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結婚20年的老公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

胖嫂是我們小區門口一個水果店的店主,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因為體型胖胖的、為人也熱情,大家便都親熱地喊她“胖嫂”,她那個體型同樣胖胖的老公,自然被稱為“胖子”。

因為我常去胖嫂店裡買水果,久而久之便和她熟識了起來,每次路過,有事沒事都會和她聊上兩句。

雖說店裡招牌上寫著水果超市,胖嫂可不只賣水果,她是一個很會做生意的買賣人。我們小區附近沒什麼像樣的早餐店,胖嫂發現了這個商機,買了一個煤氣爐、一口大鐵鍋和一臺豆漿機開始賣早餐。

煤氣爐和大鐵鍋用來煮粥,豆漿機用來打豆漿,附近的人早起上班總會順便買兩杯,生意好的不得了。粥賣沒了,再用鐵鍋煮上一大鍋鹽水花生,傍晚下班路過的人順手買上一袋,不論是當零食還是當晚餐,都是不錯的選擇。

除了這些,她店裡還賣瓜子、花生、核桃之類的堅果零食,都是她自己去附近的農貿市場批發來的,她好像有這方面的天賦,總能找到又便宜又優質的貨源。

就這樣,不算賣水果的主業,光是兩個小副業一天都能賺上一二百塊錢,胖嫂特別知足。用她自己的話說:在老家種地,累死累活一天也不見得能賺上一百塊呢!

胖嫂和老公都來自河南,老家耕地少、又沒其他的經濟來源,所以,兩人從20歲出頭結婚起便開始四處打工。他們收過破爛、開過小吃鋪、做過建築工人,幾經輾轉,最後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落了腳,開了這家“能養起一家人”的水果店。

疫情之下,結婚20年的老公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

和絕大多數夫妻同時外出務工的農民工不同,這麼多年不論生活多麼艱難,胖嫂都沒有把孩子留在老家讓父母照顧。她說“留守的孩子太可憐了,你們城裡人不曉得那種苦啊。”其實我老家也是農村,我怎麼會不知道留守兒童的苦呢?正因為知道,所以我才從心底裡更佩服她。

胖嫂有一兒一女,女兒18歲今年讀高三,兒子15歲讀初三。夏天的時候胖嫂和我說:“哎呀呀,我們家今年可到了關鍵的時刻了,兩個孩子一個高三一個初三,真是要了俺的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有些無可奈何的感覺,但眉梢眼角的高興勁兒卻藏也藏不住。那之後她幹活更賣力了,沒有一會兒閒著的工夫,每次看見她,不是在擺弄水果就是在煮粥、煮花生。

和她的忙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老公的悠閒。其實很少能見到他守在店裡,偶爾看見一次,要麼百無聊賴地在一旁刷手機,要麼就是喋喋不休地打電話。胖嫂有時候會和我抱怨一句:“死胖子,懶得要命,你看他那一身膘,都是懶出來的。”

胖子應該是那種有點大男子主義的老派男人,在他的思想中自己作為一家之主,肯定不能親手去做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婆也無需東想西想的,只要聽他的指揮就可以了。

他這樣的想法我實在不能接受,但是胖嫂覺得:人到中年,老公不吃喝嫖賭、不遊手好閒,孩子努力上進,一家人樂樂呵呵的,比什麼都重要。對於現狀,她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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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快過年的時候胖嫂和老公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爭吵,原因是兩人對於過年的打算南轅北轍。胖子想回老家過年,理由是一年到頭在外打工,過年還不回家沒法和父母交代;胖嫂卻覺得春節是水果銷售的旺季,她想趁著這個機會多賺點錢。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他們打架的樣子特別搞笑,互相拿店裡的爛水果砸對方,場面混亂又滑稽。

最後的結果是臘月二十九那天一早,胖子開車帶著孩子回了老家,胖嫂一人留守店鋪。胖子走的時候,兩人還堵著氣、互不搭理,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幾乎是一場“生死離別”般的別離。

彷彿只是一瞬間,“武漢封城”的消息便鋪天蓋地的傳開來了,胖嫂店裡沒電視、平時也不怎麼會用手機上網,等女兒打來電話提醒她去買口罩的時候,附近藥店的口罩早就被搶購一空了。最後還是在她的萬般請求之下,店主才分了幾個自留的口罩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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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晚上,胖嫂按照北方的習俗給自己煮了一碗餃子,早早吃下便睡了,連春節聯歡晚會都沒看完,她還一心惦記著明天早點開門營業,爭取“開門紅”的好兆頭。

