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之死


主父偃之死

主父偃

(一)

主父偃,山東臨淄人,出身貧苦,飽受飢寒,其具體家世無傳,《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說他早年苦學長短縱橫之術,後來沉迷易經、春秋與百家言,成年後奔走於齊國各地,希望憑自己的學問與才華,尋覓一方立足之地,可是人們看不起他,紛紛嗤之以鼻,“遊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有些人攻擊排擠他,使他舉步維艱,“齊諸儒生相與排擯,不容於齊”。因為家貧,衣食不繼,飢餒凍餓,萬般無奈,只得離開故國,漂泊於燕國、趙國、中山國之間,可是無論他走到哪裡,境遇同樣糟糕,“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荒山漠野,向他展開了一幅幅融盡蒼涼之畫卷;塵世冷眼,為他展示了一方方吞噬良善之黝黯。

轉眼到了元光元年(前134),主父偃終於意識到,自己遊走諸侯間,終究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於是,他西奔京城長安,拜在衛青門下,希望覓得出人頭地的機會。那時候,衛青的官職是大中大夫,雖然地位尊崇,不過是一枚攀著老姐衛子夫裙據爬上高位的新貴,實現“從奴隸到將軍”火箭式飛躍只有三年時光。

大長公主聞衛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給事建章,未知名。大長公主執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以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侍中,及同母昆弟貴,賞賜數日間累千金……子夫為夫人。青為大中大夫。(《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

“大長公主”,即館陶大長公主、武帝老姑兼丈母孃劉膘;“衛子夫”,衛青老姐衛子夫;“公孫敖”,武帝侍衛騎郎,衛青鐵哥們兒;“建章監”,建章宮羽林軍總指揮。建元三年(前138),衛子夫因為得到武帝寵愛,懷有身孕,引起皇后陳阿嬌嫉妒,阿嬌老孃、大長公主劉嫖恨得咬牙,派人抓捕正在建章宮當差的衛子夫小弟衛青,欲殺之洩憤。公孫敖聽得消息,帶領數名壯士前往營救,衛青倖免一死。武帝聞訊,勃然變色,當即任命衛青出任建章宮羽林軍總指揮,官居侍中,成為自己的貼身侍衛官;他的一干兄弟與好友公孫敖等人,紛紛加官進爵,賞賜無數;此後,衛青老姐衛子夫被晉封為夫人,衛青升任大中大夫,衛氏一門,雞犬升天,貴震天下。

主父偃之死

大將軍衛青

時光如輪,倥傯三載,時至元光元年,主父偃來到長安,拜在衛青門下。儘管此時衛將軍炙手可熱,畢竟根基尚淺,在武帝面前說話還不大靈光,“衛將軍數言上,上不召”,衛青數次向武帝舉薦主父偃,可是皇上不置可否,不予召見,他兜裡的盤纏花光了,艱難度日,長安城裡的公卿大佬,誰也不把這個相貌醜陋的鄉下佬放在眼裡,主父偃走投無路,孤注一擲,“乃上書闕下”,直接上書漢武帝,陳述治理天下之宏略,豈料一炮而中,“朝奏,暮召入見”。

主父偃“一炮而紅”,早晨上書,晚上即受到皇帝召見,其實並非“瞎貓撞上了死耗子”,而是與武帝廣納賢才的重大決策有關。從建元元年(前140)開始,武帝就很迫切地網羅天下英才,他為此頒佈招賢令,要求“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招來的第一位賢才,就是著名今文經學大師董仲舒,董老先生以“賢良”身份來到京城長安,與武帝面對面作了三次“策問”,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說,引起轟動。此後,武帝又於元光元年(前134)、元封五年(前106)兩次大規模舉薦賢才,他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明確規定,各級官員“進賢受上賞,蔽賢蒙顯戮”,對那些不舉薦賢才的庸官,一律撤職查辦。他宣稱:“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武帝求茂才異等詔》)。

