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山腳下的村莊裡,擺出了一個買雜燴的車攤兒。  

突然亮起來的四方形的窗子裡,映出一個纏著頭巾、臉上掛著笑容的老爹。寫著“雜燴·雪窗”的布簾,在風中呼啦啦地飄揚。  

“雪窗,是店的名字吧?”一個顧客問道。  

“就算是吧。”老爹一邊磨芥末,一邊答道。

“噢。可還沒有下雪就叫雪窗,是什麼意思哪?”

“雜燴是冬天吃的東西呀。”

老爹這樣說完,心想,我回答得的點牛頭不對馬嘴吧?

山裡的冬天來得早。


初雪的那天晚上,四野一片白茫茫的。從山頂上下來一個穿著厚厚棉衣的顧客,跌跌撞撞地向車攤兒走來。

“好冷好冷好冷!”顧客叫道。

隨後,顧客一邊搓著雙手,一邊點菜道:“請給我上一份那個三角形在哆嗦的東西?”

“三角形在哆嗦的東西?”

老爹一下抬起了臉,天哦,竟是一頭狗獾!眼珠圓溜溜的,尾巴像上好的大毛筆一樣蓬鬆。不過,這點事可一點都沒讓老爹吃驚。早就聽人說過了,山裡像天狗呀、鬼呀以及額上長一隻眼的妖怪多的是,還有更加不可思議的妖怪哪!

老爹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說你要什麼?”

狗獾朝鍋裡瞥了一眼,說:“嗨,那個那個,就是那個三角形的東西!”

“我當什麼哪,魔芋啊!”

老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他為狗獾盛了一盤子魔芋,又加上了好多芥末。

……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這是安房直子的《雪窗》故事:雪天裡,買雜燴的車攤兒,滿面微笑的老爹……這一切都那麼富有生活氣息,可一切又顯得那麼孤獨。

或許,這就是安房直子創作的特質:在一片靜寂中讓落雪有聲!在可觸摸的現實中感受溫度!在看似平常中體悟不簡單!

安房直子,本名峰岸直子,1943年生於東京。日本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1962年發表《月夜的風琴》走上創作之路。主要作品有《手絹上的花田》《遙遠的野玫瑰村》《風的旱冰鞋》《銀孔雀》《黃昏海的故事》《花香小鎮》《白鸚鵡的森林》等。《花椒孩子》獲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獎,《風與樹的歌》獲第二十二屆小學館文學獎,《遙遠的野玫瑰村》獲第二十屆野間兒童文藝獎,《風的旱冰鞋》獲第三屆新美南吉兒童文學獎。

安房直子深居簡出,嚮往生活裡的安靜。在此基礎上,她的觀察才會如此細膩,她的構思才會如此敏銳。當她想把自己的某個念頭、心象寫下來的時候,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故事流淌出來。她說:“我常常會為了把某一天浮上心頭的一個心象,讓別人的眼睛也能夠看到一般地栩栩如生地描繪出來,僅僅是為了這個目的,就想寫一篇作品。”

當然,為了把自己感受到的事物表現出來,安房直子選擇了創作。通過童話故事和幻想故事來把自己感受到的世界呈現出來。這些故事無論是對過去的追憶,還是對自然和現實裡的靈魂的描繪,她都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看不見的東西,被人們忽略的東西,或者那些悲傷的事情,還有那些樹精、封精、花精等等,它們看上去多麼不可思議,用科學也無法解釋。可是安房直子就會被它們所吸引,並且努力把它們表現出來。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一、從未從童話學校畢業

(一)有經典童話陪伴

安房直子在4歲時以“養女”的身份申報了戶口,跟隨姨母一起生活。雖然這樣的身份多多少少對她有影響,但是這個時候對她有更大的影響應該是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而且她也有機會去好好閱讀這些經典童話。

讀高中時,她加入了一個文學社團,並開始發表童話和詩歌。文學的種子已經在她心裡生根發芽了。1962年19歲時,她發表了《月夜的風琴》,正式開啟自己的創作之路。

也許是我的童年時代,格林、安徒生、《一千零一夜》之類的外國的幻想性作品讀得太多了吧?所以,即使是成為了大人,也不能從中畢業。很長一段時間,在我的心中,有一片我想把它稱之為“童話森林”的小小的地方,整天想著它都成了我的癖好。

