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常見有擁晴派攻擊襲人,說她不孝, “喪盡天良”。

我雖並不很喜歡襲人,但總覺得“喪盡天良”這個罪名有點大了。以前寫的《龍爭虎鬥怡紅院〉系列裡簡單提及了襲人與原生家庭的關係,今天再來細說說。


賈家多數丫鬟是家生子,因為父母是奴才,生的女兒也是奴才。但襲人不是,她父母是自由人,是做買賣的小市民。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自幼被賣入賈府


襲人小的時候,父母生意失敗,這失敗不是一般的破產,而是“沒飯吃”,要“餓死”。天子腳下三分貴,京城的小商人能敗落到這個地步,八成與天災人禍有關。


書中第一回提到,英蓮四歲那年被拐子拐走之後,“水旱不收,鼠盜蜂起”,後來導致民不安生。英蓮家鄉是富庶的江南,江南尚且如此,北方只怕更是民不聊生,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些對於市場經濟都是致命的打擊。那個時間,大概也就是襲人被賣的時間。


襲人的家族生意因此一敗塗地,家境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通常情況下,花家這種小市民階級不至於賣兒鬻女,他們也不是逃荒的災民。只能說,這實在是意外之災,走投無路才作出如此選擇。


雖然在那個黑暗的時代,賣孩子也是很常見的事,卻不是應該的事。


小時候讀過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連環畫故事,講一個解放軍戰士,寡母無力撫養姐弟倆,就把姐姐賣給地主家作丫鬟,後來被灌了水銀,給地主婆作了陪葬的童女。


襲人沒有遇到殘忍邪惡的主人,是她的幸運。她被賣,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父母的無能。


襲人家裡還有一個哥哥花自芳,但兒子要留著傳宗接代,不能賣的。於是襲人被賣了,而且是死契,永遠不能贖回。當然,賣襲人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女孩,更因為她好賣,能得個好價錢——襲人是很漂亮的小女孩。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的蘿莉時代


很多讀者以為襲人是個又笨又醜的丫頭,其實襲人是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第二名,她的個人條件至少在紫鵑、麝月、司棋、翠縷等人之上。不是說這世上只有晴雯一個人長得像樣,不如晴雯就是醜八怪了。


襲人賣的價錢有多好呢?


不但她的父母和哥哥靠著這筆賣身錢吃上了飽飯,而且花家還就此得到了東山再起的商業本錢。後來,襲人的哥哥憑著聰明勤奮,幫助父親整理得“家成業就”,說明花家買賣還算比較成功。雖然不像薛家夏家那樣富貴,但也可算是小康之家了。


花家對襲人這個女兒,是有歉疚之心的,所以襲人母親在家境恢復元氣之後,就跟花自芳商議要贖女兒回來。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母親想贖襲人,哥哥不敢反對的


襲人自己卻不肯回家了,不過,這可不是因為某些讀者說的“奴性”。其實,襲人是賈府最缺乏奴性的丫鬟之一。


薛姨媽說她“和氣裡透著剛硬要強”。寶釵覺得她“言語志量深可敬愛”。說明襲人是個特別自尊自愛的人。從她孃家的態度來看,襲人小時候還是得到了父母疼愛的。所以,她沒有很多“重男輕女”家庭的女兒常見的那種不配得心態,這一點,省吃儉用賙濟孃家的趙姨娘是截然相反的。


心理研究證明,自幼不被孃家疼愛和重視的孩子反而特別願意努力幫襯孃家、反哺父母,趙姨娘的爭榮誇耀是為了賙濟孃家,求得在父母跟前得到更多愛與重視。而襲人的爭榮誇耀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因為自幼得到過疼愛,所以她有足夠自信自愛,知道自己配得上這世上的好東西、好男人,也因為家庭變故中,她被第一個拋棄,所以她對孃家是怨恨的。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被父母拋棄的襲人,在心理上也拋棄了父母


