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本想用來防守河西和西域的亭障,沒想到竟成了進攻的風向標

長城是亭障的兄弟

曾幾何時,有過一個不科學的傳言,說是能在太空看到長城,當然這則消息已經被證明如同要求科索沃在今年的歐洲盃奪冠一樣不靠譜,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長城在古代中國建築中的特殊地位。

我們現在所熟知的這座平均高度7.8米,平均寬度6.5米的磚石建築主要是明代改造的,大萌一朝276年,除了開頭打了雞血以外,大部分時間都是依託長城的塞防體系和打拉結合的戰撫策略和蒙古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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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每隔百米建有哨樓,在險要的制高點還有烽火臺,白天燃煙,晚上燒火,傳遞緊急軍情,而明代許多名關比如山海關、居庸關等就是建在其中軍事要點的關隘建築,在關與關之間還有許許多多的敵臺,如果說哨樓、烽火樓是長城的眼睛用來監察和傳遞敵情,那麼敵臺就是長城的雙拳,敵臺內部是空心的,有許多房間用來供士兵休息,儲備軍需物資。敵臺的牆上除了有觀察敵情的瞭望口,還有專門的炮口。明軍雖然後期政府虧空,武備下降但是人祖上也闊過,拿萬曆三大徵時期來說,李如鬆手下的明軍可是依靠著火力碾壓了一向以此為傲的侵朝日軍。

敵臺一般不止一層,層與層之間會留下可以供一人過的孔用來架設木梯,頂上會有木結構的屋頂,遠看就是小一號的關門,而且有兵有糧有火炮的敵臺不僅做到了外形神似城門樓,更是實打實的承擔起了彎弓搭箭射天狼的軍事職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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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臺

看到這大家或許會覺得長城的主要職能是防守,這並沒有錯,但從側面來看這也是文明進行擴張後保全自己的一種手段,假如農耕文明並沒有繁榮到極致,其人口遷移也不會發生,自然面臨的外部威脅不會那麼大,所以長城從春秋戰國以來一直都是華夏文明擴張以後的為了鞏固優勢的防守表現。

那麼一直以來都以基建狂魔形象示人的中國只輸出了長城這種軍事設施進行防守嗎,顯然不是,其實早在漢武帝時期就有一種類似於長城卻又不是長城的事物出現在了廣闊的西域。它就是亭障,當然他不是簡單的以亭子組成的工事 ,與其說亭障長的像亭子,倒不如說它是根正苗紅的軍事堡壘,亭障出現的時間很早,至少在秦統一天下之前已經作為防禦工事的一種出現在了戰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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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障

在戰國時期成書的《尉繚子》中就有過具體的描述:““凡守者,進不郭圉,退不亭障以御戰,非善者也。”

相比於長城的純粹邊塞防禦職能,亭障就有更多的含義了

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賊律》記載:“以城邑亭障反,降諸侯,及守乘城亭障,諸侯人來攻盜,不堅守而棄去之若降之,及謀反者,皆腰斬。”

就說明了不管是憑藉城池亭障謀反的,還是諸侯來攻打的時候,不能堅守的都是腰斬的死罪。《二年律令》頒佈於漢初諸侯強勢的時候,內部戰爭屢有發生,我們可以從中發現亭障和城邑一樣是中央用來加強對地方統治的存在。

唐代大詩人柳宗元的《段太尉逸事狀》也印證了這一點:“宗元嚐出入岐周、邠斄間,過真定,北上馬嶺,歷亭鄣堡戍。”

真定位於平坦的華北平原之上,而亭障同樣出現在了這裡,所以亭障既像長城一樣是外部防禦的軍事工事,也有獨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內部維穩功能。畢竟自秦漢以後,大一統始終是主旋律,為了加強防禦在統治的腹地修築長城不就本末倒置,反而向當年的戰國七雄一樣增加了地方的分離主義,也是因為自己維穩的特點存在,亭障實現了自己的亭生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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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初期形勢圖

但是就像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樣,不想當長城的亭障也不是好亭障,就算是小小的亭障也有渴望開疆拓土,走過山河歲月的一面,而這時恰恰就有一個屬於它的機會擺到了面前。

漢武帝的擴張給了亭障在西線的表現機會

中國古代武功最盛,莫過漢唐。封狼居胥,燕然勒石兩個後世中原武人最渴望的功勳都發生在漢朝,而漢武帝統治時期正是這段歷史中最為絢爛的一段。衛青、霍去病這對舅甥組合先後幾次主動出擊,為漢朝奪得了匈奴渾邪王、休屠王領地,逼得曾經能將劉邦圍在白登的強悍騎兵北撤,使得漠南再無匈奴王庭。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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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就是匈奴在衛青霍去病的持續攻勢下,失去了河西走廊的慘淡狀況。但是漢軍雖然打下了河西,卻又面臨瞭如何守住這塊新附之地的難題。畢竟匈奴騎兵來去如風,只要不是過冬的特殊時節都可以無壓力無差別的實施快速打擊,而大漢雖然也有馬但畢竟組織動員都要比匈奴來的慢,你進攻的時候我開始動員,我趕到戰場的時候你已經搶完拆完撤完了,知道某農藥遊戲為啥要提醒你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嗎,就是怕你磨蹭耽擱事,長此以往不僅軍隊疲敝就是錢也耗不起。