帶著未能從童話中畢業的心態,安房直子踏上了童話創作之旅:

1969年,《花椒娃娃》獲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獎;1972年,《北風遺落的手絹》獲第十九屆產經兒童出版文化獎推薦圖書;1973年,《風與樹的歌》獲第二十二屆小學館文學獎;1982年,《遙遠的野玫瑰村》獲第二十屆野間兒童文藝獎;1985年,《風的旱冰鞋》獲第三屆新美南吉兒童文學獎;1991年,《直到花豆煮熟》獲第二屆廣介童話獎。

安房直子在1972年時,她在山上蓋了小屋,以後每年的夏天都在那裡度過。夏季的小屋被落葉松環抱,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是寫作的好時節。不知道有多少作品在這個屋子裡誕生。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二)藍色裡的童話

“我特別迷戀藍色。衣服也好,攜帶的東西也好,幾乎都是一致的深藍色,我相信所有的顏色裡,沒有比深藍色更深、更美的顏色了。”

藍色代表著深邃、幽遠、勇氣、冷靜、純潔等。神秘而理性的藍色,倘若遇上童話作家,那將會誕生什麼呢?

那就是安房直子筆下一系列有關藍色的故事:《狐狸的窗戶》《北風遺落的手絹》《藍色的花》《藍色的貝殼》《藍色的線》等。在《藍色的貝殼》中,安房直子這樣寫到:

“儘管如此,我還是忘不了它那醒目的藍色。現在一閉上眼睛,那顏色還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在《藍色的線》中,她這樣描繪:

站前街道的毛線店,有個小小的櫥窗。一到夜裡,那裡就會亮起燈,漫不經心地陳列著的好多種顏色的毛線,比白天看上去,不知要好看多少了。


只一眼,千代就喜歡上掛在那裡的藍色的毛線了。顏色清爽而美麗,就像十一月大山裡的天空。
(就用它了。)
千代嘎吱一聲推開門,進到裡邊,一口氣說道:“能看看掛在窗子裡的藍色的毛線嗎?”
毛線店的主人微微一笑,說:“啊,那個呀,那是上等品,是舶來品。”

在《狐狸的窗戶》中,“藍色桔梗花的花田”讓故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忘了是哪一天,是我在山上迷路的故事。我正要回自己的山中小屋去,在熟悉的山路上。我扛著槍,呆呆地走。對了,那時我完全是迷迷糊糊的,漫無邊際的想著以前我最喜歡的那個女孩子。
拐了一個彎,突然,我覺得天空特別耀眼,就像是擦亮了的藍玻璃……這時,地面也有點淡藍。
“咦?”
我悚立了,眨了兩下眼睛。啊,那兒不是往常見慣了的杉樹林,而是寬廣的原野,同時,還是一片藍色桔梗花的花田。

藍色在安房直子那裡,已經不單單是一種物理屬性的顏色了,它還是故事裡的元素,甚至是故事的核心情感。

就像《藍色的線》裡的千代,因為買不起藍線而偷……藍色便在這裡起到了關鍵作用,是人心慾望的一種外顯。可是藍色又那麼神秘,又豈能讓故事草草結束呢?

在日常生活中,安房直子也是地地道道的藍色控。她喜歡染成藍色的棉布,喜歡看校園裡女學生穿著藍色的校服,每次她只要去花店,藍色的繡球花、桔梗和龍膽便會在花叢中奪走她的目光,每次去服裝店買衣服,她都會在眾多的衣服中選擇平凡的深藍色的連衣裙。甚至她用的包都是藍色的。或許,是因為藍色能夠給她帶來詩意的生活和想象吧。

至於為什麼喜歡藍色,這或許是一種天性使然吧。藍色裡的憂鬱、神秘和想象,都會把人深深地吸引進去。越是神秘,越能吸引人去親近。反倒是白開水般的日常生活,激不起人們內心深處的漣漪。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三)烹飪出來的童話