“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我還值幾兩銀子,若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如今幸而賣到這個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樣,又不朝打暮罵。況且如今爹雖沒了,你們卻又整理的家成業就,復了元氣。若果然還艱難,把我贖出來,再多掏澄幾個錢,也還罷了;其實又不難了。這會子又贖我作什麼!權當我死了,再不必起贖我的念頭。”


脂批評價襲人這段話,說她是孝女、義女。襲人被賣時大概也就六七歲,賣與不賣,她都做不了主,她最後接受了這個現實,認識到爹媽是無奈才賣她。


老舍說的“腰裡無錢心似鐵”。襲人的父母有了這一次賣女兒的前科,從此在襲人心裡就落下了拿女兒掏澄錢的印象,永難翻身,不可原諒。


所以,襲人雖然理解了父母,也不再記恨他們,但是並不肯原諒他們。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們沒有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要求當事人原諒曾經傷害過他們的人,即便那是他們的父母。


血緣綁架的事例,至今還很常見。以前看電視節目裡經常有年輕時拋棄子女的父母,年老時要求來認親,要求子女贍養,有的主持人還假裝聖母心,要求當事人原諒父母,說否則他會後悔,只能說,這種主持人都是偽善,用別人的犧牲來彰顯自己的善良,太沒有人性。


幼小的襲人靠著自己的勤快謹慎,在賈府站穩了腳跟,在一眾丫鬟中脫穎而出,博得賈母賞識,先給湘雲,後賜寶玉。襲人不像鴛鴦小紅等家生子,有父母的照顧和指點,她完全是靠著自己心地純良,恪盡職任,硬拼上位的。賈家對下人仁慈,但奴才的生涯並不好過,打罵不多,但未必沒有。最艱難的時刻,都是年幼無助的襲人自己挺過來的。她對她的父母和原生家庭,沒有依賴,自然也沒有留戀。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年幼時不能撫育,等成年了有出息了又來扯後腿


襲人與趙姨娘和晴雯等其他丫鬟一個明顯的不同,就是花錢大方。她是“撒漫手”,寶玉叫她捐錢捐物給別的女孩,她從來沒二話。寶玉的月錢和她自己的月錢似乎都是不分的,寶玉說“咱們常時積攢下的錢”,儼然就是小兩口了。襲人撒漫,是因為她沒有家庭負擔。


她的工資是怡紅院最高的,平時賞賜不斷,這些錢,似乎沒怎麼見她拿去賙濟家裡,至少比起周姨娘趙姨娘來可差遠了。大概一來她覺得家裡境況好了,並不需要,二來,她也不把自己看作花家人了。她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在賈家立足,她把賈家當作了自己的家。


因為混得有體面,也因為賈家仁慈,襲人得到了探親休假的機會,逢年過節,可以回孃家。襲人家離賈府很近,寶玉認為她家是“熟近的地方”,可見以前也去過。出了寧國府後門,一半里路程,就到了襲人家。花家是商人,“每年東去西來,沒個定準”,所以這住處大概是特地搬在這裡,方便襲人探親的。


襲人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母親希望在自己在世時,把襲人贖出來。襲人已經大了,要嫁人了,早日贖出來,可以在家裡享享做姑娘的清福,自己可以多疼她幾年,彌補一下虧欠她的母愛。


襲人的哥哥大概是個孝子,但未必對妹妹有那麼深的感情。花自芳這個名字,雅緻中透著孤寒,大概是個精明自私的商人。妹妹回來,要多一張嘴吃飯,所以最好是儘快嫁掉,換點兒彩禮。至於嫁妝,估計她這些年在賈府穿戴和金銀也積攢了不少,未必看得上哥哥提供的嫁妝,所以意思意思也就夠了。只是贖身銀子難辦,可是“明仗著賈宅是慈善寬厚之家,不過求一求,只怕身價銀一併賞了,這是有的事呢”。所以花自芳也不太反對贖襲人。


襲人並不喜歡做僕人,她羨慕的是她的表妹。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誰不想過自由人的生活呢?哪怕窮一點,可惜襲人錯過了時候


