要模擬復古。

這種新式學說自然遭到守舊派的詆譭和打擊,為發揚光大性靈派,開闢新詩文創作理念,袁枚在隨園興辦學堂,對前來討教者虛席以待。

青陽學子陳蔚,雖喜讀書,但家境貧窮且資質愚鈍,幾次投師無門。

於是,有人介紹他去隨園。當風塵僕僕的陳蔚從鄉村趕到隨園,立即被隨園裡濃濃的學習氛圍所感染。看看自己破舊的衣衫,簡單的行囊,笨拙的陳蔚不敢開口求學。

端坐堂中,博學儒雅的袁枚緩緩走過來,他鄭重地將陳蔚拉到自己右手邊坐下。

那一刻,不知所措的陳蔚暗暗發誓,唯有勤學以謝師恩。從聲情並茂吟誦詩歌,再到平仄、押韻及對仗等等,袁枚耐心講解,而陳蔚則是笨鳥慢飛,並漸漸悟出性靈學派宗旨。

有名師指點,加上陳蔚努力苦學,很快便能吟出 “深院不知春色早,忽驚牆外賣花聲”之佳句。而陳蔚之兄也受其影響,放棄蠅頭小利的經商生涯,來到隨園裡學習。


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寒來暑往,歲月更迭,從孤陋寡聞的鄉村少年,再到才華橫溢的青年學者,兄弟二人在袁枚指導下,華麗轉身,不僅才情迸發,而且佳作連連,時人贊其兄弟堪比二陸。

隨著門下弟子眾多,隨園聲名遠播,不僅吸引求學者,也吸引眾多愛書者。

一個細雨綿綿的午後,走來一位黃姓學生,此生已在園外徘徊多時,他想向袁枚大師借書來讀。

黃生雖喜讀書,但卻家徒四壁,生活尚且無著落,自然買不起書。讀書難,借書更是難上加難,誰會借書給一個清貧如洗的書生呢?幾番躊躇之後,黃生終於開口。

“我會好生保管,決不會遺失書籍,”衣衫單薄,瑟瑟發抖的黃生囁嚅著說。

眼前的黃生,像極了少年時求學時的自己,深有感觸的袁枚爽快地答應下來,並將黃生領到藏書樓“小倉山房”裡任其擇取。

黃生站在書房裡,望著琳琅滿目的書籍,眼裡滿是求知的渴望。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油紙布,小心翼翼地鋪好,然後才從架上取下書籍。

寧肯自己淋雨,也要愛惜書籍,黃生謙卑的求學態度,深深地感染了袁枚。

於是,袁枚提筆寫下《黃生借書說》:“書非借不能讀也。”洋洋灑灑的《黃生借書說》,字裡行間透著殷殷希望,書山有路,勤學為徑;學海無涯,不進則退。

而黃生則在袁枚的無私幫助下,借書讀書學業終有所成。


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身為師者,袁枚懂得“人非生而知之者,”故而傳道授業解惑,不分鴻儒白丁,不問年齡大小。

人稱神童的龔姓少年只有12歲,初入隨園目空一切,每每以清奇詩句示人,以炫耀才學。眾弟子怒其傲慢,紛紛請求大師將其逐之。

袁枚愛其才,並不加以懲戒,並以“少年稟性頑劣,應是可塑之材”為其開脫。不僅如此寬容,還親自照顧其飲食起居,每天與龔姓少年形影不離,悉心授學。龔姓少年漸漸收斂孤傲品性,轉而用心求學。

後來參加鄉試,龔姓少年以“天香滿院娛清晝,一任泥深斷客蹤”而得以揚名。

春花,秋月,夏風,冬雪,四季更迭滄桑漫漶,而隨園深處,風聲,雨聲,讀書聲綿綿不絕。

袁枚提攜與鼓勵求學者,而身邊人更是耳濡目染。

袁家三姐妹皆以哥哥為榜樣,每每吟詩作文出口成章,且不遜鬚眉。其中尤以妹妹袁機最為優秀,一首《感懷》令世人驚歎:“草色青青忽自憐,浮生若夢亦如煙。烏啼月落知多少,只記花開不記年。”

門下弟子眾多,才學有時卻不及女子,讓袁枚在感慨之餘突發奇想,何不招收女弟子呢?袁枚的提議得到妹妹們的支持與鼓勵,但卻遭到守舊文人的嘲諷。

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隨園裡奼紫嫣紅花開得意,而行走其間的袁枚卻雙眉緊蹙。因為性靈學說而飽受爭議的他,剛剛從輿論旋渦裡平靜下來,卻因為提倡女子有德也要有才的思想,再次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中。

遙望天邊朵朵白雲,舒捲自如散淡隨意,而人生卻如此困宥且步步維艱。就在袁枚也想放棄招收女弟子時,他卻收到一封散發著蘭花香的信箋:“慕公名字讀公詩,海內人人望見遲……願買杭州絲五色,絲絲親自繡袁絲。”

江蘇常熟女子席佩蘭,自小熟讀詩書且頗具才情,婚後與夫君每每吟詩唱和且自得其樂。

但席佩蘭卻不喜描眉繡花虛度光陰,而是要做文采俱佳的女才子,恰好夫君是袁枚門下弟子,於是在夫君的鼓勵下修書與袁枚,願作其門下女弟子。

袁枚不顧山高水遠親自去常熟,終於見到席佩蘭,在她寫下“聲價自經椽筆定,掃眉筆上也生花”時,開心地收下這位女弟子。

席佩蘭虛心求教,每有新詩作,都會恭敬地抄寫下來寄至隨園請大師指點。短短几年間,席佩蘭的詩作“字字出於性靈,不拾古人牙慧,而能天機清妙,音節琮琤,”並最終成為清代著名女詩人。


收女弟子而遭人詬病的文壇才子,最後卻桃李滿天下

隨園猶如一座文學殿堂,一批批弟子們,懷揣滿腹才華從這裡走出去,如恩師袁枚那般,繼續傳播知識。試問桃李滿天下,何須堂前再種花。

一窗昏曉,送走滄桑流年;隨園深處,卻滋生著勃勃生機。已是花甲之年的袁枚端坐案前,檀香悠悠,青燈相伴,一部《隨園詩話》於筆下悄然誕生。

《隨園詩話》收錄了袁枚對詩歌的諸多理念,文章從立意構思到謀篇煉句,詩歌從鑑賞到編選等等無所不及。而為了提高並鼓勵後世女子學習知識,袁枚也將女弟子們的佳作收錄其中。

輕靈淡雅的《隨園詩話》,猶如縷縷春風,瞬間吹遍大江南北。不曾師出名門,卻桃李滿天下;不曾名利等身,卻受世人矚目;不慕官來不羨仙,愛讀詩書愛戀花,一代才子袁枚,是真名士且風流。

光陰如水漫過喧囂塵世,隨園風景依舊。而隨園深處,依稀聽得大師袁枚如往昔般,滔滔不絕引經據典,且與桃李芳菲度流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