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主父偃與燕國無終(今天津薊州區)人徐樂、齊國臨淄(今山東臨淄)人嚴安,同時上書皇帝,討論國事。徐樂指出,“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所謂“土崩”,指大規模農民起義;“瓦解”,指諸侯叛亂。他主張息兵安民,以防止出現“土崩之勢”。嚴安強調,要汲取秦朝滅亡的歷史教訓,緩刑罰,貴仁義,薄賦輕徭,息兵安民。武帝攬奏,當即下令召見。

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於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安為郎中。數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遷為中大夫。一歲中四遷偃。(《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

主父偃之死

漢武帝劉徹

漢武帝一見三人,大喜過望,感嘆說,諸君從前在哪裡?為何我們相見這麼晚啊?當即任命三人為郎中,作為自己的侍從官,隨時諮詢。此後,主父偃數次上書,受到武帝激賞,先任郎中,繼而升任中郎、謁者、中大夫,一年四遷,羨煞了滿朝袞袞諸公。而他的“致命武器”,一是頭腦風暴,妙策疊出;二是鐵筆如刀,指點江山。他第一篇吸引武帝眼球的上書,“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他上書討論了八件“文事”,就是修改律令,一件“武事”,即諫阻出兵征伐匈奴。其論匈奴事,開篇即宣稱:“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諫,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隱忠避死以效愚計,原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他說,我聽說啊,賢君不厭惡直切諫言,而是廣泛聽取;忠臣不逃避斧鉞誅戮,而是直言進諫。如此,良計妙策才不會被埋沒,輝煌功業才能流傳萬世。微臣我不敢隱匿忠貞、逃避死亡,來向陛下陳述我的一點愚見,惟願陛下赦免我多嘴之罪,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想法。他的開篇辭,可謂高屋建瓴,大義凜然,然後筆鋒一轉,開始諍言批判——

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且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兇器也,爭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屍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

“司馬法”,春秋時期軍事著作,據說出自姜太公之手;“大凱”,周王凱旋所奏軍樂;“春蒐秋獮”,春秋打獵;“振旅”,訓練軍隊。——他說,《司馬法》有云:國家雖大,好戰必亡;天下太平,好戰必危。太平盛世,天子演奏大凱樂章,諸侯春天列陣軍訓,秋天整修武備,以示常備不懈也。人們常說,輕易發怒者違逆天道,何況刀槍劍戟,殺氣瀰漫,妄動刀兵者總是自取滅亡;君王一怒則萬山湧動,兵戈相向,血流遍野,生靈塗炭,所以聖明君王總是慎之又慎。自古以來,那些窮兵黷武的統治者,沒有不為此感覺後悔的啊!

主父偃之死

晁錯與主父偃

主父偃的這番宏論,似乎不著邊際,卻句句指向武帝之要害。因為,武帝一向“好戰”,他卻鼓吹“罷戰”,武帝注重“武力戍邊”,他卻主張“止戈修武”。他以秦朝二世而亡為例,解析舉兵討伐匈奴之弊端——“夫秦常積眾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系虜單于之功,亦適足以結怨深讎,不足以償天下之費”,秦王朝屯兵數十萬與匈奴作戰,滅其軍旅,誅其將帥,還活捉了匈奴單于,儘管戰功顯赫,卻也與匈奴結下了累世深仇,且不足以彌補舉國耗費之財富,實在是得不償失啊!“夫上虛府庫,下敝百姓,甘心於外國,非完事也”,如此一戰再戰,弄得國庫空虛,百姓窮苦,揚威於國外而凋敝於國內,絕對不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想到這一切一切,主父偃喟然長嘆:“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追溯遠古,不借鑑虞夏殷周等先賢諸王的治國經驗;俯視當下,不汲取秦朝速亡之慘痛教訓,反而趨近其失敗之道,這是微臣我心中的最大憂慮,也是天下老百姓最感覺痛苦的事情啊!

