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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稀有奶，熱度最高的非駱駝奶莫屬。

附加在駱駝奶上的光環非常多，價格也是普通牛奶的十幾倍。那麼，駱駝奶是否真的名副其實呢？

先從營養成分說起吧。

亞洲地區的生駝奶，在三大營養素含量方面都比普通牛奶高，所以喝起來比較濃稠。

按我國文獻，其中幹物質含量為13.86%，蛋白質含量是4.02%（牛奶是3.1%~3.5%），脂肪含量為5.07%（牛奶是3%~4%），乳糖（碳水化合物）含量為5.33%（牛奶是4.4%~4.8%）[2]，鈣、鐵、磷等礦物質含量也略高於生牛乳。

不過，生駝奶的數據並不等同於市售駝奶產品。因為收來每一頭駱駝奶的數據都會略有差異，再經過一系列生產加工和標準化後，數據也會有改變，因具體產品而異。

例如，某種市售駱駝奶所標註的營養成分表中，100克駝奶所含的蛋白質、脂肪和碳水化合物分別是3.5克、4.5克和4.5克，只有脂肪高一些，蛋白質和乳糖含量與普通牛奶的差異已經不太大了。

可能很多讀者看到這裡會說：可是它的價格比牛奶貴很多很多倍啊，如果按性價比來說，也說不上多有優勢嘛。我多喝點牛奶，不就把蛋白質和鈣補上來了麼。

不過，

但是，喝駝奶的人，主要還不是為了補充蛋白質和維生素，而是衝著它的保健功能去的。

傳說保健功能一：改善血糖作用

在駝奶眾多的「功效」中，最知名的一種就是「對血糖有好處」。

這個說法並不是毫無根據。

有研究認為，駝奶中含有胰島素。與一般的口服胰島素不同，駝奶中的胰島素被包裹在納米顆粒中，不會在胃中形成凝結物，能夠被小腸吸收，然後完整地轉運到血液中發揮作用。駝奶還具有類似胰島素的小分子，能夠與胰島素受體相互作用。此外，駝奶能影響人體胰島素敏感組織（例如肝臟和胰腺）中的胰島素受體功能和葡萄糖轉運，從而調節葡萄糖穩態[3]。

有關駱駝奶對血糖的作用，也有更直接的臨床研究報道。

一項國外研究中，招募了40名患2型糖尿病的成年人，讓他們在三個月時間中喝駱駝奶，用牛奶作為對照。研究發現，每天喝500毫升牛奶和駱駝奶，都能顯著降低空腹胰島素水平和糖化血紅蛋白水平，改善胰島素抵抗，不過在兩組干預結果間沒有觀察到明顯差異。換句話說，喝牛奶和喝駱駝奶都對糖尿病患者有好處。不過，與喝牛奶相比，每天喝500mL駝奶可以更好地降低空腹血糖和治療所需的胰島素劑量[4]。

還有一些其他的臨床研究也表明，喝駝奶或多或少對改善糖尿病有一定作用，其中最主要的效果是降低血糖水平，但它並不能完全替代藥物。

前面所說的研究中，對糖尿病患者飲用駝奶前後的血脂水平的變化進行了測定，發現喝駱駝奶對血脂沒有明顯影響，而牛奶組受試者的血清總膽固醇和低密度脂蛋白有所下降[4]。

不過，也有研究發現，讓2型糖尿病患者每天攝入40g駝奶粉，持續3個月後，受試者的甘油三酯水平有所下降[5]。不過，總的來說，還缺乏有力證據來證實駱駝奶比牛奶對血脂水平有更好的作用。

部分糖尿病人隨著病情的發展會出現併發症，其中一種則是腎病。駝奶是否能幫助治療糖尿病腎病呢？遺憾的是，儘管商家已經如此宣傳，但目前這方面的研究還停留在動物實驗，尚未確定在人身上是否有同樣效果。

一篇關於駝奶對糖尿病作用的系統綜述[6]蒐集了73篇相關研究，其中22篇質量較好的研究被納入分析，其中包括11篇動物研究和11項臨床干預研究。

• 其中10項動物研究結果均表明駱駝奶有利於改善至少一項糖尿病相關指標，包括糖化血紅蛋白、空腹血糖水平、胰島素抵抗指數、血脂狀態等。

在相關人體研究中，有8篇是在1型糖尿病患者中進行的。如一項在54名年輕1型糖尿病患者中的研究發現，在飲用駱駝奶4個月之後，空腹血糖水平和糖化血紅蛋白水平分別下降了56%和25%，C肽水平則升高（表明內源性胰島素生成能力增強）。不過，這些研究的質量還需要提升，對照的嚴謹程度不夠理想。

