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觴陽雪

前言：

《藍袍先生》是當代著名作家陳忠實於2008年出版的一部中篇小說。講述了徐慎獨不同時期思想變化的過程，再現了一個老舊封閉的楊徐村思想逐步解放的場景。

可以說，在老一輩人的記憶中，都曾有過這樣的場景。每次閒聊的時候，爺爺都會忍不住講講四五十年代那些無法磨滅的印跡。

其實《藍袍先生》就是一抹歲月的痕跡，也是一個時代的掠影。我們在敬重老一輩人的同時，更感恩自己生於一個前所未有的幸福時代。

都說思想有多遠，我們就能走多遠。倘若我們總是無法從陳舊的觀念中解脫出來，就永遠無法找到新的出路。

那麼，徐慎獨的人生究竟有著怎樣的經歷呢？為什麼說他的人生是一種悲情的人生呢？

【1】“藍袍”加身——對死板家訓的順從，對包辦婚姻和荒謬女性觀的接受

（1）對死板家訓的順從

在古老的封建家長制下，總有很多看似正確又狹隘的家規祖訓。楊徐村的徐家就有一種“讀耕傳家”的訓示：

教書的只做學問，不要求官為宦；務農的要親身躬耕，不要僱工代勞；只要保住現有家產不失，不要置地蓋房買騾馬。

藍袍先生徐慎獨就是從小在這樣的家規祖訓下成長的。如今，他順利的接下了徐家“讀”的繼承人之位，並被安排到了私塾坐館執教。

文中有這樣三句話，描寫了徐慎獨深受其父影響並願意接受的心理狀態：

1.我站在父親旁邊，身上很不自在，心理卻潛入一股暗暗的優越感。

2.那眼淚裡呈現出從未見過的動人之處，令人敬服，又令人同情。

3.要得到一個善終的結局，就必得像父親那樣……

由此可見，徐慎獨確實受到了深遠的影響。當他坐上私塾的那把象徵著老夫子莊重而威嚴的黑色座椅時，他為了尋求一片善終的靜土，很聽話的踩著父輩的腳印繼續走了下去。

（2）對荒謬女性觀的接受

教書的生活總是平淡如水的，徐慎獨也慢慢習慣了下來。

在這樣的生活中，他認識了楊龜年的兒媳婦，也曾有那麼一點點萌動的邪念。但是，當他簡短的搭了兩三句話之後，卻被父親狠狠的收拾了一頓。

在他父親的眼裡，為人師表就得自重。不得隨意與女人搭話，因為他覺得女性就是妖女、鬼魅。而徐慎獨在聽了父親的話之後，也自我反思起來，並且很快就認可了。

文中有這樣一段話描寫他接受了父親的荒謬女性觀：

我的心在收縮，被那個洋女人攪起的一縷紛亂的雲霓，消散了。我再也不理睬那個被父親罵作妖精鬼魅的女人，甚至連村中一切年齡尚輕的女人也都一概不予搭理。我不能讓桃色褻瀆徐家貞節的門樓……

足以可見，徐家人骨子裡就是男尊女卑的思想，而且他們的思想觀念既保守也很荒謬。可徐慎獨竟然也坦然的接受了這樣的觀念。

（3）對包辦婚姻的無奈接受

我們知道，楊徐村是個思想急待解放的的村子。就是這樣一個村子，多少年了還保留著祭拜孔夫子的文廟，那麼包辦婚姻這個老舊的觀念自然也是根深蒂固的。

很不幸的是，徐慎獨也成了包辦婚姻的犧牲品。儘管他心理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無奈的接受了。

文中這樣表述了徐慎獨對這種包辦婚姻的無奈接受：

1.婚後半個月，我不僅沒有動過她一指頭，連一句話也懶得跟她說，除了晚上必須進廂房睡覺以外，白天我連進屋的興趣都沒有。我卻不敢有任何不滿的表示，父母之 命啊！

2.配偶的不甚稱心和夫妻感情的不甚融洽，為新承擔的教書工作的熱情和興味所沖淡，我覺得十分喜歡教學。這一方面的如願與另一方面的不如願摻和著，我就這麼過，也沒有感覺到活不下去，生活雖顯得古板，卻也平靜。

其實，徐慎獨的內心中是有反抗情緒的，但是在多年的祖訓和父親的威嚴下，他的反抗情緒又顯的蒼白無力。

英國哲學家培根曾說：

一個人能順從別人當然很好，但必須表明這是出於對他的尊敬，而非惟命是從。

徐慎獨的這種接受與順從，儘管表達了自己對家規祖訓和父親的尊敬，卻也是對封建思想的惟命是從。

【2】脫下“藍袍”——在半推半就的推搡下，接受了新思想

列夫托爾斯泰曾說：

思想上的努力，正如可以長成大樹的種子一般，在眼睛裡是看不見的。但，人類社會生活的明顯的變化正發生於其中。

在楊徐村這個偏僻的南塬上，人們都在朝著新思想上努力著。他們的思想和教育模式也在慢慢變化，徐家的祖訓也被徐慎獨的伯父們推翻了。可徐慎獨父子卻覺得那些新變化有些傷及大雅。