主父偃諫阻征伐匈奴,長篇大論,嘵嘵不休,在武帝聽來,委實感覺有點刺耳;因為,他的論調,正好與聖上好大喜功一統江湖的雄心壯志背道而馳。武帝的夢想,就是指揮千軍萬馬,鐵蹄踏遍北國,消滅匈奴,主宰天下,開創千古之宏偉帝業。可貴的是,武帝儘管不同意主父偃的見解,卻不以為忤,反而極為讚賞他的哲思與才華,且能夠棄其糟粕,取其精華,譬如,後來武帝就不顧眾臣反對,採納他的建議,立朔方郡,築朔方城,以抵禦匈奴的進犯。

主父偃嚐到甜頭,於是接連上書,每篇書奏,都像一枚響箭,準確擊中了武帝的心魄,此後就出現了有漢一代少有的宦海奇觀:他每上一道奏章,就得到一次提拔,一年之中,連升四級,迅速飛黃騰達起來了。

(二)

主父偃最具影響力的政治舉措,一是建議頒行“推恩令”,令諸侯王推恩分封子弟,以削弱其勢力;二是告發齊厲王劉次景亂倫事,並出任齊相,整頓齊國宮廷,逼凌齊王自殺,也導致了自己的毀滅。

《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載,元朔二年(前127),主父偃上書武帝,建議實行“推恩令”——

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強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強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原,上以德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

主父偃指出,古代諸侯疆域不過百里,無論強弱,都很容易控制。如今諸侯動輒擁有數十座城池,漠野千里,廣袤無極,天下無事時,他們驕奢淫逸,橫徵暴斂,肇禍生事;一旦出現危機,他們則強強聯合,反叛朝廷,危害天下。如果用法律強行分割削減其土地,他們就會聯合起來造反,前朝晁錯推行削藩策遭遇失敗,就是這個原因。如今的諸侯王,子孫眾多,三五個,十幾個,屬於常態,然而,只有嫡長子一人可以繼承基業,其餘王子王孫,雖然是王的骨肉,卻得不到寸土之封,只能眼巴巴瞅著,卻無可奈何。這樣子嘛,老祖宗的仁愛孝親之道就不能發揚光大,也很不公平啊!咋整呢?請陛下強力實行“推恩令”,命令各位諸侯王,將聖上之恩德遍灑後代,把麾下的土地分給所有子弟,使他們封侯稱王。如此一來,諸侯子弟受封晉爵,皆大歡喜,皇上恩德如天雨飛灑,人人稱頌,而實際上呢,卻藉此機會分割了諸侯王的國土,削弱了他們的實力,不用削藩策,卻達到了削藩之目的,何樂而不為呢?——武帝聽罷,大呼妙哉,“於是上從其計”,下令實行。

藩王坐大,危及朝廷,是西漢早期面臨的巨大憂患。主父偃的“推恩令”,正如他自己所說,與景帝時期晁錯的鐵腕削藩不同,而是源於文帝時期賈誼的《治安策》。賈誼指出,藩王勢力急劇擴張,“今失不治,必為痼疾”,他提出的削藩策略,是“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即把各諸侯國析分化小,使那些藩王子孫“以次各受祖之分地”,雖然諸侯遍地,但“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賈誼充分利用“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之患,分而治之,以宗室子弟狼子野心之“利斧”,伐斫諸侯藩王尾大不掉之“妖樹”,堪稱高明之策也。漢文帝雖然贊成賈誼的主張,卻並未貫徹實施,將這一“政治包袱”留給了漢景帝劉啟。景帝採納晁錯的建議,強力削藩,導致了慘烈的“吳楚七國之亂”,晁錯慘遭腰斬,國家騷動不安。史入武帝時代,主父偃與時俱進,提出“推恩令”,用所謂“恩”,即“糖衣炮彈”,炮擊諸侯藩王的一顆顆梟雄野心,使他們有苦說不出,噎得要死,恨得要命,卻必須貫徹執行。

