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期思,先秦時為楚國縣邑,漢時為汝南郡下屬縣邑,在今河南省信陽市淮濱縣期思鎮一帶。

漢初之時,期思縣改為期思侯國,由功臣賁赫受領。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賁氏,在先秦時支脈紛繁,有九大發源,故而也算是先秦時期流傳較廣的一個姓氏。所以關於賁赫的來源,只能推測說是來自楚地,或為羋姓賁氏也說不定。

按史書中記載,賁赫原為淮南王英布的下屬:

淮南王布中大夫。《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如上,賁赫原為淮南王英布麾下的中大夫。

中大夫,按先秦時期的卿、大夫、士三級來看,中大夫為大夫這一級別的官員。所以原則上說,賁赫只是作為淮南國的一名中級官員,應該就是個尋常官員。

但若是按照史書中關於賁赫的另外一處記載,則又反映出此中大夫並非先秦之中大夫:

布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姬數如醫家,賁赫自以為侍中,乃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史記·黥布列傳》

當時淮南王英布有寵妃,這裡的姬在漢初都可作為妃子來用。然後就是這位寵妃,得了病,便去找醫生看病。而這位醫生住的地方也巧,偏偏就和中大夫賁赫住對門。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說來也怪,按理來說,作為淮南王的寵妃,地位尊崇,怎麼看病還要親自去醫生家裡呢?但是若按照另外一個思路,這位醫生住的地方居然和淮南國的中級官員住對門,如此這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醫生呢?顯然不可能是尋常醫生,所以這或許也就解釋了為何淮南王的寵妃要親自去登門看病了。

而剛好,因為這位寵妃經常去醫生家裡看病,所以賁赫便自作聰明,自以為是“侍中”,請注意這裡關於賁赫的記載中用的是“侍中”一詞。而賁赫既然是自以為侍中,那就說明這裡的中大夫賁赫,應該是和英布關係比較親近,甚至說就是英布的親信,如此也就不能說中大夫賁赫只是淮南國的一個尋常官員了。

然後就是作為英布親信的賁赫,好死不死的去討好英布的寵妃,不僅給予了其很多財物,還親自陪著這位寵妃去醫生家看病。

所以這就惹出了一樁公案:

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汝安從知之?”具說狀。王疑其與亂。赫恐,稱病。《史記·黥布列傳》

這位寵妃可能沒少拿賁赫的好處,所以便在侍奉英布的時候,突然輕聲慢語的向英布稱讚賁赫,還說賁赫是長者。

這一下就激惱了英布,英布便質問寵妃,你是從何瞭解到賁赫的?然後這位寵妃也老實,就把賁赫是如何討好自己,陪自己看病的事都告訴了英布。結果英布更加生氣了,他這是要幹嘛?這是要給我帶綠帽子啊?

其實就筆者認為,此時英布生氣,應該不光是隻有這方面的原因。恐怕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英布對賁赫的身份產生了懷疑。畢竟賁赫作為英布的親信,此時通過各種手段去討好自己的寵妃,而自己的寵妃是什麼人英布還是清楚的,說白了就是沒腦子,所以很容易就能被賁赫都套出來。如此這就相當於賁赫是在自己身邊留了一個監視自己的人,那麼無論以後自己說什麼,賁赫那裡就都會知道。

而再結合這一年來發生的事:

十一年,高後誅淮陰侯,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遍賜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候伺旁郡警急。《史記·黥布列傳》

如上記載,漢十一年,從呂后殺淮陰侯韓信開始,英布就開始起了防備之心了。而後到夏天,呂后又殺彭越,並且還將彭越的屍首分解,傳給各方諸侯。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可以說英布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當自己騎著駿馬盡情奔馳時,身邊人卻傳來了彭越那被剁碎的身體。如此對於那時的英布來說,無疑就像是從烈日當空瞬間掉落到寒冰地獄。

所以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英布就秘密聚攏兵馬,並傳令全國外鬆內緊,以防止自己成為下一個淮陰侯韓信,以及下一個梁王彭越。

