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楊小宛繡簾東，鶯花殘枝蝶趁風；
最是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
據說柳如是與錢謙益，就是因為這首詩結緣。當時丟了國家教育外交部長官職的錢謙益，在歸家的路上，找了個天上人間小住，消遣一下被雙規的鬱悶，就是這個時候，發現了這首詩，讀來覺得清新脫俗，然後自然認識了了詩的作者——柳如是。
當時的錢謙益，號稱東林黨領袖，東林黨這個時候勢力雖然不如早前楊漣六君子時期，但是也是名聲頗勝。錢謙益這個人放到歷史上雖然沒什麼名氣，但是在當時，估計名聲也蓋得過現在的餘秋雨之流，號稱明末文壇領袖，才華橫溢，是當時名滿天下的歷史學家，文學家，收藏家。彼時的錢謙益可能沒想到，數百年後，他之所以被許多人所知曉，就是因為他後來娶了這位秦淮河上的美人.
從整個歷史來看，如果不是真的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人氣和名氣還不如那些只留下一點痕跡的美人。就像明末的秦淮八豔，各個都有一段故事，纏綿悱惻，天下聞名。而一代文壇兼東林黨首的錢謙益，不過是美人故事中的一個陪襯而已。
柳如是的身世很可憐，自幼被賣入妓院，後來被贖身為侍女，又被這家的老爺強娶為妾，兩年後被趕出家門又賣進了妓院。所謂紅顏薄命在柳如是身上可謂太貼切了。儘管身世多舛，經歷過許多坎坷，許多挫折，並且又流落回到當時為士人所不齒的妓院，但是，也正是在這裡，她以美貌和文才而名揚天下，與其他七位女子被稱為秦淮八豔，經歷了轟轟烈烈的愛情，遇到了生命裡的真命天子，並且自此以後，青史留名。
中國的文化和傳統，是對女子有著諸多的約束，帶著濃厚的男權社會的特色，所以，古代妓女的社會地位，極其低微，包括只賣唱賣藝的女子，也一樣視為社會的末等人，一直不被尊重和重視。 可是正是在這主流社會所不容的人群中間，偏偏出了很多才華橫溢、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子，直到百十年深圳幾百年後，她們的價值才慢慢被髮掘出來，柳如是便是其中之一。反倒是那些平日以為自己衣冠翹楚的士大夫們，最後歷史印證不過一禽獸而已。
柳如是出身微寒，但是，從她的生平看來，她一直是個心中抱定著堅定的信念和理想的女子。從改原名楊愛，為後來為大家熟知的柳如是，可見其內心的追求。想來這也是一個內心極為孤傲的女子，擁有著非凡的美貌，也擁有著驚人的才華，可惜命運不濟，流落青樓，但是始終渴望迴歸正常的生活，渴望贏得世人的平等對待和尊重，當然，最後她做到了。
當時名士，戀慕柳的美貌和才名，有不少曾與之結交，柳如是嫁錢謙益之前，最出名的一段，就是與另一當時文壇名士陳子龍相戀，陳子龍年長柳如是十歲，出身名門，當時與錢謙益、吳梅村齊名，為明末文壇三位領軍人物。與柳如是可謂才貌相當，柳如是的文風，也受到陳子龍的指點和影響，在於陳子龍一起的那段時間，才名更勝。可惜最後兩人分道揚鑣，因為當時陳已經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能再娶柳如是，而柳如是也不能答應一直做陳子龍沒有名分的外室。當然，即使分手，兩人依然保留了君子風度，後來陳子龍也曾經為柳如是的文集作序。
和陳子龍分手之後，柳如是又遇到了錢謙益，適逢錢謙益被魏忠賢閹黨溫體仁鬥敗貶謫回家，一把年紀的老錢首先被如是婉約動人的詩感動，見到詩的作者後更是驚豔於作者竟然是這樣青春美貌的女子，自然相談甚歡。後來，兩年後，柳如是上門拜訪貶官後在家閒的發慌的錢謙益，兩人的姻緣，自此水到渠成。估計當時的輿論，絲毫不下於當年翁帆嫁楊振寧，以至於兩人成親的船上，也被當時讀書階層扔了不少石頭。當時的讀書人認為錢謙益明媒正娶一個妓女，丟盡了讀書人的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青春美貌的柳如是，是否也給錢謙益帶來了一個老靈魂重回青春的歡喜這樣的動力，總之他最後頂住了全天下的罵名，迎娶了柳如是。
婚後，兩個人遊山玩水，雖然老夫少妻，生活也過得好不愜意。後來，明亡。妓女出身青春妙齡的柳如是勸東林黨魁白髮蒼蒼錢謙益投水殉國，在一個格外幽靜的晚上，荷花的香氣四溢在幽深的夜裡，或許偶爾還有幾聲輕快的蟬鳴。錢謙益和柳如是一起，泛舟在荷花池上，兩個人說著情話，看著荷花，你儂我儂，一直看到天快亮了，柳如是說：夫君，到時間了，我們一起去吧。老錢的臉在夜色的掩映下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猶豫了一下，伸手下去試探了一下荷花池水，然後對美麗的夫人說：夫人啊，水太冷了，你老公我年紀大了，這把老骨頭怕是經不起這麼冷的河水啊。此時的錢謙益，大概忘記了自己是來殉國的，或者說此時終於卸下了偽裝，用最真實的自己把一個最真實的現實擺到了世人的面前，所謂讀書人的氣節，不過如此。
至於後來，錢謙益削髮出仕，更是將東林黨的名聲敗壞淨盡。當初的東林六君子，揚州五烈士的遺風，到此徹底蕩然無存。可見在個人的得失面前，所謂國家，所謂道義，所謂東林風骨，不過是浮雲而已。後來，老錢八十多歲高齡壽終，柳如是不過四十幾歲的年紀，面對著錢家族人的迫害，再次顯露出了弱女子的風骨，毅然寫血書然後懸樑自盡，從而保住了錢家最後的一點家產和顏面。
錢謙益是幸運的，他引以為自豪的文章才氣，東林魁首等等的東西，放在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都只是滄海一粟。反倒是自己在國破家亡時候的軟弱，成全了那個命運坎坷多舛的美麗女子，讓她在百十年後，就人如其名，以翩然如柳的姿態，被世人仰慕，她的美麗，她的智慧，她的文才，她的決絕，無一不成為後人眼前筆下的別樣悽美的故事，代代相傳。
記得初中的時候，曾經有一首她的詞《夢江南。懷人》入選課本，人去也，人去鷺鶿洲。菡萏結為翡翠恨，柳絲飛上鈿箏愁。羅幕早驚秋。 據說這首詞，是懷念當初的戀人陳子龍。或許最後委身錢氏，不過是薄命紅顏在年華將逝的時候對命運聰明的妥協，枕邊的那個，終究不是夢裡魂牽夢縈的那個，只是各自選擇不同，夢裡的那個或者風流，或者有緣無分罷了。
當然，柳如是的故事到這裡並沒有結束，伊人去後，曾有人作詩，恨沒有與這位美人生在同個年代，而永遠沒有追求她的機會。當代的國學大師陳寅恪，也曾在風燭殘年老眼昏花的時候，專門為這位奇女子寫了厚厚的一本《柳如是別傳》。這位別樣傳奇的女子，縱使生前未曾得到足夠的尊重，去後有這如許多的讚譽，也該含笑九泉了。
（圖片選自網絡，如有涉及版權問題請隨時知會作者刪除哈）
閱讀更多 晴芳寄遠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