主父偃之死

七國之亂,戰火紛飛

元朔二年正月,“推恩令”正式頒行,儘管部分地區出現騷動,畢竟朝廷武力強勁,虎視眈眈,諸侯王不敢輕舉妄動,許多諸侯國被迫“推恩”給子弟,將國土分而裂之,大國分成若干小國,“齊國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三,及天子支庶為王,王子支庶為侯,百有餘焉”(《史記·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如此一來,諸侯尾大不掉之勢得到迅速扭轉,諸侯國急劇縮小,朝廷疆域不斷擴展,一舉解決了諸侯勢利強大,與中央政府叫板的重大隱患。

“推恩令”頒行天下,諸侯王實力驟減,主父偃如日中天,他趁熱打鐵,又上了一道奏書,主張將天下豪傑與亂民遷往茂陵,他說:“茂陵初立,天下豪傑併兼之家,亂眾之民,皆可徙茂陵,內實京師,外銷奸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

“茂陵”,位於陝西省興平市境內,五陵原綿延東西,逶迤起伏,北依九嵕山,南望終南山。傳說有一次武帝打獵經過此地,恍惚間瞥見一隻麒麟與一棵長生樹,認定此乃風水寶地,於是下詔圈禁起來,營造陵墓,故稱“茂陵”。主父偃說,將天下豪傑與流離亂民遷到茂陵,一來可以充實京師,二來可以消滅那些奸猾之徒。在茂陵劃一個大圈子,將天下豪傑與亂民統統圈禁起來,“不誅而害除”,主父偃之陰狠賊辣,由此可見也。此計有利於鞏固統治,武帝當然樂意聽從,“上又從其計”。

如果說,建議實施“推恩令”,削弱諸侯王勢利,遷豪傑於茂陵,圈禁奸猾之徒,主父偃算是為國分憂,那麼,他告發齊厲王劉次景亂倫,建議從嚴整治,就是公報私仇了。《漢書·高五王傳》載,因為讓女兒嫁給齊王為妃的願望落空,主父偃感覺丟臉,從此與齊王結仇,伺機報復。一天,他上奏說:“齊臨淄十萬戶,市租千金,人眾殷富,巨於長安,非天子親弟愛子不得王此。今齊王於親屬益疏。”他說,齊都臨淄有商戶十萬,日入千金,富得流油,比京城長安還富庶得多啊,應該由陛下的兄弟做國王。近幾代齊王似乎都不是皇室近親,不大可靠,呂后時代差點謀反,七國之亂時也蠢蠢欲動,值得警惕啊!——瞥見武帝臉色由黃轉綠,主父偃感覺火候已到,於是端出了齊王劉次景與其同胞姐姐通姦亂倫這盤“硬菜”,武帝果然震怒,很快做出了一項重大決定:“於是武帝拜偃為齊相,且正其事。”武帝詔令主父偃出任齊國丞相,嚴查齊國後宮亂倫之事,強力予以糾正。

主父偃之死

燕王行樂圖

至此,主父偃兩次揭人隱私,都得到了豐厚回報——揭露燕王亂倫,燕王劉定國被迫自殺,他名揚天下;揭露齊王劉次景亂倫,他進位齊相,威震齊魯。當初燕王因為亂倫自殺,引發全國震動,因為朝廷大臣與諸侯王奢侈淫靡,胡作非為,淫亂醜聞比比皆是,這些登徒子擔心主父偃“照葫蘆畫瓢”揭露其隱私,紛紛送上大筆賄賂——

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人或說偃曰:“太橫矣。”主父曰:“臣結髮遊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遠,故倒行暴施之。”(《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

