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願南山梅花常開不敗

2010年3月8日,詩人張棗在德國圖賓根大學逝世,年不足48歲,尚未知天命。說起來很慚愧,第一次聽說張棗,竟然是因為歌手鍾立風的那首《鏡中》,當時只覺得歌詞平實朗朗上口,意境清冷頗為古典,在低沉的管樂映襯下,顯現無盡的故事性。總之這歌被我單曲循環了很久,之後才知道改編自同名詩詞,於是順藤摸瓜知道了詩人張棗。

早上讀張棗的詩,以及柏樺、陳東東等人對他的回憶,不自覺在天才身上代入自己。年少的時候精力總是旺盛內心總是偏執,情緒的表達也通常極端和絕對,“為銘記一地就得抹殺另一地”。恰逢我那時崇尚無意義,認為美只有在無意義的事物中才能產生,也只有虛擲和浪費才是美的宿命。關於初露端倪的某些過人之處,我執意不做關注也不去刻意挖掘訓練,認為那樣只會使得自己靈氣盡失。甚至信誓旦旦地抵制一切速成和人為的事物,搬出“君子不器”的大話,認為前人的經驗、傍身的技能等等有形之事都只是讓人嗤之以鼻的形而下者。

現在過去不過四五年,我已經很少再做極端和絕對的表達,即便是不認同的觀點現象,好像也已經能夠理解其形成演進的過程並且深知一個豐富的社會需要各種不一樣的聲音爭鳴。這種看似包容和隨和的心態可能得益於一定程度的成長,也可能反映了一部分意氣的喪失。工作上我也一直沒有找到開竅的感覺,它對我來說只是實現生活目標的工具,我並沒有在此發現很多的個人價值,也沒有意識到它有何社會推動意義,甚至常常會感到荒誕。兩個月前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社會的關注點重又聚集到科研領域,我隨著各類有關病毒的新聞報道焦慮、沮喪、重燃希望又無計可施,直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整個知識體系。

無巧不成書,我在那樣的心態下聽到竹子和韓夏宅家期間錄製的一期《噴嚏》,二人說到因為這場疫情,世界各地對中國萌生或者加深了非常多負面的刻板印象,而她們不僅看到了這個現象,更是把中國的文化輸出作為了一個目標,並且已經在踐行這樣宏大的命題下具體而微的小事情。聽到這裡我很受觸動,開始認識到一個個人、一個領域、一個社會、一個國家的進步並不是只有爆炸性瞬時性一種形態,或者說從來不存在這樣一種形態,它一定是積跬步才能至千里。而關於自己的知識體系,也開始認可了“以為無用百無直,以為有用萬物祖”的道理。週末看了坂本龍一的紀錄片《終曲》,感動於他在聲音搜尋中體現出的對自然的尊重和敬畏。對於沒有音樂天賦的我來說,實在聽不出一個音符一種材料的細微差別,倒是突然頓悟不論是音樂、繪畫、電影、寫作都是自我表達的形式,雖然不是天才,我們總還是有自己較為敏感的領域,並不需要刻意追求某些造詣,只是擇選方式其一,暢快表達之。

而對於怎樣才是正確的一生,沒有人會知道,因為我們都在此生進行時。各種通往終點的路線,也因為無法相互證真或證偽,只好條條暢通供人行進。不管是極端踐行無意義還是極端追求有意義,都很難祈願一生沒有後悔的事。

那就唯願南山梅花常開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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