“他雖沒這造化,倒也是嬌生慣養的呢,我姨爹姨娘的寶貝。如今十七歲,各樣的嫁妝都齊備了,明年就出嫁。”


這種小家碧玉的幸福,襲人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了。即便她現在回家,又能在家呆多久呢?哥哥能給她找到好婆家嗎?都是未知數。而且,回去做什麼呢?多年不在一起的家人,彼此情感也生疏了,經歷和生活都不同,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了。清貧的生活方式也已經不能滿足她了,為什麼要她回去過不喜歡的日子,只為了彌補母親的缺憾呢?


更重要的是,襲人已經與寶玉試了雲雨。作為丫鬟,這是職責所在;作為女人,這是她夢想的愛情。她當然想留在賈府,繼續追求那看似不太遙遠的幸福。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對寶玉何嘗不是一片痴心


第十九回,襲人回孃家,正好趕上寶玉來訪,她就在孃家人跟前充分秀了回恩愛。


襲人拉了寶玉進去。寶玉見房中三五個女孩兒,見他進來都低了頭,羞慚慚的。花自芳母子兩個百般怕寶玉冷,又讓他上炕,又忙另擺果桌,又忙倒好茶。

襲人笑道:“你們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擺,也不敢亂給東西吃。”

一面說,一面將自己的坐褥拿了,鋪在一個炕上,寶玉坐了;用自己的腳爐墊了腳;向荷包內取出兩個梅花香餅兒來,又將自己的手爐掀開焚上,仍蓋好,放與寶玉懷內;然後將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與寶玉。

彼時他母兄已是忙另齊齊整整擺上一桌子果品來。襲人見總無可吃之物,因笑道:“既來了,沒有空去之禮,好歹嘗一點兒,也是來我家一趟。”說著,拈了幾個松子瓤,吹去細皮,用手帕託著送與寶玉。

寶玉看見襲人兩眼微紅,粉光融滑,因悄問襲人:“好好的哭什麼?”襲人笑道:“何嘗哭。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過了。

當下寶玉穿著大紅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襲人道:“你特為往這裡來又換新衣服,他們就不問你往那去的?”

寶玉笑道:“珍大爺那裡去看戲換的。”

襲人點頭,又道:“坐一坐就回去罷。這個地方不是你來的。”

寶玉笑道:“你就家去才好呢。我還替你留著好東西呢。”

襲人悄笑道:“悄悄的,叫他們聽著,什麼意思。”

一面又伸手從寶玉項上將通靈玉摘了下來,向他姊妹們笑道:“你們見識見識。時常說起來都當希罕,恨不能一見,今兒可盡力瞧了再瞧。什麼希罕物兒,也不過是這麼個東西。”

說畢,遞與他們傳看了一遍,仍與寶玉掛好。

又命他哥哥去,或僱一乘小轎,或僱一輛小車,送寶玉回去。

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騎馬也不妨了。”

襲人道:“不為不妨,為的是碰見人。”

花自芳忙去僱了一頂小轎來。眾人也不敢相留,只得送寶玉出去。

襲人又抓果子與茗煙,又把些錢與他買花炮放,教他不可告訴人,“連你也有不是。”一直送寶玉至門前,看著上轎,放下轎簾。花茗二人牽馬跟隨。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秀恩愛是最幸福的時刻


在外邊混得好的孩子,在家裡就有充分的話語權,襲人便是如此,做了國公府的大丫鬟,見過世面,行事做派都與眾不同了,與那些羞慚慚的親戚姐妹大不一樣。拿了寶玉的玉給人炫耀,還說“也不過是這麼個東西”,這是耳鬢廝磨同床共枕的人才能有的口氣。襲人的母親和哥哥看“他二人又是那般景況,他母子二人心下更明白了,越發石頭落了地,而且是意外之想,彼此放心”。


