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文·段宏剛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出自“謝赫六法”,謝赫六法是南齊著名畫家兼理論家謝赫,在自己著作《古畫品錄》裡總結出來的中國畫的審美理論體系,是品評和欣賞中國畫非常重要的美學標準。到現在,這套理論體系依然對中國畫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

謝赫六法包括: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摹寫。

“隨類賦彩”在這套體系裡的意思為,給畫面中的物象設置顏色時,相似度要儘量達到物象的本來顏色。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李公麟《五馬圖》局部

“氣韻生動”是說,把任何描繪對象都當做獨立的生命體去看待,要展現出描繪對象生動的韻味和精氣神,能看到鮮活的生命力。

“骨法用筆”是說,要以書法用筆入畫,能從筆墨線條中看到骨力。

“應物象形”是說,畫出的東西要跟現實中的東西有較高形似度。

“經營位置”是說,要重視畫面的構圖和章法。

“傳移摹寫”是說,要重視臨摹的作用。

“隨類賦彩”則是中國畫色彩美學的體現,它在中國畫裡的重視程度並不高。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雷諾阿《手拿雛菊的姑娘》

南齊(479年——502年 )距離現在1500多年,那時的中國畫還處在初級探索階段,技法比較簡單,常採用“線性十八描”和“分染法”來畫畫,畫面效果類似於連環畫,構圖簡潔,造型呆滯,色彩單薄,缺乏厚重感和層次感,整體水平並不高。但是,這時能總結出如此完善的繪畫理論,歷史意義不容忽視。

中國畫真正發展起來是從隋唐之後,確切地說,是從隋朝繪畫大師展子虔(545年——618年)之後,技法逐步完善起來的。

展子虔發明了“青綠山水”,常採用石青和石綠兩種色彩鮮豔的顏料,作為中國畫設色的主角,讓色彩的審美功能在中國畫裡大大提高。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蘇軾《枯木怪石圖》

從唐代中期以來,工筆畫逐漸興盛起來,在設色上發明了“罩染法”,先是給畫面採取平塗上色,然後使用透明顏料進行覆蓋,能有效體現出色彩的層次感和厚重感,進一步發揚了色彩在中國畫裡的審美作用。

西方油畫誕生於13世紀末期到14世紀初期,是由尼德蘭繪畫大師楊凡艾克(1385年——1441年)通過改造“蛋彩畫”後,形成的一種新的繪畫方式。

蛋彩畫以雞蛋清調和顏料來作畫,由於雞蛋清裡邊水分較大,在畫畫過程中,顏料很容易乾燥,會導致畫面看起來灰暗、模糊,甚至看起來髒兮兮的。

經過大量嘗試,楊凡艾克逐漸採用亞麻仁油、核桃油、蓖麻油等植物油,取代雞蛋清做溶劑,沒想到這種嘗試給西方繪畫帶來了徹底革新。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查茲卡《維納斯與僕人在花園》

比起以水作為顏料溶劑,植物油乾燥慢、揮發慢,能長時間保持畫面的潤澤度,讓畫面看起來色彩鮮亮、豔麗,有非常好的視覺效果,因此,這種技法自文藝復興之後,被廣泛推廣起來。

因為使用植物油作為調和劑,因此,升級後的蛋彩畫被稱作“油畫”。

藝術巨匠達芬奇(1452年——1519年)是西方歷史上第二位對油畫做出重大改革的人,他主要引入焦點透視、解剖學、光影明暗法等科學手段,從造型結構,以及光影關係上對油畫做出了重大貢獻。

第三位對油畫做出重大改革的人物,無疑是文藝復興末期的“威尼斯畫派”繪畫大師提香(1488年——1576年),他從色彩構成和視覺效果上對油畫做出了重大改革。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提香《維納斯與阿多尼斯》

提香之前的油畫作品,在設色上比較謹慎,色調比較單調,油畫家還沒有意識到色彩的作用和魅力。在色彩的認識和運用上,提香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因此,他首先從色彩構成革新了油畫的技法。

自提香後,造型和色彩成為油畫藝術中最重要的兩項審美指標,其重要性就像國畫中的氣韻和筆墨。

然而,色彩的作用無論怎麼在中國畫裡受到重視,跟西方油畫比起來,色彩從來不是中國畫的主要審美指標。

國畫畫的是“心象”,把描繪對象經過主觀情感昇華後,畫成自己理解的形象。

油畫畫的是“物象”,以還原描繪對象的本來面貌為準則。

“謝赫六法”已經講得很清楚,色彩在中國畫裡,從來都是一個輔助手段,不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中國畫的隨類賦彩和西方油畫的色彩構成,有什麼區別?

八大山人作品

中國畫裡完全可以忽略色彩的存在,在中國畫美學思想裡,墨、水、紙三者不同程度的結合,能組成黑、灰、白,它們本身就能構成千變萬化的色彩構成。

比如,文人畫大師蘇軾、文同、八大山人、徐渭、石濤、吳昌碩、黃賓虹在創作時,他們很少使用色彩,完全依靠水墨的濃淡乾溼,來表現畫面的結構、層次、趣味和意境,同樣能達到很好的藝術效果。

油畫本身是基於科學精神和物理真實創造出來的畫種,是對自然萬物的真實再現,萬物本來是什麼面貌,畫出來必須是什麼面貌,越接近真實越有藝術性。如果油畫中沒有色彩,就變成了素描。

國畫更看重怎樣用筆和用墨,怎樣把墨剝離成不同層次的墨韻,至於色彩,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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