“我常常是在廚房裡寫作。和大家的媽媽一樣,我有孩子,每天要做飯,雖然自己有桌子,但最適合我的還是廚房的餐桌,一邊咕嘟咕嘟地燉著菜,一邊寫,一邊看著火候一邊寫。只要是聽不見噪音的地方,什麼地方都能寫。”

既然把廚房當作創作空間,這裡肯定是安房直子喜歡的地方。烹飪與寫作,有時候是不會衝突的。或許聽著咕嘟咕嘟的聲音,看著噌噌噌往上冒的火苗,靈感都會冒出來。

為了把廚房的事情做好,當然也為了孩子吃上可口的飯菜,安房直子特別喜歡看烹飪類書籍。她說讀關於食物的書比真正動手去做更有意思。或許正是這些細節,有滋有味,五彩繽紛,會讓故事也變得斑斕起來。

她為了寫《海之館的比目魚》,還專門去閱讀那些研究菜餚的書。她還描述了閱讀這類書時的愉快心情:

“我記得那是一本外國廚師寫的、帶精美照片的書,只是看著那照片就十分快樂,連時間都忘記了。像小說中的‘蛙腿冷盤’‘海龜湯’‘野鴨桔子沙司’等菜名,全都是從那本書裡拿來的。”

如果一個故事色香味俱全,讀者想放開就沒那麼容易了。而且,她還會自己發明菜餚,《海之館的比目魚》中的小小的魚形狀餡餅就是她想出來的。談及這段敘述時,安房直子很興奮地說:“寫到主人公烤了這樣的餡餅,用白色的餐紙包上,又紮上了一條銀色的絲帶,遞給心愛的少女時,我心中激動極了。”

相信對大多數讀者來說,看到比目魚教島尾烹飪時,那種又幽默又認真又神秘的勁兒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從接下來的那個晚上起,島尾的學習開始了。
比目魚在杯子裡,不停地吧噠著嘴,教給島尾各式各樣的烹飪方法。還不僅是阿卡西亞西餐館常常使用的雞、蝦和牡蠣的菜。比方說,像什麼蛙腿冷盤啦,什麼海龜湯、野鴨橘子沙司、烤雲雀以及餡餅皮包鮭魚之類的菜,等等。
這些菜的做法,比目魚一天晚上只講一種,又說得特別詳細,所以島尾必須全神貫注地用本子記下來。而且,比目魚一講完,他立刻就得抓起那個本子,到梧桐街的店裡去把學到的菜試著做一遍。


島尾格外的認真。火候、水的多少、鹽的鹹淡,甚至連撒胡椒的樣子都絕肯不馬虎。
就這樣,經過這樣全神貫注、連鼻歌都不哼一聲地練習,島尾的技藝大有長進。而且,只那麼幾天,就成為一個技藝超群的廚師了。也許說不定,阿卡西亞西餐館的廚師長都不在話下了呢!


對於安房直子來說,作品就像料理一樣,都需要一心一意去對待。把作品寫好奉獻給讀者,這與把料理做好端到客人面前的道理一樣。那麼《海之館的比目魚》應該就是在這種又認真,又快樂的心境下完成的。這種心情,讀者也很容易在作品中感受出來。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二、創作的目的是為自己,也是為別人

(一)有強烈的分享慾望

作為寫故事的人,肯定還是希望自己的故事被人看到。安房直子也不例外。一次,當學生問安房直子為什麼想要把自己的想象告訴別人時,她回答說:

“我想,人不全都是這樣嗎?當看到什麼非常美麗的東西時,不是會說‘看啊!看啊’嗎?當人看見美麗的東西、想到了什麼好事情的時候,不僅僅是想悄悄地據為己有,還想讓大家看到,然後一起感動、一同歡樂,是出自於人的本能吧?

