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四面的群山上,一輪絢麗奪目、帶著金色光環的落日正放射出萬道霞光,把周圍抹得像紅寶石一樣通紅,並給飄集在群山上空不遠處的雲團鑲上了條條耀眼的金邊。”

這是美國第一個“自己的小說家”詹姆斯·費尼莫爾·庫柏筆下俊美的群山和絢麗奪目的晚霞,出自他的作品《皮襪子故事集》中最著名的一篇《最後的莫西幹人》。

《最後的莫西幹人》1992年再次被搬上大銀幕,還原了十八世紀英法兩國在美洲爭奪殖民地的血腥場面,殘酷的戰爭給當地土著居民印第安人及其生活的荒野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庫柏藉此表達了反戰思想,對土著居民的深刻同情,以及對逝去荒野的無限惋惜之情。

庫柏以細膩的筆觸描摹了萬物有靈且美的大自然,作為“森林居民”的印第安人對大自然充滿崇敬之情,而作為入侵者的白人殖民者卻貪婪傲慢,肆意破壞大自然,通過對比殖民者與印第安人對待大自然截然相反的態度,表達了一種頗具東方哲思的生態倫理價值觀: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一、天地萬物,各有其位,敬畏自然,不同物種之間不輕易越位,是人與人、人與自然共存的前提。

中國傳統文化倡導大愛萬物,文明開發,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仁愛”道德與生態智慧。

儒家文化強調“天人合一”;道家推崇“尊天而親地”,“仁者渾然與物同體”,“道法自然”,反對人為。

作為東方傳統文化源頭的易理智慧,“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想射”,山澤相互通氣,風雷相互迫擊,水火不相容,但也不相互擊射,天地萬物各有其位,相生相剋,深刻展現了一種廣博大愛的生態倫理價值觀。

庫柏在《最後的莫西幹人》中,同樣表達了人與自然彼此平等,共同構成一個整體的生態觀。庫柏稱故事的主人公霍克依(原著小說中叫班波)為“森林居民”,霍克依生活在森林裡,自由奔走,與大自然渾然一體,身上沒有沾染文明社會的一絲羈絆。

“我聽到過森林的呻吟,就像凡人痛苦時一樣。我也常常聽到風兒用自己周圍的樹枝吹奏出的音樂,我也曾聽到過閃電在空中爆炸的聲音,就像燃燒的木柴迸出火花、躥出火苗時的那種劈啪聲。”

霍克依熱愛森林,在他眼中,森林裡的一切像人一樣有生命,有感情,會痛苦,也有自己的快樂。大自然中的萬物有自己的語言,表達各自的喜怒哀樂。

“在我看來,如果第一隻鹿還沒吃完,就去射殺第二隻鹿,那是一種罪過。”雖然是一個獵人,除了維持必要的生存,他絕不會濫殺無辜。

霍克依像尊重人一樣尊重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當他和同行隊伍不得不拋棄隨行的兩匹馬時,他像送別摯友一樣,臨行前對他們千叮萬囑:“去吧,到大自然賜你食物的地方去找點吃的吧。可是,在這荒山之中,自己要小心一氣別讓自己成了飢餓狼群的口中之食!”

大自然是一本智慧之書,但少有人能像霍克依一樣意識到這一點。

“要是人類懂得這種大自然的信號,向天空的飛鳥和地上的野獸學習,那人類就會變得更好、更明智了!'' “倘若一個人無視大自然這本書,那他就無法從上天賜予人類的這片土地中獲得什麼。”

在霍克依眼裡,大自然就像一個智者,是人類的智慧之源,如果人類能向大自然學習,通過大自然認識自己,人類能變得更睿智,並從大自然中獲得一切,住所,食物,衣物,友誼,快樂……

人類對對自然心懷敬畏與尊重,不輕易越位,是人與自然共存的前提。

庫柏描繪了一幅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想畫面,如果所有人都能像“森林居民”霍克依一樣,這幅畫面將成為永恆。

但,一切被越位的殖民者打破。

《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二、人類的貪婪與傲慢,驅使其一步步越位,災難開始降臨,戰爭不斷,環境惡化,瘟疫蔓延…天地萬物各安其位,人類剋制貪婪,去除傲慢,是人與人、人與自然共存的保障。

生態批評是一種成形於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文學流派,美國生態批評先行者威廉·魯克特在題為《文學與生態學:一項生態批評的實驗》中,首次提出“生態批評”的概念,希望 “嘗試探索文學生態學或者通過將生態學概念應用於文學的閱讀、教學與寫作的方法發展一種生態詩學”。

生態批評理論不止揭示了人類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態,也關注到人類之間的社會生態與人類自身的精神狀態。

“人類作為生物鏈上獨立的一環,自身內部也存在生態平衡問題。這包括兩個方面: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人類文明進步的取得往往是以自然生態的破壞為代價的,面對自然環境的失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由於生存的競爭而導致異化,這就是社會生態失衡。同時自然環境和社會生態失衡又必然導致人類精神層面的異化”。

生態批評理論在《最後的莫西幹人》中得到了震撼人心的驗證。

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英法這兩個歐洲國家抵擋不住誘惑,越位成為入侵者,而安居於森林的印第安人也被拖入戰車,各個部族之間陷入仇殺與混戰,幾近滅亡。

