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紅樓夢第三十回,寶玉和黛玉吵完架,寶玉去黛玉房中負荊請罪時,有過這樣一段:

黛玉心裡原是再不理寶玉的,這會子聽見寶玉說“別叫人知道咱們拌了嘴就生分了似的”這一句話,又可見得比別人原親近,因又撐不住,便哭道:“你也不用來哄我!從今以後,我也不敢親近二爺,權當我去了。”寶玉聽了笑道:“你往那裡去呢?”黛玉道:“我回家去。”寶玉笑道:“我跟了去。”黛玉道:“我死了呢?”寶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黛玉一聞此言,頓時把臉放下來,問道:“想是你要死了!胡說的是什麼?你們家倒有幾個親姐姐親妹妹呢!明兒都死了,你幾個身子做和尚去呢?等我把這個話告訴別人評評理。”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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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書中第一次寫道寶玉要做和尚這種話,古人對待發誓這種事,是有所忌諱的。黛玉聽完之後立刻嚴肅起來,倒不足為奇。當時黛玉說出“你們家倒有幾個親姐姐親妹妹”這話,說明這時的黛玉對寶玉只有兄妹之情,並無其他感情,只把自己當作是寶玉的妹妹。

第三十一回,晴雯因不小心摔掉寶玉的扇子,被寶玉多言幾句,晴雯不服,和寶玉吵嘴,襲人出來相勸,反被晴雯揶揄。剛好黛玉進房,和襲人半開玩笑,一邊喊襲人嫂子,一邊故意認為襲人是和寶玉拌嘴了,想為“哥嫂”調解。足以見得,黛玉對襲人並沒有像對寶釵的那種醋意,反而更容易接受襲人和寶玉之間的親密關係。

聽到黛玉叫自己嫂子,襲人只能笑著說: “姑娘,你不知道我的心,除非一口氣不來,死了,倒也罷了。”黛玉笑道:“你死了,別人不知怎麼樣,我先就哭死了。”寶玉笑道:“你死了,我做和尚去。”襲人道:“你老實些兒罷!何苦還混說。”黛玉將兩個指頭一伸,抿著嘴兒笑道:“做了兩個和尚了!我從今以後,都記著你做和尚的遭數兒。”寶玉聽了,知道是點他前日的話,自己一笑,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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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書中寶玉第二次在黛玉面前說,死後就去做和尚。這裡就隱隱透露了此後寶玉的去處。

從這兩個細節看出,寶玉在語言上對待黛玉和襲人是一樣。前者對寶玉來說或許一個是精神上的支柱,後者則是生活上的支柱,缺一不可。

而黛玉聽到寶玉對襲人說了和自己一樣的話,並沒有生氣,反而只是調侃了寶玉。其中原因,想必黛玉心裡也十分明白,襲人是賈母賜給寶玉的貼身丫鬟,對黛玉來說,並沒有像寶釵那樣有危機感。況且襲人的為人處事落落大方,又深得太太的信任,黛玉心那麼細,自然看著眼裡,不會和襲人過不去。

寶玉是個多情的種,對每一個女孩都十分愛惜。一般瞭解寶玉的人,都不會少見多怪。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是一般人,看到寶玉這麼愛惜女孩,也就無所謂了,反而心裡還會暗自禱告,寶玉愛惜的要是自己就好了。你看柳嫂子不是想著各種法子要把自己的女兒五兒送到寶玉房中做丫鬟嗎?

可偏偏林黛玉不是個一般人,她同寶玉從小長大,寶玉平時對待黛玉也比一般人好,可林黛玉終究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不時的對別的女孩子獻殷勤,難免會多想。

因此寶玉在幾個章回不管在黛玉面前說多少好話,喊多少聲“好妹妹”都無濟於事,都無法填補林妹妹這顆不安全的心。

但是唯有一件事,讓黛玉和紫鵑為此對寶玉完全放了心。也鮮明的對比出,在寶玉心裡黛玉遠比任何一個人都重要的多。

紅樓夢第十九回,襲人回完家之後,回到大觀園,無意間和寶玉說起要回家,寶玉覺得襲人話中有話,就問襲人:回什麼家?襲人說:母親和哥哥要贖我回家去。寶玉聽了襲人的話,便和襲人辯解,最後辯不過襲人。乃嘆道:“早知道都是要去的,我就不該弄了來。臨了剩我一個孤鬼兒!”說著便賭氣上床睡了。

但實際上是“襲人自幼兒見寶玉性格異常,其淘氣憨頑出於眾小兒之外,更有幾件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兒。近來仗著祖母溺愛,父母亦不能十分嚴緊拘管,更覺放縱弛蕩,任情恣性,最不喜務正。每欲勸時,諒不能聽。今日可巧有贖身之論,故先用騙詞以探其情,以壓其氣,然後好下箴規。”原來襲人是故意拿回家騙寶玉的,只是想借此對寶玉勸誡一些道理。

而寶玉不知其中的緣故,不理寶釵,自顧生氣睡覺了。

同樣是說要回家,紅樓夢第五十七回,寶玉去看黛玉,被紫鵑冷言了幾句,獨自坐在桃花樹下石上發呆。雪雁看見後告訴了紫鵑,紫鵑忙去安慰寶玉。由此說到寶玉讓賈母每日送去給黛玉的燕窩,紫鵑心生一計,故意說道“在這裡吃慣了,明年家去,那裡有這閒錢吃這個?寶玉聽了,吃了一驚,忙問:“誰家去?”紫鵑道:“妹妹回蘇州去。”……寶玉聽了,便如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一般。”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回到怡紅院的寶玉“兩個眼珠兒直直的起來,口角邊津液流出,皆不知覺。給他個枕頭,他便睡下;扶他起來,他便坐著;倒了茶來,他便吃茶。”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就跟死了一樣。

嚇得怡紅院上上下下的哭聲一片。最後大家都沒轍了,只能叫去紫鵑到寶玉跟頭。“誰知寶玉見了紫鵑,方“噯呀”了一聲,哭出來了。眾人一見,都放下心來。”期間有僕人進來說到“林之孝家的。

“寶玉聽了一個“林”字,便滿床鬧起來說:“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們來了!快打出去罷!”又說道:“憑他是誰,除了林妹妹,都不許姓林了!”眾人忙答應,又不敢笑。一時寶玉又一眼看見了十錦子上陳設的一隻金西洋自行船,便指著亂說:“那不是接他們來的船來了?灣在那裡呢。”賈母忙命拿下來。襲人忙拿下來,寶玉伸手要。襲人遞過去,寶玉便掖在被中,笑道:“這可去不成了!”一面說,一面死拉著紫鵑不放。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同樣是“辭別”,為什麼寶玉對黛玉和襲人言一致,行不一致?

寶玉病癒之後,才知紫鵑說的回蘇州去是騙寶玉的。

從這兩回看出,寶玉對待襲人和黛玉行動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知道襲人要回家,只是賭氣上床睡了。而知道林黛玉要回家,就跟要了命似得,一連驚動府上的最高領導人,賈母。

雖說,以襲人的身份自然不能和黛玉相提並論,但書中的這四處既有重合之處,說明無論寶玉平時對誰再好,在他心裡,林黛玉永遠是排第一位的。甚至沒有了林妹妹,寶玉也就不再是寶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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