• 另外3項人體研究以2型糖尿病患者為受試者，表明對至少一項糖尿病相關指標有所改善。其中一項單盲隨機對照研究用駱駝奶與牛奶進行比較，發現駱駝奶與牛奶干預在血糖水平、血壓水平和血脂水平上均無顯著性差異，但駱駝奶處理組的胰島素水平顯著較高。

這項綜述指出，由於研究用的駱駝奶成分不完全一致，而且受試者人數較少，可能在結果上略有差異，還需要進一步的深入研究，但無論如何，駱駝奶的健康益處值得繼續開發。

需要注意的是，在大多數臨床實驗中，駱駝奶的推薦飲用量為每天500毫升。按照目前我國的市價，500mL駝奶要花將近150元。

所以，對經濟實力比較強的糖尿病患者來說，喝駱駝奶是有益的。但對工薪階層來說，是否真的值得花這麼大的費用來買駱駝奶，是否可以用其他奶類和食物的組合來達到類似效果，可能還有待商榷。

傳說保健作用二：護肝作用

關於駝奶保肝護肝的功效，目前的臨床研究主要集中於丙肝和乙肝病人。

在一項針對慢性乙肝病人、106人規模的對照實驗[7]中，給干預組病人每天喝1000mL駝奶，持續一年，未使用任何藥物；對照組則不喝駝奶，也沒有治療。

結果顯示，兩組病人的狀況差異很大。

• 在喝駝奶的干預組中，90%的受試者乙肝病毒DNA轉陰，而對照組中的轉陰率為3%。

• 干預組中，所有受試者的谷丙轉氨酶（ALT）恢復到了正常水平，而對照組的ALT恢復正常比例僅為11.29%。

• 干預組中，54.55%的受試者的乙肝表面抗原（HgsAg）轉陰，而對照組中只有1.61%轉陰。
• 干預組中，有86.36%的受試者小三陽模式發生了變化，有6.82%（3名）的受試者出現了五項全陰（需要說明的是，這3名受試者本身也是體質好、病程短的青壯年）；而對照組中只有3.23%的受試者小三陽模式發生了變化，也沒有人五項全陰。

這些結果都表明，駱駝奶的確具有改善肝功能和輔助治療乙肝的作用。主要問題是，研究中使用的劑量為每天1000mL，而且持續一年。以目前的價格來看，這個成本著實不低。

傳說保健作用三：抗過敏作用

與驢奶的抗過敏研究一樣，駝奶的抗過敏作用研究主要是針對牛奶過敏兒童。從成分來說，駝奶中不含有β-乳球蛋白，而β-乳球蛋白是牛奶中的主要過敏原之一。也有報道，駝奶中的免疫球蛋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兒童的過敏反應[3]。

這方面的研究有人群實驗報告，但大部分實驗時間較短。有的只有幾天，有些甚至只進行了短暫的皮膚點刺實驗，只有一項雙盲交叉臨床實驗[8]持續時間較長。

該實驗將受試者分為兩組，分別每天攝入200mL的氨基酸配方牛奶和駝奶，持續兩週。然後經過6周的洗脫，兩組交換處理後，再進行2周的實驗。

也就是說，原來喝了兩週駝奶的人，有6周時間什麼奶都不喝，消除喝駝奶的效果；然後再改成喝兩週牛奶。另一組也一樣，只是從牛奶改喝駝奶。這種「交叉實驗設計」的好處，是每個人可以作為自己的對照，能夠消除人和人之間遺傳差異和身體狀態的影響，僅僅比較牛奶和駝奶的效果差異。

結果發現，在整個實驗期間，15名受試者均沒有對駝奶產生過敏反應，這表明駝奶對牛奶蛋白過敏兒童有一定的安全性。

但是，這個實驗的樣本量還比較小，還不能肯定100%的牛奶過敏兒童都能接受駝奶。只能說，駝奶可以作為水解奶粉或者氨基酸配方奶粉之外的一個選擇。

專家提示，對於那些過敏反應嚴重，而且難以控制的兒童（例如哮喘），不建議用任何有抗過敏作用的稀有奶來代替氨基酸配方奶或者水解奶。

傳說保健作用四：抑制癌細胞作用

民間傳說駱駝奶對抗癌有益，但這方面的作用目前主要是細胞水平上的研究。

一項研究在結腸癌細胞系 HCT 116和乳腺癌細胞系MCF-7的培養液中加入不同劑量的駱駝奶，結果發現駱駝奶有效降低了細胞的增殖速度，降低了活細胞比例和細胞的轉移速度。這種抗癌細胞增殖的效果可能是通過誘導自噬作用而實現的[9]。

另一項研究用肝癌細胞系HepG2和乳腺癌細胞系MCF-7進行了研究，發現駱駝奶可以有效抑制這兩種細胞系的增殖，而牛奶沒有這種作用[10]。這種抑制增殖的作用，可能是因為駱駝奶激活 caspase-3 mRNA，誘導細胞上的死亡受體，並增強細胞的氧化應激水平，而從內外兩方面促進癌細胞凋亡。