大臣與諸侯畏懼主父偃,紛紛送上賄賂,成千累萬,有人勸誡說:“您太橫蠻啦!”主父偃昂然宣稱:老子漂泊江湖四十餘年,想當初父母不認,兄弟不親,賓客不理,飽受困厄,我到哪裡說理去啊?男子漢大丈夫,生前不能五鼎食,死後五鼎烹好了。反正我已經日暮途窮,那就只管倒行逆施可也!——主父偃豔羨殺的所謂“五鼎食”,其實是一種古代祭祀之禮,諸侯大夫用五隻鼎分別盛著牛、羊、豕、魚、麋五種祭品獻祭,以示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這也是他的終極追求。

主父偃耀武揚威回到齊國,將當年那些對他冷鼻子冷臉的昆弟賓客招到丞相官邸,令人當庭撒下五百金,眾人紛紛彎腰爭搶,他悍然開口訓話:“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賓客不我內門;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吾與諸君絕矣,毋復入偃之門!”他說,當年我貧困交迫,兄弟不給我衣食,賓客不讓我進門,如今我回國為相,你們不辭辛苦,千里相迎,我拿出五百金,以為回報,咱們從此一刀兩斷,你們再也不許進入老子的相府大門,滾!

痛快淋漓一頓臭罵,將這群無恥故交狠狠羞辱了一把,主父偃感覺當年窩憋在胸中的萬丈憤恨之火,依然滋滋冒煙。俗話說,當年一滴雨露之恩,會化作日後的萬丈湧泉;當初的一眼蔑視之波,會點燃人生歲月裡的萬丈怒火,而且嫋嫋不散。對於主父偃的刻毒之舉,後人很難予以道德之譴責;因為,你沒有經歷過他當年那份屈辱,當然就無法理解他如今的絕情。世事如此,豈有他哉!

主父偃之死

齊王與紀翁主

此後,主父偃調轉槍口,開始徹查齊王劉次景與老姐通姦之事——“偃至齊,急治王后宮宦者為王通於姊翁主所者,辭及王。王年少,懼以罪為吏所執誅,乃飲藥自殺。”(《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他下令將後宮太監抓起來,嚴厲訊問,如何將齊王送入了紀翁主床上?重刑之下,太監當然招供,真相近在咫尺,當此時也,年少的齊王嚇得要命,飲藥自殺了。

這邊廂,齊王劉次景飲藥自殺,屍橫朝堂;那邊廂,趙王劉彭祖彈劾主父偃的奏章,已經到了漢武帝手上。劉彭祖是漢景帝第八子,為人巧佞,陰狠老辣,奸邪昏亂,他娶了哥哥劉非的寵妃,生下一子;其子劉丹更是不堪,與同胞姐妹淫亂,還與自己的女兒通姦。趙王害怕主父偃揭露他家的醜聞,想予以反制,控告他貪汙受賄,因為主父隨侍在武帝身邊,遲遲不敢動手,“為偃居中,不敢發”,等主父偃到了齊國,趙王立刻行動,“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趙王指控主父偃大肆受賄,諸侯子弟很多因此封侯。武帝攬奏,深感鬱怒,朕推誠信任,你個老小子竟敢如此膽大妄為?——正當此時,齊王劉次景自殺的消息傳來,武帝勃然大怒,詔令下獄治罪。

主父偃被逮入獄,極力辯白,承認受賄,但不承認逼死齊王。武帝依然欣賞他的才華,不想置之死地,當此關鍵時刻,主父偃的“催命殺手”出現了——這就是御史大夫公孫弘。公孫進諫說:“齊王自殺無後,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史記·平津侯主父列傳》)。公孫弘說,齊王自殺,絕後國除,釀成舉國關注的重大悲劇,不誅殺罪魁禍首主父偃,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啊?隨後,武帝下令族滅主父偃。

至此,一代齊魯強人主父偃灰飛煙滅;而他將他送進墳墓的公孫弘,則踏著他的鮮血,冉冉升起。

主父偃之死

古今多少事,盡付玉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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