襲人身體力行,告訴孃家親人們:我已經實現了階級跨越,不必再拉我回來了。


第二年年底,襲人母親就病危了。可見即便當時贖成了,襲人與母親也不過只有一年半載的相處時光。這一年半的時間,與其用來陪伴母親,不如用來培養與寶玉的感情。襲人已經用自己的身價銀子給母家翻了身,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接下來就要為自己的未來奮鬥了。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進言,博得王夫人信任


她沒有浪費這一年半的時光,她得到了王夫人的認可,距離成功上位成姨娘,只有一步之遙。也是在這福禍相依的一年中,她得知了寶玉最愛的是黛玉,又被寶玉踢到吐血。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她付出的代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沒有了退路。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知道寶玉最愛是黛玉


有人回王夫人說:“襲人的哥哥花自芳進來,說他母親病重了,想他女兒,他來求恩典,接襲人家去走走。”

王夫人聽了,便說:“人家母女一場,豈有不許他去的。”

一面就叫了鳳姐來,告訴了鳳姐,命他酌量去辦理。


鳳姐答應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訴襲人原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將跟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外頭派四個有年紀跟車的。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要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

周瑞家的答應了才要去,鳳姐又道:“那襲人是個省事的。你告訴他,說我的話,叫他穿幾件顏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著,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爐也要拿好的。臨走時叫他先來我瞧瞧。”周瑞家的答應去了。


半日,果見襲人穿戴了來了。兩個丫頭與周瑞家的拿著手爐與衣包。鳳姐看襲人頭上戴著幾枝金釵珠釧,倒華麗;又看身上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

鳳姐笑道:“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賞了你,倒是好的;但只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著也冷,你該穿一件大毛的。”

襲人笑道:“太太就只給了這灰鼠的,還有一件銀鼠的。說趕年下再給大毛的,還沒有得呢。”

鳳姐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風毛兒出的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罷,先給你穿去罷。等年下太太給作的時節,我再作罷,只當你還我一樣。”……

又囑咐襲人道:“你媽若好了就罷;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發人來回我,我再另打發人給你送鋪蓋去。可別使他們的鋪蓋和梳頭的傢伙。”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們自然也知道這裡的,也不用我囑咐了。”

周瑞家的答應:“都知道。我們這去到那裡,總叫他們的人迴避。若住下,必是另要一兩間內房的。”說著,跟了襲人出去,又吩咐小廝預備燈籠,遂坐車往花自芳家來。不在話下。


......周瑞家的帶了信回鳳姐說襲人之母業已停床,不能回來。鳳姐回明瞭王夫人,一面著人往大觀園去取他的鋪蓋妝奩。



鳳姐與周瑞家的這番對話,表明了賈府姨娘歸省時的講究,也著實引起了很多擁晴派的眼紅。其實這些講究也不是襲人自己要這樣,而是賈家的規矩要求。襲人平時在賈家也沒有這樣穿戴,也沒有丫鬟伺候,她自己也並不喜歡如此排場,鳳姐瞭解她,說她是“省事的”。


有人說,母親要死了還穿戴那麼華麗,真是喪良心。這些人大概是不知道老禮。


襲人之母此時並未死去,只是病危。病危的人最怕兒女穿著素淨,滿面悽惶來探望——這是提前來弔孝嗎?這是探病還是催命?沒死也要被咒死了。所以,探望病人,必須要穿戴喜氣,給病人以痊癒的信心。況且,襲人的母親也是期望她能成為寶玉姨娘的,看到她現在這個待遇,也就可以安心含笑九泉了。


總之,襲人的打扮和排場,對於探望病危的母親來說,既不越禮,還很合情。完全談不上喪盡天良之說。


襲人對母愛僅有的印象只有幼兒時的溫暖,做了丫鬟之後雖然偶有探親機會,但那時母女已經成了兩個階級,再親密也是有距離的了。襲人尚未充分享受母愛,也來不及讓母親看到自己成為姨娘、爭榮誇耀的那天,母親就離世了,唯一可慰的是,王夫人和鳳姐提前安排了姨娘規格的省親預演,讓襲人的母親安心而去。


