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論哲學家與美術家之天職”讀書筆記

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極其看中哲學與美術的地位、作用與價值,關於這一方面他在“論哲學家與美術家之天職”中寫道:

“天下有最神聖,最尊貴而無與於當世之用者,哲學與美學是已。天下之人囂然謂之曰“無用“,無損於哲學,美術之價值也。

夫哲學與美術之所志者,真理也。真理者,天下萬世之真理。而非一時之真理也;其有發明此真理(哲學家),或以記號表之(美術)者,天下萬世之功績,而非一時之功績也。唯其為天下萬世之真理,故不能盡與一時一國之利益合,且有時不能相容,此即其神聖之所存也。

且夫世之所謂有用者,孰有過於政治家及實業家者乎?世人喜言功用,吾姑以其功用言之。

王國維先生提出美術和哲學的神聖價值與地位。即使天下人覺得藝術無用,無損於它的價值。哲學與美術在於挖掘宇宙之真理,求真求美的學術精神。他認為藝術家與哲學家一樣,是具有“無用之大用”的治學者,佈道者。

同時,他說到我國無純粹之哲學。“其最完備者,唯道德哲學與政治哲學耳。至於周秦,兩宋之形而上學,不過欲固道德哲學之根底,其對形而上學非有固有之興味也。”

他著意要發掘出中國傳統中“純粹的文學”,並探尋其獨立的美學價值,只有如此,中國文學(美學)與外國文學才有可比性,才能與之並立而不愧。他的美學思想,主張“發掘”,而非“改造”。這表現出他以民族為基準的文化本位思想,對傳統的推崇。他的推崇不是盲目敬仰,事實上他始終保持對傳統持批判和內省的眼光,採取世界性學術立場,對純學術概念的確立,具有其非常進步之意義。

同時,他倡議藝術遠離政治,有感於譚嗣同、康有為等改造古代學說之為政治變法服務,認為他們的學術上的不得不與政治同歸於盡是很可惜的。他雖然十分關心時局,一直保持寂寞的書齋身份,從不曾真正與政治同步,充分體現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此外,他主張學術無國界,他在“論近年之學術界”中提到:“中國自中國,西洋自西洋,此又不然。何則?知力人人之所同,宇宙人生之問題人人之所不得解也,其有能解釋此問題之一部分者,無論其出本國,或出於外國,其償我知識上之要求而慰我懷疑之苦痛者,則一也。

學術之所爭,只有是非,真偽之別耳,於是非真偽之別,而以國家,人種宗教之見雜之,則以學術為手段,而非以為為目的也。

然則吾國今日學術界,一面當破中外之見,而一面不以政論之手段,則庶可有發達之日歟”。

此立場出發,主張中西學術的交融統一。看出他治學的精神具有有廣闊的學術視野和心胸。這種思想體現了以整個人類為基準的宇宙意識,與當今世界的發展趨勢“全球一體化”趨勢是非常吻合的。具有時代的積極進步性。這一方面,我個人的看法是中西交融勢不可擋,地球已經是“地球村”,全球已經是命運共同體,然而,各種文化和藝術之間互相欣賞而又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以及獨立性也是有必要的,中西方各自都有自己的文脈,藝脈,世界大同卻無特色也是很乏味的事情。

談到這裡,我又不得不對自己曾經寫過的“當代藝術的價值”的文章做進一步的梳理。中國當代藝術界的尷尬地位很大程度上緣於當代藝術界沒有權威的觀念奠定真正的學術地位。在缺乏標準的時代,作為獨立之學術的藝術神壇看起來即將崩塌。個人以為,束縛其發展的在於當代學者們的短視與功利性。用學術作為追求官位、金錢的籌碼而無心閉門治學。能夠堪當“美術家”的不能以其市場認可高低,藝術作品拍賣價格等同。藝術作品拍賣幾千萬並不能等同於藝術家於人類創造的價值。這只是一個與經濟有關的炒作數值。真正的美術家應當是“形而上”的學者。他們具有深厚的文化積澱,對中國文化史,世界文化史、藝術史、美學史有深刻的認知,能夠理性建立自己的劃時代意義的學術觀點、有心懷宇宙之大愛的人。也可以是創造了這個時代有價值的圖像足以啟迪數代人思想,或者是讓人類不忘歷史的悲痛的真正的學術者。

不可否認當今時代的實用藝術有其非常重要、廣泛的用途和價值。在大國崛起、中國製造進程中,他們正在或即將發揮其不可取代的作用。王國維先生也認為西方之所以富強在於他有精良的聲、光、電、製造、礦業等工藝技術,這些正是強國所在,值得學習。個人認為,這一部分人應當從“美術家”或者“藝術家”定義裡摘出來。他們是具有深厚的造型功底、色彩知識,他們是行而下的“技藝者”,“美術師”。是能夠通過技能服務於各行各業的美術工作者。如工業製造、室內裝飾、建築藝術、時尚行業、出版行業等各行各業。他們應當著力關注市場,對國際市場消費者需求有敏銳認知,他們應當努力適應市場需求,對推進經濟發展起到積極作用。

如此劃分,並不是貶低實用美術而抬高學術美術。無非是覺得做學術的做學術,做技術的做技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不要混為一談。這樣更清晰的劃分了各自職責及立場,於學者們拋開功利追求,一心為學;於年輕的藝術工作者也不迷茫,找準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專業知識和人生志向應當追求哪一層次。當然從事學術研究,沒有過硬的文化功底,僅僅只是具有童子功的繪畫技能是遠遠不夠的。

在一個物質崇拜為主流的價值觀社會里,又在一個“人人都可以是藝術家”的西方文化影響下,藝術已經喪失其神聖的學術地位了。藝術之自由與獨立精神也被濫用過度了,這無疑是當代藝術的悲哀。

重建藝術權威地位,還需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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