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農村的。小時候，家裡很窮。10歲以前，我有爸爸媽媽，可是他們總是吵架。事實是，媽媽總是罵爸爸。在媽媽一聲聲尖刻地的控訴裡，有兩個詞牢牢地刻在了我心裡，“沒本事”、“窩囊廢”。爸爸很少回嘴，記憶裡，爸爸默默地抽著煙，灰色的煙霧裡，爸爸顯得特別可憐。
記憶中的媽媽身材高挑，很漂亮，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她和爸爸結了婚。因為爸爸長相普通，是屬於掉進人堆裡就會找不到的那種。可是，爸爸人很好，他每天早出晚歸的幹活，回到家還要燒飯、洗衣服。媽媽很少做家務，她結婚後在我們村小學代課，業餘時間她愛看小說。我認得字多起來以後，也偷偷看過她的書，都是愛情故事。
10歲那年，發生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爭吵，媽媽把家裡的碗都摔了，她說她受夠了，她收拾行李要走。我跪下求她不要走，別不管我，媽媽狠心的把我甩開了。我哭著追出了出去，媽媽也哭了，她最後抱了抱我，說以後回來接我，就上了一輛小汽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從此，就剩下了我和爸爸相依為命，為了我，爸爸沒有再結婚。我漸漸長大了，我就問爸爸，媽媽為什麼要走，你怎麼不拉著她？爸爸說：“怪爸爸沒本事，給不了你媽媽更好的生活，她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去了，我沒權利攔著她。”
爸爸拼命地幹活供我讀書，生活雖然清貧，可是爸爸很愛我。轉眼我17歲了，上高中。那天，媽媽來學校找我，我發現媽媽過的並不好，不到四十歲的她顯得很蒼老，衣服也很廉價的樣子。媽媽想抱我，我躲開了，媽媽哭了。她說，她知道錯了，求我原諒她，也希望爸爸能原諒她，她想和爸爸復婚。
我說，我沒權利替爸爸做主。可是，我自己不想原諒她。
我問她：你知道這些年別人在背後議論我有一個跟別人跑了的媽媽，頂著別人的嘲笑和譏諷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第一次來月經我不知道怎麼處理，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哭時什麼感受嗎？你知道出外上學，當別人的媽媽都給孩子做新褥子新被子，爸爸卻只得求著嬸嬸給做，有多難以開口嗎？你知道當有男生給我遞紙條，我多麼想有個媽媽在身旁給我出主意呀！
我哭了，這些年的委屈化成了眼淚，怎麼也擦不幹，媽媽也泣不成聲。我恨你，媽媽！可是看到你過得並不如意，當你哭著說要回來，你知道嗎?媽媽，我心軟了，心底有個聲音悄悄說：原諒她吧！她畢竟是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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