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因疫情使得宅在家時間變得綿延細碎,有陽光,有食物,有女兒相伴。

幾個月前,開始給她留長髮扎小辮,居然慢慢的從一個小蘋果,長成小仙女的樣子。我貪婪的看著她,就覺美滿,時常驚呼哪來的運氣,生得這麼可愛又獨立的女兒。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沒錯,我是用了“獨立”來形容我五歲的女兒。

獨立這麼粗暴的形容,是因為她不懼怕我爸,她不像我會因為害怕失去愛,去討好,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總是堅持自己,但並不似小怪獸張牙舞爪,相反很文靜,安安靜靜聽大人的道理,自己感受。決定時,不委屈自己。

我挺羨慕她的。我不一樣,觀察自己,總會在一段關係裡,就算不舒服不滿意,也會不斷的付出,隱忍,直至最後受不了,情緒爆發。對方還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把我的種種症狀和性格缺陷,歸因於原生家庭。歸結於我媽的是,既然你愛我,當初為什麼不能保護我,不過因為懶,不想工作,沒有獨立能力。

一切好像無從說起,千絲萬縷,找不到源頭,誰都有自己苦楚。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成年人被默認自配治癒系統,曾經受過的傷害、留下的傷疤,都該隨著成為“成年人”自行癒合。如今再去追問,會顯得不孝,也沒有結果。

而近年,父母尤想插手我的生活,幫我掌舵。我很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好像一切都從,我喜歡找他們商量開始。商量,似乎就是為了徵得同意。最後誰也說服不了誰,不歡而散還沒什麼,家庭戰爭也爆發過。是我把決定權交了出去。我這樣怪自己。

不再向父母示弱,把自己圍的如鐵桶一般,在他們面前不輕易笑,避免眼神對視。有語言,有交流。生怕洩露丁點脆弱,就能讓他們找到縫隙,重新指點我的生活。

如果兩代人始終無法學會相互理解,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靠感情、靠倫理、甚至靠金錢壓制對方,只會帶來一場又一場失去理智的戰爭。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我媽常年與我同住,這些天又因為疫情憋在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更加緊張。原本不理解的心裡,更是憋了一堆忿忿的牢騷:

“你做飯太敷衍,辣椒都不炒熟,沒胃口”

“你也不好好陪女兒,就知道對著手機”


……還是能不開口就別開口。


直到——


女兒“砰”的一聲撞到硬邦邦的大理石桌面。我衝過去就抱住安慰撫摸,女兒在懷裡眼淚溪流,也沒哭出聲來。當時就我和女兒在客廳,莫名孤獨的相依為命感。然後應該是心裡哪根神經亂跳了一下,自己童年在躲在媽媽懷裡哭的場景,就那樣罩下來。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我幼時總是膽小,也愛哭。每次都被媽媽溫柔攬入懷,輕聲喚我小名,純粹的疼惜,手一下一下摩挲著我的頭髮。長大後哭的原因大多忘了,只是很想念那種可以“窩進去”的感覺。

讀小學時我很怯懦,被人欺負了都不知怎麼回嘴。回到家像做錯事一樣,不敢說。被我媽細心發現,她不會說“為什麼只針對你”、“要學會和大家好好相處”,直接帶我去學校找到同學,質問他們“為什麼要欺負我女兒”,“向她道歉”,又去跟老師再三拜託,多多照顧她這個膽小的女兒。

被偏愛,被保護的感覺真好。

如大夢一場驚醒,她能力範圍之內,竭力護過我。只是在與我爸長久拉鋸,相互折磨中,連自己都不懂保護。


差一點,因為耿耿於懷於一個遺憾,生出更多的遺憾。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我媽離婚時,當年18歲的我在心裡發誓,一定要把她照顧好。

之前覺得自己做到了:給了她家和不錯的環境。吃穿不愁,用最好的護膚品美容儀,我女兒沒間斷的有保姆看顧,以為她不必受累也可含飴弄孫。她可以和姐妹或獨自出去玩,逛街或旅行。

現在想來,我從未問過她想要什麼。反而認為她越來越固執,過得不認真不講究,總是熬夜……我對她諸多挑剔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爸爸。

人到中年,也是她的崽

這個覺察,讓我驚汗:面目全非的,是自己。

懊悔湧來的突然,我躲進洗手間哭紅了眼。不想叫她看見。堅硬久了,會不習慣柔軟。

其實長大可以獨自摸索世界,也可以如掘金般去發現內在的愛。並不難找,只是我們對外界的興趣總大過身邊人,才總落空,才會生嗔、生怨、生恨。

真的很抱歉啊。

到現在才明白,長大不是把自己武裝起來。真正的和解,也不是順從,是先邁出第一步,嘗試理解、溝通,和互相尊重。

我們有獨立、好好生活的能力。即使現在沒有,也在逐步有序地建立。

溝通的價值,不是單向地讓一方聽另一方的話,是我可以接受你的善意,汲取你對於世故人情的經驗,能夠幫助我更客觀、冷靜地做出判斷;但同時也希望你能夠尊重與接受我已經長大,我很認真、很審慎地做出了人生抉擇,並將為之負責。

我知道,人生任何時候都可能選錯,至少選擇的時候我已經想明白,錯了也擔得起,也放得下。

昨天我陪女兒在床上玩,小女孩嬌甜的聲音中,我躺在床上合了眼。迷糊中聽到媽媽抱走我女兒,關門之際笑嗔:“兩個神獸。”

煙火叢生處,已面目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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