所以,如果我要是想到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把它收到抽屜裡去也行,可是我禁不住要說:‘你聽!你聽!’於是,就寫下來發表了。”

並且她舉了一個小時候大家都會經歷的例子——當我們在路上看到天邊出現了美麗的彩虹時,總會一邊跑一邊喊夥伴們一起來看這道美麗的彩虹。這種分享快樂的態度也讓安房直子的創作靈感猶如火山爆發,接二連三地寫下了讓讀者們愛不釋手的作品。

請看《花椒娃娃》如何吸引讀者的:

花椒娃娃住在花椒樹裡。雖說穿著綠色的粗布和服,光著腳丫,頭髮又是亂蓬蓬的,但卻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
那棵花椒樹,長在一個窮苦農民的田當中。

……

還有《遙遠的野玫瑰村》裡那個可憐的老奶奶,當我們讀到這段話時,都會願意往下看看究竟:

“我兒子,住在很遠的地方喲。如果坐火車,要坐好幾個小時吧?聽說那個村子,有一條美麗的河流過,開滿了野玫瑰,那是一個心情舒暢的地方喲。”
“咦,老奶奶,您還沒去過那裡嗎?”
“是啊,一次也沒有去過。兒子在當地娶了一個好媳婦,都有三個孩子了。工作也應該做得不錯。兒子倒是常常來信,‘媽媽,來我們家,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可是我不願意讓孩子照顧。所以,趁著身子骨還硬朗、還做得動,想一個人在這裡再做一陣子喲。”
這個老奶奶,在山谷的小村裡開了一間雜貨店。

……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除了願意分享,讓讀者在故事中欲罷不能外,安房直子更願意通過故事來傳遞一些價值觀,尤其是她有了孩子以後,更想把這個世界的真善美告訴孩子們。

所謂的孩子的世界,乍一看,美妙無比,但如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那簡直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是一個屢屢發生弱肉強食、“正直的人被看是傻瓜”一類事情的世界。


我的孩子在這樣的地方受傷回家的事情多了起來,可是像“你要厲害起來!他打你你就打他!他搶你你就搶他”之類的話,我怎麼也不能說出口。我想告訴他的,是不管是受到怎樣的傷害,現在再怎麼痛苦也好,也要正直、認真,神靈都看在眼裡哪!

大多數人可能認為孩子的世界是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可是在學校裡,孩子們爭吵打架是家常便飯。對於安房直子來說,她的孩子在學校也常常被欺負,甚至有受傷的情況。面對這種情況,她該怎麼辦呢?每當看到孩子哭喪著臉回到家時,她安慰道:“不管受到怎樣的傷害,現在再怎麼痛苦,也要正直、認真,因為神靈都看在眼裡哪!”

她不贊同以暴制暴,可是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方式。比如進找學校或老師理論,或者找家長商量解決辦法,或者找到欺負孩子的學生進行威脅……安房直子沒有采用任何一種方法,她只是非常強調自己要保持本心:要做一個正直、認真的人,而不是做一個給他人帶來痛苦的人。

比如在她的作品《海之館的比目魚》中,那個沒有學歷且貧窮的青年身邊充滿了各種非難,哪怕心裡痛苦無比,但是他仍然努力地認真地幹活,於是比目魚看不下去了,向這位貧窮的青年伸出了援手,“正直和認真,這比什麼都強。這樣的人還總是被人傷害,實在是讓我忍無可忍。”

創作《海之館的比目魚》時,安房直子的態度非常明晰:“我就是為了要告訴讀者(特別是孩子讀者),只要一個人誠實、努力地去生活,幸福之星就一定會降臨到他的頭上。”她要用故事的方式來面對現實中的爭吵、校園欺凌等不良現象。

這種用故事解決衝突的方式或許有點溫和,但絕不是妥協。因為故事是涉及人心靈的,而以暴制暴只是逞一時之強。如果讀故事的人多了,人心受到感化的是不是就更多了呢?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二)寫作是讓人溫暖的

安房直子說自己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有那麼多的靈感去寫作一個完整的故事,有時候只是一個小小的想法或者一個小小的畫面,為了不讓它們溜走,她就把它們記在一個筆記本上。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是她覺得只有這樣做了心裡才踏實。當自己閒下來後,她就會看之前記下來的點點滴滴。

