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1025年,儂智高出生在北宋的安德州(今廣西壯族自治區靖西縣安德鎮),史書沒有記載其出生時是否有祥雲籠罩、飛龍入室之類的奇異現象,因為他是一個被認為正史的歷代史書釘在恥辱柱上近千年的人。

然而,在西南的鄰國越南北部(北宋時期的交趾國),卻在儂智高死後二十多年便開始為其興修廟宇,世世代代至今仍香火旺盛。相比之下,我國廣西、雲南的壯族人們近千年來只能偷偷地對其進行拜祭紀念,直到近代史學家們對他的評價依然褒貶不一,但壯族人民終於可以大張旗鼓地進行緬懷祭拜他們念念不忘近千年的民族英雄了。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壯族人民對儂智高的紀念活動

同是一個人,為何近千年來在兩個國度裡享受的待遇差異竟然如此之大呢?且待小城歷史君與你娓娓道來。

生於首領之家,自小飽受家國之難

儂智高的父親叫儂全福(也作儂存福),是北宋與交趾接壤的廣源州所管轄下的儻猶州(今廣西扶綏縣)首領。母親阿儂是左江一帶的武勒州(今廣西崇左)人,很有膽略與智謀,其在後來儂智高的一系列鬥爭中都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廣源州是北宋時期廣南西路的邕管羈縻州,羈縻州則是北宋時期設立的地方行政單位。廣源州地處邊陲,人煙稀少,但生產稻米、黃金和丹砂。在唐末以後開始強盛起來的交趾國,不時侵擾廣源州。廣源州雖屬北宋領土範圍,但北宋是一個國勢衰弱的王朝,開國以來便疲於對付北方遼、西夏的侵擾而無暇南顧。交趾王

李德政對廣源州貪得無厭,直接課派、榨取各種財物,尤其是黃金,甚至掠奪人質,勒索黃金。導致廣源州的百姓負擔十分沉重,生活十分困苦,底層百姓到了被迫變賣衣服買回糧食餬口的地步。

儂全福不堪這種壓榨,更不願向交趾國奉土稱臣,於是自稱"昭聖皇帝",立其妻為"明德皇后",封其子為"南衙王",改其州為"長生國",繕甲治兵,堅城自守,拒絕臣服於交趾。交趾王李德政得知儂全福反抗的消息,勃然大怒。1039年2月,李德政親率兵丁,前往廣源州“征討”儂全福。"交趾惡之,遣兵襲虜之。"儂全福寡不敵眾,其與大兒子儂智聰等五人皆被交趾俘虜,被押往交趾的京城。而母親阿儂則帶著年僅14歲的儂智高倖免逃脫。為了營救父親家人,儂智高向交趾“不得已歲輸金貨甚多”,但不久,儂存福還是被殺害於交趾京城。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儂智高(壯文:Nungz Cigaoh,1025~1055)是中國北宋中期廣西廣源州(今靖西、田東一帶)的少數民族首領。

1041年(宋仁宗康定二年),母親阿儂帶著儂智高從安德州返回到儻猶州,並以此為根據地,建立了“大曆國”,並拒絕向交趾進貢。交趾王李德政得知後,立即遣兵攻打,儂智高兵敗被俘。

交趾統治者鑑於殺了儂存福仍未能征服廣源地區的壯族人民,於是改變策略,採取了籠絡手段,不久便把儂智高放回,不僅讓其管理廣源州,還“以雷、火、頻、婆四峒及思浪州附益之”。次年,又賜給儂智高郡王印,並拜為太保。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交趾為了籠絡壯族人民的心,在廣源地區給了儂智高很高的地位,但其目的仍然是一個:控制廣源州,掠奪財富,役使那裡的百姓。面對有增無減的百姓負擔,儂智高為了保護廣源地區百姓利益和為父報仇的決心並沒有被交趾統治者的高官厚祿的誘惑所動搖。

他暗中積蓄力量,經過幾年的努力,於1048年9月復以安德州(今廣西靖西縣境)為根據地,另建“南天國”,自稱仁惠皇帝,公開與交趾統治者相抗衡。但因勢弱不敵,為交趾所敗。

在儂智高建立南天國的同時,深知以自己的力量難以應付交趾的征伐,於是向北宋求救,請求給予保護和援助,他曾數次派人到邕州請求內附宋朝,但均遭拒絕。《孫威敏徵南錄》說:

(儂智高)始求本朝補田州刺史,不得,又乞教練史,又乞賜袍笏,又乞每南郊時貢金千兩,願常於邕管互市,皆不許。

儂智高在遭受交趾王的威脅、進攻,北宋王朝又不理會的困難形勢下,在左、右江壯大自己的力量。後又在廣州來廣源州販賣黃金的漢族商人黃師宓、黃瑋以及壯族儂建侯、儂建忠的輔佐下,佔領了已落入交趾手裡的安德州。

