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永樂十八年三月二十日，山東左、右布政使儲埏、張海（山東省長、副省長），按察使劉本，副使王璚、王肅（山東省公安廳、檢察院主管官員）被皇帝朱棣下旨全部處死。被一同處死的還有山東左、右參政盧信、林鐘，參議曾光，按察僉事王孜、劉先、林禎、張建等大小官員。
是什麼樣的事情使得永樂皇帝龍顏震怒，竟至於要將山東政壇主政官員一網打盡？今天筆者就來聊一聊這場由一個女性引起的官場大地震暴露了永樂朝的哪些弊端。
山東白蓮教起義領袖唐賽兒
一場披著農民起義外衣的教徒鬧事
唐賽兒，山東蒲臺縣（今屬山東省濱州市博興縣）人氏，縣民林三之妻。說實話唐賽兒起義不過就是一場披著農民起義外衣的白蓮教信徒鬧事，《明史》對它的記載也很簡單。
（永樂十八年）二月己酉（注：2月11號），蒲臺妖婦唐賽兒作亂，安遠侯柳升帥師討之。三月辛巳（注：3月13號），敗賊於卸石柵寨，都指揮劉忠戰沒，賽兒逸去。甲申（注：3月16號），山東都指揮僉事衛青敗賊於安丘，指揮王真敗賊於諸城，獻俘京師。戊子（注：3月20號），山東布政使儲埏、張海，按察使劉本等坐縱盜誅。戊戌（注：3月30號），以逗留徵柳升下吏，尋釋之。（《明史卷七·本紀第七》）
從起事到結束，這場“起義”不過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安遠侯柳升率領的野戰軍介入之後迅速偃旗息鼓。此後山東地面也沒有繼續爆發任何打著“唐賽兒”旗號的起義，說明把這樣一個孤立事件歸類到信徒鬧事是更合適的。而唐賽兒賴以起事的本領無非也就是自我吹噓外加變變把戲而已，當然這也非常符合白蓮教的特徵。
賽兒，縣民林三妻。少好佛誦經，自稱佛母，詭言能知前後成敗事。又云能剪紙為人馬相戰鬥，往來益都、諸城、安丘、莒州、即墨、壽光諸州縣扇誘愚民。（《明太宗實錄卷二百二十二》）
但就是這樣一場規模不算很大的起義為什麼會導致山東官場的一鍋端呢？筆者認為可以從這場起義的時機和暴露出來的問題來進行解讀。
問題一：地方軍隊戰鬥力的急劇下降
二月十一日唐賽兒率領五百多人佔據地勢險要的益都卸石柵塞作為根據地之後，明朝地方政府就採取了行動。但是結果很尷尬，青州衛指揮使高風率領的官軍被義軍一個夜襲就打得全軍覆沒。衛指揮使可是正三品的高官，這樣的表現確實太差了。
己酉，青州指揮高鳳領兵捕之。賊夜乘間衝擊，官兵潰散，鳳等皆陷。（《明太宗實錄卷二百二十二》）
另外據巡按山東監察御史楊賢的報告，義軍在即墨地區輕易擊潰地方官軍，甚至還打進即墨縣城焚燬官倉，搶掠財物。
辛巳，巡按山東監察御史楊賢等奏：鰲山衛千戶周興等哨至即墨縣城西南坡，夜遇賊焚劫民家。興督軍攻之，賊殺傷官軍，遂入城縱火焚官署倉庫，奪馬畜財物。（《明太宗實錄卷二百二十三》）
問題二：山東官僚縱賊作亂，毫無作為
二月十一日青州衛指揮使高風敗亡之後，山東三司（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官員就把情況上報朝廷。但是直到三月初安遠侯柳升率領的大軍進入山東平叛，期間近一個月的時間內山東官員面對四面出擊的唐賽兒起義軍束手無策，沒有組織起哪怕一次像樣的軍事行動。
甲申，山東都指揮僉事衛青，大敗賊眾於安丘。先是賊首賓鴻等攻安丘，知縣張旟、縣丞馬撝集民夫八百餘人以死拒戰，賊不能攻。復集莒州、即墨之眾男婦合萬餘人，併力攻城，聲言必屠城中人。時青備倭海上，聞安丘圍急，率千騎晝夜兼行，猝到城下，奮擊敗之。賊收餘眾再戰，城中人亦鼓譟出擊。賊大敗，賓鴻遁去，殺賊二千餘人，生擒四千餘人，皆斬之而收其孥。（《明太宗實錄卷二百二十三》）
