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作为弄堂女儿,王琦瑶生命经验的展开是跟随着上海这座城市,在时间的漂流里不断耗损而获得的。王琦瑶代表着上海弄堂之中大多数女孩的形象,她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每天早上,后弄的门一响提着花书包出来的就是王琦瑶;下午,跟着隔壁留声机唱《四季歌》的就是王琦瑶;结伴到电影院看费雯丽主演的《乱世佳人》是一群王琦瑶;照相馆去拍小照的 ,则是两个特别要好的王琦瑶。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这城市不会忘记每个人的,每个人都通向荣誉的道路。上海还是创造荣誉的城市,不拘一格。想象自由”。

王琦瑶在这种空气中,开始了她欲望的书写。于是,面对竞争“上海小姐”她虽然做出一种平静的姿态,顺其自然,但是她此时“脸上是冷冷的,心里却是热切的,想得到人们喜欢的。”

她认为竞选“上海小姐”,“恰是女性解放的标志,是给女性社会地位的”。当她成为“三小姐”后,她代表了大多数,成为了“日常图景”,“体现民意”。因此,王琦瑶通过这种尝试获得城市的认同,同时也在成为这座城市夜晚的“风情和艳”的时候,慢慢走进另一种生活 ,成为李主任的外室:声誉和身份使她从生活的边缘逼近生活的中心。

在与李主任交往时,她以一种主动迎合的姿态进入李主任的世界,丝毫没有表现出道德上的心理负担,这使得王琦瑶的人生理想在旧上海的繁华之中,流露出某种讳莫如深的暖昧心态。

正当王琦瑶光彩夺目的时候,社会却以另一种姿态整体转型,“三小姐”的历史成为可供追忆的一个符号,这种变化莫测的错位讥讽了这座城市的虚假。

所以,王琦瑶在新的社会制度下,像埋在地底下的河流,表面尘封着,其实仍然在缓慢地流动。穿着淡淡的旗袍为人打针,仍自觉的去感受旧上海的生活样式,打打牌,喝点下午茶。此时的王琦瑶喜欢的是宁静平和的生活。事实上,宁静平和的形象也是她在第二个生活阶段的主要印象。

衰老的王琦瑶已无法与这个城市的节奏相一致了,她的生存方式和思维习惯与整个时代有些脱离,在当下的社会之中,变得有些“保守”。同时,也变得孤独了,“薇薇眼里的上海,在王琦瑶看来,已经是走样的。”“薇薇他们的时代,照王琦瑶看来,旧和乱已在其次,重要的是变粗鲁了。

“当王琦瑶目睹了身边似是而非的世界,“她禁不住有些纳闷,她的世界似乎回来了,可她却成了旁观者。“她变得孤独起来,别人无法真正地理解她,和自己女儿之间的感情冲突,和老克腊的畸形的恋爱,都在突出她对生活认识和体验方式的脆弱。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纵观王琦瑶的三个时代的变化,面对着自己和这座城市在时间的漂流里的不断耗损时,此时她的心境也如同《叔叔的故事》中的那句警句一样:“原先我以为自己是幸运者,如今却发现不是。”其中也折射了社会的变化。

男人眼中的王琦瑶:金丝鸟 、天使 、玩物

女人眼中的女人和男人眼中的女人是不同的,在王琦瑶的生命之中,遭遇着形形色色的男人,在他们的眼中,王琦瑶又是什么形象呢?“李主任是权力的象征,是不由分说的,说一不二的意志,惟有服从和听命,在王琦瑶看来,李主任的世界很大,跟着李主任得意于人们恭敬奉承的目光。

“而在李主任眼中,王琦瑶美丽动人,是他奢华生活的一部分,是他的一只可爱的“金丝鸟”,是上海上层人物普遍所拥有的一种生活方式。李主任深知女人,同样,对王琦瑶这样的女人也十分了解,她们需要虚荣,需要物质的满足,而这些,李主任的权力和金钱都能满足,所以,李主任轻而易举的征服了王琦瑶,使她自觉地走进了“金丝鸟笼”。

程先生属于上海这个城市中的知识分子阶层,拥有可观的收入和广泛的爱好,是这个城市中较为现代的人物,他体现着这个城市所拥有的可爱的记忆和历史底蕴。当王琦瑶进入他的生活,“他心里的那个真爱,似乎换了血,冷的换成热的,虚的换成实的,王琦瑶就是那个热和实。