1050年(宋皇祐二年),廣西轉運使蕭固命令邕州指揮使

亓贇去刺探儂智高的虛實,而亓贇卻擅自發兵攻打儂智高,結果兵敗被俘生擒。儂智高親自把亓贇釋放,並派人把他護送回邕州,讓其跟宋王朝說情,請求“准予納土歸附”。但宋朝此時以“恐失交趾之心”而置之不理。

1051年,儂智高請求內附之心仍不死,又獻馴象、金銀,要求歸宋和互相貿易,宋朝還是拒絕。之後儂智高又上書獻金,請求邕州知州陳珙上報,陳珙也不理。

宋朝不但連連拒絕儂智高的內附要求,而且竟然還承認廣源州是交趾的屬領:

三月,廣南西路轉運使言:儂智高奉表,獻馴象及金銀,詔轉運司鈐轄司,止作本司答意,以廣源州本隸交趾,若與其國同貢奉,即與之。

可以看出,宋王朝一再拒絕儂智高內附的要求,根本原因在於腐朽無能的宋朝企圖以犧牲廣源地區壯族人民的根本利益和讓出一部分國土的辦法,來阻止交趾統治者的進一步南侵,換得暫時偏安的局面。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宋朝疆域圖

儂智高和廣源地區的壯族人民“既不得請,又與交趾為仇”,陷入了“窮無所歸”的絕境。在交趾的一再殘酷鎮壓、武力入侵和宋朝一再拒絕內附的兩難局面下,敗在儂智高面前的就只有三條路可以走了:一是投降交趾,忘掉家國仇恨,甘當亡國奴;二是建立獨立王國,割據一方,搞自己的一套;三是起兵反宋,推翻其腐朽的統治。

第一條路是不可能走的;儂智高早在起兵反宋之前即已建立了“國家”政權,企圖同交趾相抗衡,且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真誠請求內附宋朝,願作宋朝的臣民,因為內附之後,便無此疆彼界之限,交趾就不可能繼續北上侵宋。可是,宋朝的一再拒絕證明第二條路也是行不通的。“能熟文”“善用兵”的儂智高選擇了第三條路,起兵反宋!

這是歷史上多少“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仁人志士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啊!

一度圍困廣州城,最終敗給狄青

1051年宋朝拒絕儂智高內附要求後,宋仁宗妄圖犧牲儂智高,以換得與交趾的苟安。交趾王見儂智高的勢力逐漸強盛起來,深為恐懼,妄圖消滅儂智高的力量,舉兵進攻。這次,儂智高挫敗了交趾的征討,獲得了勝利。

在腹背受敵的形勢下,於皇祐四年(1052年)五月,儂智高率眾進攻邕州城。邕州城內群眾紛紛起來響應,迅速破城,斬殺邕州知州陳珙等宋將,消滅士卒千餘人。攻克邕州城後,儂智高改國號為大南國,仍稱仁惠皇帝,改年號為啟歷,大赦境內,以中原官名封黃師宓等人官職。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儂智高起義作戰進退路線圖

由於儂智高反抗率眾反抗民族壓迫和階級剝削,得到了廣大群眾的擁護,加之宋朝錯誤判斷儂智高之舉是“癬疥之疾”

,未加重視,守城的軍隊很少,所以儂智高義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很快便先後攻下了橫州(今廣西橫縣)、貴州(廣西貴縣)、龔州(廣西平南)、滕州(廣西藤縣)、梧州、封州(廣東封川縣)。然後沿江東下,攻克康州(今廣東德慶縣)、端州(今廣東高要縣)。

不到一個月,儂智高的軍隊便抵達廣州城下,此時儂智高的隊伍由原來的五千餘人發展壯大到了五萬餘人。由於廣州城事先已築成加固,打井儲糧,加強器械守備,雙方攻守十分激烈。

儂智高抗拒交趾,橫掃兩廣,使得北宋朝廷大為震驚。遂命韶州(今廣東韶關)、英州(今廣東英德)、東莞等地派兵前往廣州救援,各地主富戶也都出錢出力參與抵抗儂智高的義軍。儂智高義軍疲憊應戰四方圍攏過來的宋兵,圍困廣州城五十七日,無力攻克。無奈之下揮師退回廣西。

九月,儂智高又率眾到廣東的韶州、連州,打算逾南嶺而北上,但獲悉宋朝官軍已加強守備,不敢向北冒進。繼而轉戰廣西賀州、賓州(金廣西賓陽縣)等地,重新佔領邕州,並且日夜伐木製作舟楫,揚言再次攻打廣州。