不過，從這種細胞實驗，並不能直接推論到人體食用後的效果。所以目前還沒有靠喝駱駝奶抗癌的實錘證據，只有把駱駝奶用於癌症患者補充營養的嘗試。可以這樣說，駱駝奶是癌症患者可以選擇的一種營養食物。

傳說保健作用五：抗炎作用

駝奶中含有一些能耐受消化酶處理的溶菌酶、乳鐵蛋白和乳過氧化物酶等成分。乳鐵蛋白有抗炎症作用，抑制促炎細胞因子如IL-6和TNF-α在單核細胞中的產生，其乳清蛋白也被證實具有改善谷胱甘肽活性的效果，它們具有潛在的抗炎症效果和免疫調節作用[6]，這些作用也可能有益於糖尿病患者和其他有過高炎症反應問題的患者。不過，相關研究主要是體外研究，還需要人群干預實驗的證據來證實。

總之，從目前的研究結果來看，駱駝奶的確是一種具有一定保健價值的稀有奶類。只是，由於資源稀缺，價格高昂，不一定適合所有家庭使用。它的風味也有些羶臊，不是每個人都樂於接受。如果僅僅是為了補充營養素，性價比不及普通的牛奶。

那麼，駝奶除了貴，還有沒有別的顧慮因素？主要是對安全和品質方面的擔憂。

首先，就目前來說，駝奶的安全風險比牛奶要大。

我國大部分的駱駝都是農戶散養，是否攜帶致病微生物難以保證。例如2015年曾在多國爆發的中東呼吸窘迫綜合徵，其死亡率遠高於新冠病毒。它的罪魁禍首是MERS-CoV病毒，主要傳染源就是中東地區的單峰駱駝[11]。

其次，駱駝奶的品質控制比較難，因為給駱駝擠奶本身就太困難了。駱駝不是一種被長期馴養用於產奶的動物，不會像奶牛那樣在乳房中儲奶，產奶量很小；駱駝也不能像奶牛那樣，直接用真空吸奶器來取奶，而必須要小駱駝在身邊吮吸才會產奶，一次產奶時間只會持續20分鐘到半個小時。

對於散養的駱駝來說，擠好的奶不能馬上進行生產加工，而是需要農戶送到當地工廠，或者工廠派人一家一家地收，在這個過程中還會有微生物汙染風險。不過，製作奶粉時會做殺菌處理，噴粉也是加熱過程；滅菌奶製作加熱更為徹底，能夠殺滅病毒和致病菌，因此常溫保存的合格製成品還是比較安心的。購買沒有經過充分加熱滅菌的鮮駝奶則要非常慎重。

由於目前還沒有駝奶的國標，只有新疆地區有地方標準，市面上的液態駝奶和駝奶粉質量也有可能參差不齊。消費者購買時，需要細看配料表和營養成分表。

此外，也有極少數人對駱駝奶有過敏反應。文獻表明過敏者往往來自過敏症家族，而且他們同時對牛奶也有過敏反應。其主要症狀為過敏性皮炎的皮膚反應，同時也有系統性過敏常見的白細胞計數上升、嗜酸性粒細胞增加和維生素E水平上升等反應[12]。所以，牛奶過敏的孩子第一次飲用駱駝奶時應注意觀察，或做皮膚點刺實驗，確認沒有不良反應之後再繼續飲用。

作者：劉岸書（學生） 範志紅（北京食品營養與人類健康高精尖創新中心崗位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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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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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zadi, Anahita, Khedmat, Leila,Mojtahedi, Sayed Yousef. Nutritional and therapeutic perspectives of camel milk and its protein hydrolysates: A review on versatile biofunctional properties. Journal of Functional Foods, 2019,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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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蔡瑞麗, 侯志梅與劉順, 新疆雙峰駝奶對2型糖尿病患者血糖、血脂及血壓的影響. 世界最新醫學信息文摘, 2019, 19(20): 52-53,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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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Korashy HM, et al. Camel milk triggers apoptotic signaling pathways in human hepatoma HepG2 and breast cancer MCF7 cell lines through transcriptional mechanism. Journal of Biomedicine and Biotechnology. 2012:593195.

[11] 朱娜, 耿合員, 陳濤. 糞-口途徑——不為人知的中東呼吸綜合徵冠狀病毒傳播的新途徑[J]. 熱帶病與寄生蟲學, 2017, 015(004):187-189.

[12] Ehlayel M and Bener A. Camel's milk allergy. Allergy and Asthma Proceeding. 2018, 39(5):384-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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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志紅

北京食品營養與人類健康高精尖創新中心崗位科學家

中國營養學會理事

中國健康促進與健康教育協會理事

中國科協聘營養科學傳播首席專家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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