幸運的是,每次安房直子都會從其中獲得靈感,然後就立即動筆創作。但是這個時候又讓她很恐懼,她害怕自己抓住的靈感在變成文字的瞬間逃走,再也形成不了一個有趣的故事。安房直子很形象地描述了通過記日記去抓住靈感的寫作狀態:

“這有點像拿著網子去追趕蝴蝶。發現了美麗的蝴蝶,拼命追趕,可追著追著,一不留神還是給它溜掉了,或是捕的方法太拙劣,把美麗的蝴蝶翅膀折斷了。”

正因為擔心寫作中自己抓不到蝴蝶,或者把美麗的蝴蝶傷害了,安房直子往往因故事寫得太廣闊而不能結尾,或者開頭寫下兩三行後感覺不順暢,這個時候她就會停止寫作,轉身去翻閱別的書籍。

對於安房直子來說,這段獨自安靜閱讀的時間是最快樂的,這個時候她會忘記寫作中遇到的“攔路虎”,不知不覺進入了閱讀所構築的奇妙世界中。她自己對閱讀的偏愛也直言不諱:

“與寫作相比,閱讀是一件多麼輕鬆快樂的事啊!如果可能的話,我真想不當作家而去當一名讀者了。然而,書擁有一種魔力,一旦閱讀好作品被感動了,受到那種感動的刺激,重新拿起筆來的勇氣就又被喚了出來。”

可見,成為一名作家首先要練好的基本功就是愛上閱讀。當然,讀的書還得選擇。安房直子案頭上到底會有哪些書呢?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等童話經典肯定是案頭常客,茨威格、依列娜·法吉恩等人的作品也悉數在列。或許,在不同風格的故事中游歷一番後,反而有助於再次拿起筆來。

更重要的是,要經常練習。越寫越順暢,越寫越開心。這樣的創作狀態真是可遇不可強求啊。比如寫《遙遠的野玫瑰村》時,安房直子就表示自己寫得很開心。或許是作品中人物之間那種心靈上相互溝通的溫暖感染了她吧:

狗獾千枝站起來,跑到河邊,突然從草叢裡拿出來一盞燈籠。然後,就像變魔法似的,一下子就把那盞燈籠點著了,拿到了老奶奶這裡。
燈籠的火,也是野玫瑰的顏色。
“你可真細心啊。”
老奶奶接過燈籠,回山道去了。老奶奶在河邊昏暗的路上大步流星地走著。許是不可思議的燈籠的緣故吧,老奶奶絕對不會迷路。而且,怎麼走、怎麼走也不累。
“我終於去了兒子的村子呀。開滿了野玫瑰,好漂亮的一個地方呀。在橋上,遇到了三個孫兒……回來的時候,給了我這盞燈籠呀。野玫瑰堂的肥皂,從下個星期開始,就會大批到貨了……”
老奶奶一邊一個人這樣高興地說著,一邊在漆黑的路上急匆匆地走著。然後,半夜裡準確無誤地回到了家裡。

讀著這樣的文字,心裡也真是熱了起來,溫暖起來。人、精靈、動物、自然就這樣和諧地融合在一起。最讓人動心的是,他們之間有一種緊密連接著的情意——讓活著這件事變得有意思起來。不管老奶奶年齡有多大,她的生活總是那樣神奇。而這種神奇,難道不正是現實生活中稀缺的嗎?

真實的生活或許沒有這麼如意,沒有這麼溫暖,但是隻要帶著這樣的心境去相互創作,就像老奶奶和三隻狗獾所創造的故事那樣,生命裡的不如意,比如孤獨和死亡這樣的情感,就會退到一旁去了。認認真真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且要認認真真地對待那些認真過好每一天的人們,這個世界是不是就會變得更溫暖一些呢?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三)想象之美

安房直子的養女身份的焦慮,加上她不停地轉學,變動不居的狀態讓她對穩定的生活有很多向往和想象。總的來說,她的生活很普通,沒有什麼大起大落,何況她也不喜歡冒險。於是,她把想做的事情都放到了故事裡面。