“王琦瑶成了天使,即使后期他对王琦瑶也十分依恋 。可是他温存的天性并没有得到王琦瑶的真爱,王琦瑶对程先生只有一份感恩的心。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到了康明逊和老克腊的眼中,王琦瑶成了他们怀旧的工具,当他们真正接近王琦瑶的时候,就会突然感觉到其中的虚幻。康明逊是迫于家庭的现实压力和对未来的恐惧,老克腊发现自己的怀旧只不过是“叶公好龙”式的青春期的错乱而已。因为年龄的原因,康明逊从王琦瑶的素淡里能看到极艳,还能寻觅到一丝“三小姐”的韵味。

到了老克腊,当他发现枕头上染发剂的污痕和房间之中隔宿的污气之时,王琦瑶在他眼中成了旧上海的活化石了。

王琦瑶对他而言只是一份战胜康明逊的虚荣的满足,可他同时陷入了王琦瑶的诡计之中。他知道王琦瑶欺他心里有恨。在萨莎的眼中,王琦瑶满足了他的虚荣同时伤害着他,她是一个

很有心计的女人。

王琦瑶在不同男人的眼中有着不同的印象,这些男人对王琦瑶的看法着实丰满了王琦瑶的个人形象。“天使”显现着王琦瑶的真纯而珍贵的本性;“金丝鸟”诉说着王琦瑶对金钱和物质的依赖;“玩物”显示着她女性的柔弱可欺 。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自在形态的王琦瑶:优雅与精神的匮乏

小说以一种温婉凄楚,浸濡的有些浓得化不开的笔调去贴近王琦瑶本身进行叙述时,以平视的角度而非俯视的角度去体味女性的人生时,我们可以看出,在生活中,她既表现出一个女性的生命韧性,又表现一种难得的自然与闲适。

作为“上海小姐”的王琦瑶只得到了人们短暂的认同,随后,在权势之下进入了李主任的生活,在“爱丽丝”公寓之中孤独地生活着。

再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三小姐”的光辉也就散尽了,不得不以一种默默无闻的护士身份生存。虽然这种日子枯燥无奈,但王琦瑶仍能用一种情调去调节,她穿着不同的服饰,化着自己喜欢的妆,组织些沙龙。

她身边的男人与她短暂的相欢后留下孤独和寂寞,并且还要在巨大的艰辛之中去独自承担抚养女儿的责任。“日子还是靠王琦瑶自己过下去,谁也不能真正拯救她”,“人都只有一步,谁应该为谁垫底呢?”

当我们抛弃王琦瑶同社会的纠葛,同男性的共在关系,而冷静地审视她的自在形态时,又会发现她独特的人格魅力。她不同于那些名门淑媛,她属于小家碧玉,她虽然没有她们那种高贵的尊严但并不缺少自然的优雅,她有别于传统守旧的妇女,可又不张扬放纵。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是一个从幸运走向不幸的女人

王琦瑶,美丽而不妖艳,情态优美却不高不可攀,矜持却又亲切,造作而又不浮夸,不高尚但也决不低俗,现实却又讲究情调,有欲望但欲望又不太高,安静而不狂热,懂得欣赏而不流俗,即使在琐屑的日常生活中,她也显示着一种艺术美,一种雅致。

她用女性日常生活的经验去应对女性心理相对应的琐屑细节,有时看起来挺婆婆妈妈的,有时也不停地重复着,她的生活流于自然和闲适,充满着民间的气息,错落有致地编织着自己的故事。

与具体的时代拉开距离,或是处于夹缝之中,她享受着自己特有的生存价值观念和生存方式。从男性的中心话语剥离出来,游离于自在的状态,她希望借助于对日常生活的关照搭建自己的人生平台。

对此她不厌不腻,她的今天在重复着昨天,她的明天又在重复着今天,正如波伏瓦所说:时间从来没有带给她新鲜的东西,时间对她来说,不是创造之流,因为她生命中注定过着重复性的生活,她看到的将来也只是过去的重现。

所以,在王琦瑶身上容纳了几代上海市民,对于上海四十年来都市日常生活的追忆和难以言明的梦想。有人据此说她是“小资”,但王琦瑶作为从传统走向现代过程中的女性,也有她天然的缺欠,这缺欠造成了她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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