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襲人“省親”,鳳姐送衣服,為何要說幾句小氣話?原因她說不出口

《紅樓夢》裡面的花襲人原本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頭,因為做事周到細緻、老成持重深受賈母器重。後來,賈母就把她派到了寶貝孫子寶玉的房中,讓她照顧寶玉。書中交代,這個花襲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服侍誰,心裡眼裡就只有誰。所以,她到了寶玉的身邊,就全心全意的照顧寶玉。

很快襲人就成了寶玉身邊的大紅人,連老太太、太太等人都知道,寶玉房裡是一時一刻也離不開她的。後來,寶玉因為在夢中得到了警幻仙子妹妹的傳授,學會了“雲雨之事”,就趁著沒人逼著襲人和他偷試了一番。從此,襲人成了寶玉沒有公開的通房丫頭。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襲人明白了自己身份的尷尬,更明白自己和寶玉的越界行為不會被主子們所承認。如果自己不能被上頭主子認定為姨娘的話,將來是沒有機會留在寶玉身邊的。襲人也越來越明白自己和晴雯的區別,別看兩個人都是老太太派來的,但是她們的“用途”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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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的月錢比晴雯高,是從老太太那邊領,晴雯工資少,但是是從怡紅院這邊領。也就是說,襲人的人事關係還是老太太那邊的,她不屬於寶玉的人。而晴雯,卻是寶玉的人。

晴雯美麗、活潑,留著幾寸長的紅指甲,纏著小腳兒,每天養尊處優,副小姐一樣,老太太什麼心思,還猜不著麼?明擺著,老太太對自己的這兩個丫頭有不同的安排啊。晴雯會成為寶玉的美妾,襲人呢?也就是大了以後,配一個小子,或者放出去罷了。怎麼衡量,都是留在府裡才是最好的結局,況且已經和寶玉有了那樣的關係。怎能捨得下呢?襲人為了長久的留在怡紅院開始動起了心思。

能怎麼辦呢?為了搶到那個寶姨娘的位置,只能背叛老太太,投靠新主子。因為,老太太心裡定的孫子的妾室不是她花襲人,而是那個嬌俏、伶俐的晴雯啊。於是,在寶玉捱打以後,襲人藉著向王夫人回話的機會,成功地把自己推銷給了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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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被襲人感動的直叫:“我的兒”,從此以後襲人就成了王夫人的人。王夫人叫鳳姐把襲人的人事關係轉了出來,又拿自己的錢給襲人,讓她享受到了準姨娘的待遇。至此,襲人的身份不再是借調到寶玉房中的主管了,而是王夫人給兒子親選的姨娘。只是考慮到寶玉還小,又怕他知道襲人的身份不再聽勸,才沒有公開。

這時候,成了準姨娘的襲人遇上點事兒:她的親孃病重,她哥哥花自芳請求賈府給妹妹一個回家探視母親的機會。王夫人就把王熙鳳叫來,叫她安排襲人“省親”事宜。

因有人回王夫人說:"襲人的哥哥花自芳進來說,他母親病重了,想他女兒。他來求恩典,接襲人家去走走。"王夫人聽了, 便道:"人家母女一場,豈有不許他去的。"一面就叫了鳳姐兒來,告訴了鳳姐兒,命酌量去辦理。

鳳姐就回房裡,叫周瑞家的告訴襲人這件事,又說讓她包上衣服,打扮好了,先來這裡,讓自己過過目。周瑞家的去了一會子,就和襲人還有一個拿著東西的小丫頭進來了。

襲人“省親”,鳳姐送衣服,為何要說幾句小氣話?原因她說不出口

鳳姐看襲人頭上插金戴銀還算過得去,就是身上的衣服過於素淨。原來,襲人身上穿的這幾件上好的衣服都是王夫人賞的。料子自然是好的,只是,襲人年輕,王夫人的衣服顏色太素、太暗淡了些。況且,此時天氣已經冷了,襲人的灰鼠褂子也不適合穿了。王熙鳳就讓平兒把自己的大毛衣服拿來送給襲人穿。原文是這樣說的:

鳳姐兒笑道:"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賞了你倒是好的, 但只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著也冷,你該穿一件大毛的。"襲人笑道:"太太就只給了這灰鼠的, 還有一件銀鼠的。說趕年下再給大毛的,還沒有得呢。"鳳姐兒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 我嫌鳳毛兒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罷,先給你穿去罷。等年下太太給作的時節我再作罷,只當你還我一樣。"

這段話挺有意思,鳳姐把自己的名貴衣服送給了襲人,卻偏偏很小氣的說,等年下做衣服的時候,我再做一件,就當你還給我一樣。

這就很令人不解了,你說,你都很大方的把好東西給人家了,怎麼還小家子氣的來上那麼幾句話呢?