而此時作為自己親信的賁赫,卻想盡辦法來接近自己的寵妃,那麼英布會怎麼想呢?恐怕結合當時的實際情況,英布更多的還是害怕賁赫會成為另外一個慎陽侯吧。

注:慎陽侯欒說,漢高帝十一年十月告韓信謀反,同年韓信被殺,同年十一月,欒說受封慎陽侯。

由此英布顯然是對賁赫起了殺機,但當時還沒有動手,畢竟是自己的親信,若無證據不能輕易殺之,所以英布應該是秘密派人去調查賁赫了。而賁赫既然作為英布麾下的親信,自然也是有其獨到之處的,不然也就不會得到英布的信任了。所以賁赫肯定還有其他渠道,並從中知道英布開始調查自己了。

於是,賁赫便開始稱病,不再見英布,甚至不見其他人。

王愈怒,欲捕赫。赫言變事,乘傳詣長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史記·黥布列傳》

面對賁赫如此行為,英布更是斷定了此人必為皇帝劉邦放到自己身邊的探子,於是便準備派人去抓賁赫。但是可惜,從史書中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到,英布的一舉一動都在賁赫的算計之中,所以每一次賁赫都是棋高一著。

如此很顯然,英布的人怎麼可能抓的住賁赫呢?而賁赫倒也乾脆,直接就跑到長安,實名制舉報淮南王英布準備謀反。同時賁赫希望漢軍能夠立刻出發,趁著其未反之時,先行鎮壓。

那麼劉邦和一眾大臣又是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宜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擊赫,使人微。驗淮南王。”《史記·黥布列傳》

劉邦將賁赫的寫的狀詞給予蕭何,問蕭何是怎麼看待這件事?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然後蕭何對劉邦說,英布應該不會反吧?恐怕是仇人誣陷,所以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把賁赫先關押起來,然後再派人秘密調查英布謀反之事。

對於這裡為何相國蕭何會為英布說話,私以為這只是蕭何公事公辦罷了。因為從當時的全國局勢來看,陳狶叛亂雖然主力已經被漢軍擊滅,可當時陳狶並沒有死去,還在為禍北疆。同時漢庭為了剿滅陳狶,更是用上將軍樊噲領兵數十萬駐紮北境。而蕭何作為相國,他更清楚一點,那就是此時漢庭的國力還無法支撐兩線作戰,一旦英布謀反,那麼北境之兵是撤還是不撤呢?如果北境主力南下,那麼陳狶也南下,又該如何?

所以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陳狶勢力還沒有被徹底剿滅之前,對英布能安撫還是儘量安撫。就算知道英布要謀反,也要拖到北境主力能夠騰出手來。畢竟英布不是一般人,他的叛亂更絕非小國叛亂,還需主力壓陣才能更加穩妥。

如此蕭何才會破天荒的為英布說話,不然英布和蕭何幾時相熟過?蕭何又是憑什麼就敢斷言英布不會謀反呢?而劉邦又為什麼會信蕭何的話呢?說白了,大家都明白此時不宜開戰,所以就算是賁赫說的對,也要先穩住英布。

只是可惜,英布最終還是反了:

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史記·黥布列傳》

英布眼看著賁赫直抵長安,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賁赫是要去做什麼。這半年來英布秘密集結軍隊,調集糧草,這些事賁赫作為自己的親信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此就算劉邦現在不殺自己,也遲早會動手,那麼早反晚反不都是反嗎?不然英布難道還真要做第二個淮陰侯嗎?

所以當英布看到有漢使到來,並且還開始調查自己,那麼英布再不反,可真就成傻子了。

當然英布也明白,此時劉邦只是派出使者,還未發兵,表面上看劉邦的確是並未相信賁赫的話,而只是有點懷疑。所以按道理來說,只要英布散掉聚集的軍隊,一切恢復如初,那麼漢使者就會為劉邦帶去英布並無反心的報告,然後英布就能繼續和劉邦相安無事了。

但是問題就在於,英布會信這些嗎?而如果筆者是英布,那麼當時應該想的就是,我信你個鬼,從楚漢和談,到剖符分封,你劉老兒什麼時候說話算過數?還跟我這演戲,不就是因為北方陳狶還活著,你一時騰不出手嗎,真以為我瞎啊?

所以很自然的,英布便反了。

當然對於英布的反,劉邦也是早有預料,知道騙不過他,派使者也純粹就是盡一下人事,萬一英布真信了,沒反,他不就賺了嗎?

反書聞,上乃赦賁赫,以為將軍。《史記·黥布列傳》

如上,聽聞英布反,劉邦隨手就放出了賁赫,並任命其為漢庭將軍,隨軍參戰。

將軍之位啊,有些人打了十幾年,也才是個都尉,而賁赫就因為狀告英布,便轉眼成了將軍,如此這合理嗎?