所幸這時候漢軍搬出了亭障來維持穩定,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冠軍侯再取河西之戰的勝利,並在其地設置涼州,下轄武威、酒泉、張掖、敦煌四郡。緊隨其後的是武帝那道要求從令居沿河西走廊修建亭障一直到酒泉為止的命令。亭障就如同骨架,漢朝正是以這副強健的骨架為基礎,開始在匈奴故地充實人口,設置屯田,而這一系列的操作又為漢軍的繼續西進提供了一個穩定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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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四郡

當時漢朝和匈奴的力量已經發生了變化,北側的正面戰場上匈奴處於守勢,雙方爭奪的焦點在於西側,無論是匈奴還是漢朝,能在西域站穩腳跟,就能在戰略上形成對對手的夾擊。

《漢書·張騫傳》裡曾記載張騫提出過:“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

而這裡面最關鍵的就是位於天山以北巴爾喀什湖以南的烏孫國。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張騫也第二次出使了西域,但事實證明了談判桌上的勝利沒有實力的保證是很難達成的,當時剛剛佔據河西走廊的漢軍還難以隔著一堆西域國家對遠在天山腳下的烏孫施加影響。

於是為了拉攏烏孫,讓它相信如果自己因為站隊漢朝遭到匈奴騎兵進攻的時候漢軍能夠迅速給予支援。為此,漢朝必須在西域展示自己的軍事實力,並在河西走廊更西的位置有一個可靠的軍事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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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王昌齡的詩句正描繪了這一段歷史。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漢軍兵分兩路,以趙破奴為主帥,對當時屢屢為匈奴提供消息,劫掠漢朝使臣商隊的樓蘭,車師發起了進攻。結果自然很好猜,沒有匈奴馳援的西域小國在漢軍騎兵的攻勢下迅速成了趙破奴封侯拜將的經驗石。

漢軍雷霆之怒下,西域震動,原來向烏孫,大宛稱臣的眾多小國也逐漸向漢朝傾斜,為了鞏固這種趨勢,漢武帝如同13年前一樣,下令從酒泉開始繼續向西修築亭障,一直修到了敦煌的玉門為止。為了加強亭障的防禦能力,從令居到玉門還加修了城牆,某種意義上河西走廊上的亭障成了長城的變種,它是漢長城西段的延伸。

樓蘭之戰三年以後,烏孫接受了和親的建議,從此漢軍兵威西進到了塔里木盆地東緣,但是張騫的預期卻只達成了一半,因為儘管烏孫東南側的國家紛紛倒向了漢朝,不過在更西面被大宛大夏所影響的國家卻還是擺出了離我這麼遠,我怕你個啥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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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意味著漢軍向西的腳步不能停下來,從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開始,貳師將軍李廣利先後兩次出征大宛,付出巨大代價之後,終於逼得大宛簽訂城下之盟,從此漢朝勢力開始進入今天烏茲別克斯坦的費爾幹納盆地,因為前線的西移,保障漢朝統治的亭障也開始緊跟漢軍的馬蹄一路向西延展。

《漢書·西域傳》:自敦煌向西至鹽澤,往往起亭。

可以看到這時候亭障已經從玉門一路修到了鹽澤也就是羅布泊地區,不過根據考古發現,玉門以東的亭障因為有城牆相連更像長城,以西的亭障則更多是以點帶面的軍事據點,但雖然沒有城牆相連,這些在絕域中互為犄角的土堡也是漢人得以在輪臺甚至更西面的地方屯田生活的安全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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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是隔斷,亭障卻是打通

我們可以發現漢武帝經略西線總是遵循著這樣一個軌跡,軍事上重拳出擊先搶佔地盤,接著基建狂魔上線,亭障開始修築,當然這個亭障的終點會和軍事上剛佔領的地盤有一定距離,等到了亭障竣工,基建狂魔又變成種田好手,大量遷移過來的人口會在亭障保護的範圍內屯田,這就是漢軍步步為營的擴張的完全形態。最後漢軍的先鋒和使臣就會在更西面的地方對新目標施加軍事和外交上的壓力,開始新一輪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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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中亭障在前方的軍事前線和後方的補給基地之間充當了重要的聯繫樞紐,對地方統治而言,沒有亭障,元狩年間向河西規模達到十萬以上的移民行動就不會發生,因為遷移人口難以穩定生活自然不會定居,到時一旦駐軍主力轉移,當地就沒有足夠的根基維持行政統治,而對於軍事而言,沒有亭障,屯田戶就不能安心生產,軍需補給就得從更遠的東側運輸,而且受困於漫長的補給線,大軍一旦出擊就是拖著一個最明顯的弱點在大漠中行走。更關鍵的是假如沒有這片周長在幾十米到百米不等,擁有厚達數米的土牆的堡壘群,匈奴騎兵就會像二戰時蘇軍的鋼鐵洪流一般在平坦的荒漠上將漢軍辛苦打下的地盤輕易吞噬。

如果說長城是用來隔絕遊牧文明和農耕文明的防禦性工事,那麼亭障就是打通中原文明和西域文明的進攻性工事,亭障修到哪,漢朝的使臣和軍隊就會在比亭障終點更遙遠的地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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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軍事上的意義,以點成線的亭障也給這塊人煙稀少土地勾勒出了一條清晰的交通線,行走在亭障之間最重要的並不是滿載貨物的商隊,也不是鐵馬金戈的精銳,而是那些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中原無形的政治制度、文化思想、知識技術沿著有形的亭障傳遍了西域各地,這才是漢武帝開拓西域最大的功績。

亭障的修築雖然因為漢武帝輪臺罪己詔的頒佈而終止,但它已經深深的將中原文明的印記刻在了從河西走廊到蔥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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