在故事森林裡,她可以化身為任何一個主人公去經歷一段人生。可以像《遙遠的野玫瑰村》裡的老奶奶一樣,用心經營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像《海之館的比目魚》中的島尾那樣,認真而正直地生活,並等待幸福來臨;還可以像《藍色的線》裡的千代,沉重之後有新的飛翔……

那片森林,一片漆黑,總是有風“呼呼”地吹過。不過,像月光似的,常常會有微弱的光照進來,能模模糊糊地看得見裡頭的東西。不知是什麼原因,住在裡頭的,幾乎都是孤獨、純潔、笨手笨腳而又不善於處世的東西。我經常會領一個出來,作為現在要寫的作品的主人公。《北風遺落的手絹》裡的熊、《雪窗》裡的老爹、《藍的線》裡的千代,都是從同一片森林裡出來的人物。

如果人生顯得沉重,如果生活顯得孤獨,那又該怎麼辦呢?那就需要把現實和非現實的界限打破,需要把人類與自然的關係連接得更緊密一點,把自然的和超自然的事物融合得更貼切一些,把人類的心靈寫得更全面、徹底、神秘、溫暖一些。

《花椒娃娃》裡精靈,《銀孔雀》裡可以變成人的孔雀,《誰也看不見的陽臺》中的貓咪去請木匠做陽臺,《海之館的比目魚》中會講話的比目魚,《遙遠的野玫瑰村》中可以變成人的狗獾……這些有著強大想象力的精靈在故事中一點不違和,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所言所行都是那麼自然。把非現實中的精靈寫成這樣恐怕沒多少人可以做到吧:

妖精也許就存在在那裡,但是在現實中,是絕對不可能看見的。把這種絕對不可能看見的東西曆歷在目地描繪出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但當它完成了,自己的妖精誕生的時候,那是何等的高興啊。那一刻,我感到了寫作幻想小說的喜悅。

因此,安房直子的“物哀之美”中總散發著一種善良而正直、溫暖而明亮的力量,就像她自己評價《海之館的比目魚》時說:

一個不走運的青年見習廚師,得到名叫“海之館的比目魚”的幫助,成為了一名夠格的廚師,終於有了自己的店、娶了一個溫柔的媳婦的幸福的故事。我並不認為這是一篇寫得非常好的作品,但在對於主人公思考的深度上,我以為是最好的吧。

用比目魚幫助青年見習廚師,這樣不可思議的想象恐怕也只屬於安房直子一人。當有一天魚會說話了,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意味深長的事情。在想象的背後,就是對幸福生活的一種詮釋。有美麗的愛情,有美好的工作,有自己的一家店,這樣的生活想想都是特別美的。


安房直子: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靜靜的、小小的童話該多麼快樂


1943年1月5日

安房直子出生於東京都新宿區,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

1944年

1歲的安房直子成為親生母親的妹妹的養女,遷居至香川縣高松市。  

1949年

6歲時入學,熱衷閱讀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

1955年

12歲的安房直子小學畢業,進入仙台市立五橋中學學習。

1958年

15歲時中學畢業,進入日本女子大學附屬高中入學。開始發表童話和詩。

1961年

18歲從日本女子大學附屬高中畢業,被日本女子大學國文系錄取。

1962年

19歲發表《月夜的風琴》,從此走上童話創作之路。

1965年

22歲大學畢業後,旁聽恩師山室靜的兒童文學講座長達七、八年之久。

1968年

25歲時與峰岸明結婚,所以安房直子另一個名字叫峰岸直子。

1970年

1969年發表的《花椒娃娃》獲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獎。

1972年

安房直子在輕井澤蓋了一山間小屋,小屋周圍被落葉松環保,每年夏天她都在這裡度過。

1973年

出版了《手絹上的花田》和《白鸚鵡的森林》。

1974年

孩子出生。

1982年

1981年出版的《遙遠的野玫瑰村》獲第二十屆野間兒童文藝獎。

1983-1989年

出版《花香小鎮》《兔子屋的秘密》《喜歡說壞話的女孩》等作品。

1993年

2月25日因患肺炎逝世,享年50歲,是世界兒童文學界的巨大損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