宋仁宗皇祐五年(1053年)正月,宋朝廷派狄青與孫沔、餘靖領軍三萬餘人,從桂州(今廣西桂林)南下至貴州(廣西貴縣)。狄青強悍的騎兵部隊讓儂智高義軍大吃苦頭,儂智高節節敗退。狄青在邕州俘獲了黃師宓、儂建中、儂智忠等將領,並將其梟首邕州城下。儂智高率眾並母親和弟智光、子繼封、繼明,經田州(今廣西田陽縣),轉至特磨道(今雲南廣南縣),僅有三千餘人。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狄青(1008年-1057年),字漢臣,汾州西河(今山西)人。北宋名將,善騎射,人稱"面涅將軍"。

宋軍一路緊追,儂智高節節敗退。其實,儂智高只是個少數民族的部落首領,連個交趾小國都打不過,又怎麼打得過狄青的正規軍?所以他的失敗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堅持不到一年,便從廣南逃到大理國去了,後在大理被害。

從1041年儂智高反抗交趾的吞併、反對宋朝軟弱無能,至1053年失敗,共達十二年之久。其反宋的戰爭雖然失敗了,但卻相當沉重地打擊了宋王朝統治者,迫使他們不得不對壯族人民及嶺南各族人民作些讓步,採取了一些緩和矛盾的措施。例如:頒發了“赦廣南”令,釋放“罪人”;減輕人民徭役、賦稅,貧者貸以種糧,招復逃民回家生產;開設貿易場所,通“諸蠻之有無”;以及後來廣源等州峒迴歸宋朝領土等等。

這些都是有利於密切壯族和各族人民的關係,促進壯族地區社會的進步和生產的發展,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

本是華夏好兒女,奈何成跨國英雄

正常來說,儂智高的義軍被消滅了,也就如歷史上多數起義一般,湮滅在滾滾的歷史塵土裡了。可是,儂智高涉及到兩國的邊疆地區,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這又不得不重提宋朝名將狄青將軍了。

狄青雖然是個鎮壓儂智高的軍事主帥,可是狄青的確有遠見。在他的手中,他收復了已被交趾侵佔的廣源州。等他得勝回了中原,卻鬱郁不得志,沒過三年便病亡了。南疆缺了儂智高這道籬笆牆,更加不安寧,後面的二三十年,大宋一直處在和交趾國的拉鋸戰中。

1075年。野心勃勃的交趾一度攻陷邕州,大宋派出大軍,才把他們趕回升龍(今越南河內)。1077年,在廣西為官30年的詩人陶弼出任順州(今越南高平省)知府 。1078年,陶弼在任上病故。1079年,宋神宗皇帝考慮南疆“深山阻隔,瘴癘橫行,戍邊士兵,病亡十之七八”,覺得交趾得到了也沒什麼大用,我們失去了也無所謂,大筆一揮批准將順州割讓送給交趾國。

從此,陶弼成了中國最後一任的高平市長。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儂智高護國保境千里長城據點示意圖

據《大越史記》記載:1079年,越皇將儂智高評反昭雪,尊他為英雄。

剛剛得到夢寐以求的順州,為什麼急急要隆重推出原來的死敵儂智高?交趾大修儂智高廟宇祭拜的理由只有一個:為了統治順州儂峒地區土民的需要。而同樣這個時期或前期,大宋卻為了肅清儂智高的影響,防止死灰復燃,將邊疆儂峒地區的儂姓都改成了農姓或跟著皇家的趙姓……

久而久之,儂智高便成了跨國英雄,在兩國同文同根的民族中廣為流傳,敬仰之今。區別在於:一邊是公開祭奠,隆重紀念。一邊是含含糊糊,暗地崇拜!

儂智高:我國的民族英雄,為何近千年來越南人把他當神來祭拜?

廣西大新縣下雷鎮岜特山,儂智高抵抗交趾山城遺址

在南疆民間,儂智高留在邊疆眾多反抗交趾侵略的遺址和故事,一直都在民間廣為流傳。儂智高,民間的千年歷史已經證明:他是聳立在中國壯鄉千秋萬代的一座豐碑!

儂智高:蓋棺已千年,定論至今難。流水衝不去,依舊是青山。無論承認和否認,他都是中華民族歷史上最悲苦最冤屈的一位大英雄!在中華民族歷代抵抗外來侵略的英雄名冊裡,應該補上被遺漏了的“儂智高”三個字。

參考文獻:

1、《涑水紀聞》

2、《續通鑑》

3、《孫威敏徵南錄》

4、《宋會要輯稿》

5、《大越史記》

6、《略論儂智高起兵的性質》

7、《評否定儂智高反宋爭議性的幾個觀點》

8、《捍衛祖國疆土的儂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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