1757年,居住在哈德遜河西岸的印第安部族之一的莫西幹族只剩下三個人,父親金卡加、兒子安卡斯和白人養子霍克依。英軍門羅上校的兩個女兒可娜和愛麗絲,在鄧肯少校帶領一隊英軍士兵的護送下,往前父親的營地威廉亨利堡。印第安部族之一休倫族的首領馬瓜是他們的嚮導。馬瓜因妻女被英軍所殺,一直懷恨在心,依附法軍,把英軍隊伍帶進了休倫族的伏擊圈,混戰之際,可娜等人被霍克依父子救下,得以與父親團聚。

馬瓜是一個果敢勇猛首領與武士,富有領袖才能,善於用激昂的言辭煽動眾人的情緒,為他效力,為部族效力。

作為是“森林居民”之一,他曾經也熱愛自然,守護自己的家園。

“馬瓜稱這些動物為兄弟,並且提醒它們,雖然許多貪婪的商人教唆印第安人來取它們的性命,但它們卻安然無恙,而這完全是因為它們有自己的保護。他還承諾今後自己仍然將繼續保護它們,併力勸它們要對自己心存感激。”

曾經,馬瓜也是個有正義感的人,痛恨白人殖民者掠奪資源,破壞荒野,砍掉森林。

“有些人,大神讓他們臉長得比森林裡的白鼬還白……他們貪得無厭,企圖吞下整個大地……他們的狡詐告訴他們怎樣來搜刮大地上的財富;他們的胳臂圍住了從鹽湖岸邊到大湖各島的大片土地。它們的貪得無厭讓人噁心。上天本來給他們的已經夠多了,可是它們卻要世間的一切。這就是白臉兒。”


《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戰爭把馬瓜這樣一個“森林居民”異化成和殖民者一樣甚至更殘忍的掠奪者。

英法對壘,英軍失勢,為免全軍殲滅,被迫撤軍,把領地讓給法國人。英軍撤離途中,馬瓜把可娜和愛麗絲姐妹截走,煽動休倫族的智者下令燒死她們,毫無人性可言。這時候的馬瓜已經被貪婪控制,學會了英法殖民者的手段和伎倆,希望挑起英法之間的矛盾,讓他們鷸蚌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

在馬瓜的挑唆下,印第安人不同部族陷入混戰,死傷無數,愛麗絲被逼跳下懸崖,安卡斯被殺,整個莫西幹部族最後只剩下了酋長金卡加一人。

“社會生態的失衡是人類的制度和文化影響了自然環境的變化的必然結果,主要表現為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異化,人世間充滿冷漠、暴力和血腥。”

人類最大的敵人從來不是自然,而是自己,學會剋制貪婪和私慾,去除以人類為中心的傲慢沙文主義,安首其位,不輕易跨越與自然的警戒線,不成為入侵者,人與人、人與自然才能與和諧相處,共存共榮。

《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三、天地萬物,各有缺陷,各有其用,不同物種之間建立聯結,是人與人、人與自然共同進步、共同繁榮發展的階梯。

“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暄之”,雷震動萬物,風吹佛萬物,雨滋潤萬物,太陽照射萬物……天地萬物,各有缺陷,各有其用。

無論是東方易理智慧,還是生態批評理論,倡導的都是消除人類中心主義,最終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包括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的平衡。而不同於某些激進的環保主義者鼓吹的觀點,人與自然完全獨立、互不干擾,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最後的莫西幹人》中,印第安人不會隨意進行不必要的獵殺,但不代表他們不需要依靠大自然生存。

男主人公霍克依在小說中第一次出場,頭戴去毛皮帽,腰間貝殼串珠腰帶,腳上“莫卡辛”(moccasins)鞋(北美印第安人通常穿的用鹿皮做的無後跟軟皮鞋),下身裹著一副長筒鹿皮皮裹腿和鹿筋做的帶子以及一隻裝火藥的牛角。

這種裝束在激進環保主義者眼中,是人類掠奪自然界的戰利品,是不可取的。按照他們的觀點,人類應該退化到原始社會,過著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才不至於對自然造成影響。顯然,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人類從自然萬物中獲得智慧和資源,滿足基本的吃穿需要,反過來才能力改造自然,成為自然的守護者,大自然也必定會以各種方式回饋人類。這是人類與自然必要的聯結,是友誼和信義。

不同物種之間建立聯結,是人與人、人與自然共同進步、共同繁榮發展的階梯。

《最後的莫西幹人》:天地萬物各居其位,和諧相處,才能共存共榮

“我的部落是許多民族的祖先,而我是純粹的本土後裔。在我的血管裡流淌的且將永遠流著酋長的血液。荷蘭人登陸後,帶給我的百姓烈酒,他們喝得天地都分不清,還愚蠢地以為自己找到了偉大的聖靈。隨後他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土地,被一步一步地驅逐出河岸。直到現在,我作首領和酋長,卻只能通過樹隙中看看太陽,而且也一直不能拜謁下祖先的墳墓。”

庫柏借金安卡之口講述莫西幹族的悲慘歷史,揭露了不安守本位的西方殖民者入侵、對印第安人施加的卑劣手段,殖民者對印第安人侵略的同時,也越位人與自然的界限,對印第安人生存的家園——森林、草地、湖泊等自然環境肆意破壞,造成無可估量的後果。

安卡斯在部族混戰中遇害後,父親金安卡成了最後的莫西幹人,他憂傷地說:“現在,我已經成了孤身一人。”

庫柏在警示當今人類,天地萬物各有其位,各有其用,彼此間建立聯結,和諧共處,如果不懂得剋制貪婪,肆意破壞大自然,一次又一次跨過警戒線,終有一天,地球上站著的不再是最後的莫西幹人,而是最後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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