對孃家,襲人是愛恨交加的,貧賤夫妻百事哀,貧賤母女又何嘗不是?窮人的女兒天生就是預備著要賣身養家的。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不甘於血緣綁架的兩個丫鬟


在這一年的元宵夜宴上,襲人避開熱鬧,獨自在怡紅院守孝,懷念母親。陪伴她的,只有同病相憐的鴛鴦。賈府丫鬟中,敢於掙脫血緣綁架,斬斷與孃家的關係的,也就只有她倆。


襲人談到王夫人的恩典,說“也算養我一場,我也不敢妄想了”。


她明白,她在賈家,能這樣,也就到頭了,她不敢指望得到更多的愛情和地位。能轉正成為姨娘,陪伴寶玉,這就是她最大的理想了。誰又知道,最後連這個理想也成了虛妄呢?


鴛鴦倒是一語成讖:“你們自以為都有了結果了,將來都是做姨娘的。據我看,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你們且收著些兒,別忒樂過了頭。”


襲人最終還是成為王夫人的棄子,不得不回到孃家,面對著哥嫂的冷眼冷言,感受到了晴雯當日的待遇。勵志了一輩子,賢良了一輩子的襲人,最終還是親情愛情都耽誤了。判詞說,“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意思是襲人白做了這麼多年的好孩子,白努力奮鬥了,最終還是沒能實現自己的心願。


襲人最常被拿來與晴雯做對比。晴雯是從小父母雙亡,才被賣掉,她對家庭的溫暖還是有幻想和期待的。晴雯之所以在怡紅院“輕狂”,是因為她得到了賈母和寶玉過多的寵愛,有了在家的溫暖和舒適。她把怡紅院當成了自己的家,希望把多餘的人都攆走,只剩自己和寶玉在一起。


襲人是經歷過家人的背叛,她的不安全感更強,知道親人也未必可信,一切只能靠自己。晴雯把賈府當作家,是因為她感到賈府對她好。襲人則是,她自己在哪裡,她就有能力把哪裡變成她自己的家!


所以晴雯最終還是遭遇了寶玉的背叛,臨死只能叫了一夜的娘,她太渴望親情了。


襲人即便是到了晴雯那樣的絕境,也不會求救於任何親人。她唯一的親情大概就是寶玉了,他是他的丈夫、兒子、弟弟,被他打、被他棄,她都沒二話,只說一句“好歹留著麝月”這樣的忠告。


蔣玉菡娶她是“配鸞鳳,真也著”,那是小蔣的單方面感覺良好。襲人本身就是經濟適用性女人,人們常說的“誰娶誰有福”。這種女性無論嫁給誰,都能讓自己身邊的人覺得舒適幸福,這是一種本事,與愛情無關。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好妻子自己未必幸福,寶玉一直在她心裡


在小蔣的婚姻裡,襲人還是暗自感嘆“誰知公子無緣”,小蔣沒能成為她的第二春,只是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容身之地,她的心,還是碎在了寶玉手裡。


因為寶玉的窩心腳,襲人落下終生吐血的殘疾,生育恐怕也很艱難了。襲人幼時被父母所棄,老來也沒有兒女可倚靠。


襲人救過她的父母和家庭,她已經盡到了孝女的本分。此後的她,有權利為自己的前途和幸福打算,她拒絕成為終生鞠躬盡瘁扶持孃家和兄弟的扶弟魔,願意靠自己殺出一條好前程,這是她自尊自愛之處。


襲人:我為什麼一定要孝順?

襲人一生只能靠自己


在那個時代,有這種自主意識的女子不多,即便是今天,依然有很多樊勝美式的女孩子甘願為了孃家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襲人為某些讀者詬病“不孝”,也是因為大家對女性價值取向的不同。

作為作者,曹公讚賞她的自強,也憐惜她的薄命,所以,在眾多的薄命紅顏中,給她安排了一個不算太慘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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