安丘縣知縣張旟、縣丞馬撝集合八百多民夫拼死守衛安丘縣城，期間山東三司沒有派出一支援軍進行支持。反而是正在海上巡邏防備倭寇的山東都指揮僉事衛青聽到消息後緊急率領部隊馳援，而從戰鬥結果來看義軍的戰鬥力其實是非常弱的。
問題三：靖難名將逐漸凋零，後繼無人
在永樂十八年，跟隨朱棣打天下的靖難名將逐漸老死，但是能接班的新一代將領卻寥寥無幾。本次領兵出征的柳升是跟著名將張輔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從燕山護衛百戶升到左軍都督僉事、安遠伯乃至安遠侯，可以算得上是新一代將領中的領軍人物。
可就是這樣的大將卻有著鮮明的性格弱點，那就是輕敵傲慢，睚眥必報。在消滅唐賽兒主力的時候，都指揮劉忠配合柳升一起進攻。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柳升卻生怕劉忠搶了自己的功勞，竟然坐視劉忠力戰殉國而不施以援手。結果朝廷不但損失了一員戰將，唐賽兒本人還趁亂逃走。之前說到山東都指揮僉事衛青成功救援安丘縣，這本來應該是柳升的活，他自己姍姍來遲，反而遷怒衛青搶了自己的功勞。
十八年，蒲臺妖婦唐賽兒反。命升與都指揮劉忠將京軍往剿，圍其寨。升自以大將，意輕賊。賊乞降，信之。夜為所襲，忠中流矢死，賽兒遁去。及明始覺，追獲其黨百餘人。都指揮衛青力戰解安邱圍。升忌其功，摧辱之。徵下獄，已，得釋。（《明史卷一百五十四·柳升傳》）
事實上此後在宣德元年柳升率領交阯明軍最後的主力前往平定黎利的叛亂，卻正因為其性格上的弱點，導致自己中了安南叛軍的埋伏而斃命。明軍就此無力繼續維持在安南的戰事，中國從此失去了對於越南的主權，說柳升是千古罪人也毫不為過。
唐賽兒起義對朱棣的打擊
唐賽兒的白蓮教起事雖然被撲滅了，但是唐賽兒本人的成功脫逃卻讓皇帝陛下大動肝火。考慮到唐賽兒身上的宗教屬性，她很有可能為了逃脫朝廷抓捕而削髮為尼，或者混進道觀偽裝成女道士。三月三十日，朱棣下旨將北京、山東境內的女尼及女道士，全部抓到北京進行拷問。一無所得之後，朱棣又在五月十日下旨將全國的女尼及女道士全部押送到北京集中看管。
（永樂十八年五月）丁丑，上懲妖婦唐賽兒誦經扇亂，遂命在外有司凡軍民婦女出家為尼及道姑者，悉送京師。（《明太宗實錄卷二百三十一》）
那麼問題來了，朱棣為什麼要這麼重視唐賽兒的下落，甚至不惜把全國的尼姑庵和道觀來翻個底朝天呢？根本原因在於永樂十四年十一月，朱棣重新啟動了遷都北京的計劃。而到了永樂十八年營建北京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朱棣正在為遷都做著有條不紊的準備。這時候突然爆發的山東白蓮教起義，無疑是給了朱棣一記響亮的耳光，使得本就爭議不斷的遷都工作被再一次推到風口浪尖之上。朱棣生怕逃走的唐賽兒再次利用白蓮教發動起義，從而破壞自己的遷都大計。
結語：唐賽兒起義只是中國歷史上無數次的農民起義中的一朵小浪花，也並沒有什麼高深的歷史意義。之所以引起當朝皇帝的震怒，更多的是這次起義有可能對大明王朝的遷都偉業造成破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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