然而,想象中正月初一門庭若市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別說自己的店裡了,就是大街上也沒什麼人,偶爾走過一兩個人行色匆匆的,不像是在過年,倒像是在逃荒。我們這裡本來有初一走親訪友、互相拜年的習俗,但現在整個城市彷彿突然停滯了一般,安靜的嚇人。

看著空曠的馬路,胖嫂隱約地感覺到了疫情的可怕,女兒發來信息說:爸爸讓你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別開門營業了,保命要緊。看到“保命要緊”四個字,胖嫂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店裡為了春節進貨的水果堆積如山,儘管胖嫂拜託朋友幫她轉發了“水果禮盒便宜處理”的信息,依然沒幾個顧客登門,畢竟沒有幾個人會為了吃點便宜水果而甘願承擔被感染的風險。

水果一點點的爛掉,胖嫂愁眉不展,卻依然固執地開門營業,她想賣出去一點是一點,賣出去一點損失就能減少一點。一天、兩天、三天、四天,直到第五天下午,買水果的顧客突然多了起來,胖嫂一打聽才知道“本縣城確診一例,接觸者高度疑似兩例,明日凌晨開始封城”。

這時胖子突然發來視頻,話還沒說兩句便開始嚎啕大哭:老婆,我對不起呀,把你一個人留在了那邊,我……對不起你呀。

疫情之下,結婚20年的老公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

原來確診的病人就住在隔壁小區,年前從外地回來後並沒有按照呼籲居家隔離,而是四處晃盪、走親訪友,胖嫂店前的馬路不知道她走過多少回了,甚至還可能進店買過水果。聽了胖子的說明,胖嫂被嚇得不輕,匆忙關了店門趕緊回家去隔離。

正月初六,如期封城,街上徹底安靜下來,不論是胖嫂還是我們都暫時和這個世界失去了聯繫。

接下來的幾天,確診的病例越來越多,道路管制越來越嚴格,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每個人都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態來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

胖嫂後來和我說一個人在家隔離的時候,莫名的心慌恐懼、心裡沒底,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情緒特別悲觀,怕死。不是怕自己死,而是覺得自己死了孩子便沒了媽媽,胖子不可能照顧得好兩個孩子。

那幾天,胖子每天都給胖嫂發三四次視頻,喋喋不休地囑咐她:多喝水,勤洗手,記得開窗通風,自己做點好吃的……

想到店裡的水果這下徹底賣不出去了,胖嫂又焦慮又自責,覺得都怪自己固執己見才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胖子又安慰她:水果爛掉不要緊,命比錢重要,健健康康的活著才能賺更多的錢。

疫情之下,結婚20年的老公第一次對我說“我愛你”

結婚20年,胖嫂早已習慣丈夫的固執、強勢和冷言冷語,她從沒想過原來胖子也可以這麼善解人意,原來自己也能這樣被溫柔對待,一瞬間又覺得很幸福、很知足。疫情之下,丈夫180°的大轉變讓胖嫂的焦慮緩解了不少。

正月二十九,我們縣城解除封鎖,胖子第一時間開著車帶著孩子趕了回來,29天的分離,這對不善表達的夫妻再見面時,並沒有像電視劇中那樣熱情相擁,故作平淡的一句:“唉媽,你可回來了!”便包含了所有難以言說的情感。

我調侃胖嫂“輕易的原諒註定不會被珍惜,正是你的寬容造就了胖子一直以來的得意忘形”,胖嫂笑笑不說話,四處看看沒什麼人,才湊過來小聲地和我說:“哎呀,你不知道,我老公……我老公,其實還不錯啦!”

認識這麼久,胖嫂從來沒在我面前誇過胖子,我聽她話中有話,忍不住地追問到底怎麼回事。開始她還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後來架不住我的調侃,直接把手機丟給我看。原來胖子那天發視頻大哭之後,還給她發了一條信息,內容是:“老婆,我愛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以後再也不懶了。”

看著羞紅臉的胖嫂,看著重又恢復乾淨整齊的店鋪,再看看忙著在冷庫擺弄水果的胖子,我突然覺得病毒沒那麼可怕了。

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能在這場疫情中品出點兒生活的意義,也許春天真的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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