彆著急,我們看看鳳姐說話、送衣服的時候,屋裡都有什麼人、這些人說些什麼話就知道了。

襲人“省親”,鳳姐送衣服,為何要說幾句小氣話?原因她說不出口

眾人都笑道:"奶奶慣會說這話。成年家大手大腳的替太太不知背地裡賠墊了多少東西,真真的賠的是說不出來,那裡又和太太算去?偏這會子又說這小氣話取笑兒。"鳳姐兒笑道:"太太那裡想的到這些?究竟這又不是正經事, 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體面。說不得我自己吃些虧,把眾人打扮體統了,寧可我得個好名也罷了。一個一個象'燒糊了的卷子'似的,人先笑話我當家倒把人弄出個花子來。 "眾人聽了,都嘆說:"誰似奶奶這樣聖明!在上體貼太太,在下又疼顧下人。"一面說,一面只見鳳姐兒命平兒將昨日那件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拿出來,與了襲人。 又看包袱,只得一個彈墨花綾水紅綢裡的夾包袱,裡面只包著兩件半舊棉襖與皮褂。鳳姐兒又命平兒把一個玉色綢裡的哆羅呢的包袱拿出來,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

原來,屋子裡還有“眾人”,這個“眾人”都包括誰呢?襲人、周瑞家的、小丫頭子、平兒,除此之外,一定還有不少管家娘子之類的。因為鳳姐是一個大忙人,平時那些管事的無時無刻不追著她回事情啊,所以,可以推測出來,這個時候,鳳姐的屋裡是有不少下人的,且大多數都是有體面、管些事情的高級下人。

襲人“省親”,鳳姐送衣服,為何要說幾句小氣話?原因她說不出口

那麼,鳳姐說了那樣“小家子氣”的話,這些會看人臉色,會揣摩主子意圖的人說了什麼呢?引文裡已經說了,她們都說王熙鳳平時就給家裡墊上了許多東西,說這話兒只是取笑的。

王熙鳳聽她們這麼說高興不高興?當然高興啊!她為什麼要故意說小氣話啊,不就是為了引導她們誇自己嘛!鳳姐貪心愛錢,平時對下人嚴苛,但是哪個當官的、管事的不愛聽好話呀?鳳姐當然也不例外啊。她儘管是心狠手辣、對下人極其嚴厲,但是她卻想要一個賢良的名聲。對待下人寬厚、仁慈,說出去多好聽啊;為了家族和睦,不惜自己搭錢、搭物,說出去顯得自己多顧家啊。這其實也是鳳姐心機深細又喜歡被人奉承的一個表現。

這時候,平兒去給襲人拿衣服,順便多拿了一件,說是要送給邢岫煙。鳳姐這時候又說了,我自己花還不夠,你也跟著花。眾人自然是又讚揚了鳳姐,說是因為她一直對人慈善,待人寬厚,平兒怎麼可能敢自作主張,拿主子的東西送人呢。

襲人“省親”,鳳姐送衣服,為何要說幾句小氣話?原因她說不出口

瞧這些人多會說話,淨挑鳳姐受用的話說。鳳姐自然是聽得心花怒放,當著大家說:

所以知道我的心的, 也就是他還知三分罷了。

其實,鳳姐還真的沒有說錯,平兒確實是瞭解鳳姐。知道她喜歡在人前賣弄,喜歡聽奉承話,喜歡裝賢良、博好名聲,所以,她就趁著這個機會,拿了鳳姐的衣服送給那個貧寒的姑娘邢岫煙。

鳳姐是《紅樓夢》當中最具亮色的人物形象,個人感覺她的形象比寶玉還要飽滿。她美麗動人、性格潑辣、精明強幹、陰險圓滑;但是她也有可愛、可敬、可人憐的一面。讀者對她是又愛又恨,作者對她的塑造是十分成功的。我們讀《紅樓夢》,喜歡鳳姐,就是因為她是有血有肉的圓形人物。有缺點、有優點才是一個完整的真實的人。在打發襲人“省親”這裡,鳳姐的表演就是她複雜性格的一個體現,她“狡猾”又不失可愛的引導眾人誇獎自己的行為,叫人讀起來忍俊不禁。原來,送人家衣服還要很小氣的說,等過年的時候,太太再給做新的,我要了,就當你還給我一樣,是為了引導大家誇獎自己,是為了聽好話。這個鳳姐真是叫人又恨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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