顯然這是不合理的,畢竟劉邦是什麼人?看人用人幾時出過問題?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賁赫恐怕早就是劉邦安插在英布身邊的人。換句話說就是,英布的猜測也沒有錯,從始至終賁赫的目的都是利用英布的寵妃來藉機監控英布。

至於說賁赫是怎麼成為英布親信的?這一點或許還是陳平的手筆,畢竟當年陳平可是手把手的玩弄西楚政權的那一眾軍政大員,所以隨手在英布麾下插個人,不是輕輕鬆鬆的嗎?當然表面上是看輕鬆,但實際上也是陳平佈局十幾年的結果,天下諸侯,誰有異動,誰又能真正逃脫陳平手中的那張情報網呢?

而再說賁赫,作為陳平專門插在英布身邊的人,並且還能被英布引為親信,那就足矣說明賁赫此人的能力是有多突出,如此也就難怪劉邦毫無遲疑的便晉升賁赫為漢庭將軍了。

至於之後漢軍平定英布的戰役,筆者就不細說了。不過這場戰爭的確是打的很慘,迫於漢庭北境主力無法南下,再加上當時朝中又無足夠威望的統帥之才,所以劉邦只能以老邁之軀,領漢庭禁軍主力,會同齊國等諸侯國兵一同南下征伐英布。

而後戰爭一直打到漢高帝十二年,雖然最終還是擊滅了英布,但是漢庭這一方也是損失慘重。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戰功赫赫的荊王劉賈壯烈殉國,而最高統帥劉邦更是身負重傷,間接上造成了其同年的病逝。

但無論如何,劉邦總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從英布死亡那一天開始,漢帝國才算是真正徹底平定了下來。而至於陳狶,就在劉邦擊敗英布後不久,北境也傳來消息了,上將軍樊噲所屬公孫耳部於靈丘成功擊殺陳狶。無疑,這對於漢庭來說,真是可喜可賀。

而對於賁赫來說,自然也是可喜可賀:

十二年十二月癸卯,康侯賁赫元年。《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漢高帝十二年十二月癸卯日,賁赫受封期思侯,食邑兩千戶。

兩千戶啊,的確是不少,但就為了這兩千戶,為了漢帝國,賁赫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雖然如今的功侯表中只是輕描淡寫的記錄了賁赫是因為告反英布而封侯,可是也不得不在最後記上那句話:

有郄,上書告布反,侯,二千戶。布盡殺其宗族。《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如上,賁赫滿門的鮮血,滿門的苦難,才換回了最後的封侯拜將。

一句“布盡殺其宗族”,便代表了賁赫的所有親人全部遇難。

也不知道賁赫是否後悔過?後悔被漢庭安插在英布身邊?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正常的娶妻生子?後悔自己為什麼在完成使命的時候沒有保護柱自己的親人?

但即使是再後悔,也終究無法挽回了。

至於以後的賁赫,單就其個人身份而言,不僅是兩千戶的列侯,還是地位尊崇的漢庭將軍,放到常人身上也算是志得意滿了。但恐怕這些對於賁赫來說,只會是更大的心痛。

十四年,赫薨,無後,國除。《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漢孝文帝十四年,賁赫去世,漢庭為其諡號,康侯。其人無後,國除。

康:豐年好樂曰康,安樂撫民曰康,令民安樂曰康。《逸周書》

“康”這個諡號,應該說也是筆者最喜歡的一個諡號。正如這個諡號中的解釋,有豐年,有樂民,有安民,一切的一切都在透露著賁赫這位老人的善良和仁心。

但是從高帝十二年到孝文帝十四年,在這長達二十九年的時間裡,賁赫居然都沒有一個子嗣。那就說明了一點,賁赫此後並未再組建家庭,甚至都沒有再娶妻。

期思侯賁赫:漢初身世最為悲慘的開國功臣

所以我們真的無法想象,賁赫是如何一個人走完那漫長人生的,而他的內心,恐怕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是滿懷著對於親人不幸逝去的愧疚吧。

對於漢帝國,賁赫是平亂鋤奸的英雄;對於君王,賁赫是鞠躬盡瘁的忠臣;對於治下百姓,賁赫又是安民撫民的康侯;可對於自己的家人,賁赫終歸也只能說是一個“愧”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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