直到徐慎獨去參加了城裡師範學校的進修之後，他藏在藍袍下的老舊思想才在人群的推搡下撬開了一絲縫隙。

剛進速成班的時候，他的藍袍以及他昂首挺胸邁起的八字步，都成了同學的笑柄。也是在這個時候，他脫下了“藍袍”。但是這個脫下“藍袍”的過程卻是無比艱辛的，因為這是他思想放開的艱難旅程。

在這個過程中，田芳這個宣傳委員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不但讓他的思想向前邁進了一步，也讓他婚後多年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對婚姻自由的嚮往。

就這樣，他在半推半就中脫下了“藍袍”。而他脫下藍袍最鮮明的表現就是：在戀愛自由的嚮往中，把一紙離婚訴狀遞上了法院。

正是在這種新思潮的拍擊下，他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轉變：

眼前是渭河平原的壯麗的原野，坦坦蕩蕩，一望無際，一座座古代帝王、謀士、武將的大大小小的墓塚，散佈在田地裡，蒙著一層雪，他們長眠在地下宮殿裡，少說也有千餘年了，而他們創造的封建禮教卻與他們宮廷裡的汙物一起排到宮牆外邊來，滲進田地，滲進他的臣民的血液，一代一代傳留下來，就造成了如我的父親和田芳的父親這樣的禮義之民嗎？

這是他脫下藍袍後心中的思考。也是他在人群的推搡和愛情的牽引下，開啟了對時代洪流的認知和接受。

【3】再穿藍袍——重拾老舊思想後的忍辱接受，以期尋找舒適的淺灘

我們常說，任何新生事物的出現，都伴隨著舊思想的反覆侵擾。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是一個新舊思想更替的節點。

而在這個新舊思想更替的節點上，徐慎獨終究無法置身事外，所以他也被裹挾著推向了風口浪尖。

此時的他，在老舊思想的長期影響下，又蜷縮進了那件“藍袍”裡。而“慎獨”再次成為他逃避現實後唯唯諾諾的選擇。

然而，“慎獨”最終也成了炙烤他的火焰。他選擇了自殺，結果卻沒能如願。這種煎熬讓他再次封閉了自己。他以為這樣就可以窩在一個比較安全的港灣，就可以迎接新時代的浪潮。

可事實卻如狄更斯所言：

可以斷定，思想和身體一樣，稍有過度的安逸，便會如染瘟病。

儘管二十年重歸淺灘，他又能登上講臺。可他的心中卻蒙上了一層枷鎖，他的語言倉庫也無法打開了，他只會做一個打鈴的老師。而這也是他重拾舊思想忍辱接受陷害後的思想瘟病。

文中描述了他重回講臺之後的自我告誡：

我暗暗警告自己，老老實實蟋在螺殼裡吧！甭張狂，還是沒有資格和一般教師同樣對待哩！還要——慎獨！

可以說，徐慎獨是可悲的。他剛剛接受了新思想的認知，就踩進了陷阱。他的置身人群和不懂得人情世故，讓他再次撿起了那些老舊的思想。

也正是因為這些老舊思想的反覆侵擾，讓他進入了一個瘟病的狀態，致使他一直無法擺渡自己的思想和靈魂。

結局：

徐慎獨的人生是悲情的人生，也是他那個時代存在的一些思想瘟病和惡瘤。

可以說，《藍袍先生》記錄的是一種文明的發展過程，也是一種新舊思想交替的節點畫面。徐慎獨並不是單一的某個人，而是那個時代下的某一類刻板保守的人。

為了所謂的善終，他們選擇順從父輩的安排；為了所謂的孝道，他們無奈的接受包辦婚姻；為了家族的貞潔門樓，他們選擇不與其她年輕女性交流。而這些，也都存在於那個思想保守的年代。

正如馬克·吐溫所言：

構成生命的主要成分，並非事實和事件，它主要的成分是思想的風暴，它一生一世都在人的腦中吹襲。

徐慎獨的一生，正是在思想風暴的吹襲之下成長的。在時代的浪潮下，他的思想於推搡之中開化了。可在長期的保守觀念下，他的行動又總是盤亙在接受與順從之中。

他既想潔身自好，又想善始善終。但是，時代的洪流卻不允許他安之一隅。

於是，在半推半就中他想過逃離，也想過追逐浪潮。可他始終跳脫不出那些對他有著深遠影響的保守思想。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接受與順從。

正如作品最後所描述的一樣：

儘管我退休回到家裡，我的心，似乎還在那個小庫房裡蜷曲著，無法舒展了，田芳能夠把我的藍袍揭掉，現在卻無法把我捲曲的脊骨捋撫舒展……

由此可見，他的思想“藍袍”一直在穿脫之間反覆進行著。而他的一生，也還在接受與順從之下盤亙著。直到老伴兒死了，他為了順從子女仍然沒有續絃。而我們對徐慎獨的看法，用一句話來表達，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可以說，這是一個腦子裡寫滿了甘心被安排與引導的不幸人生，這更是一個腦子裡填滿了接受與順從的悲情人生。好在作者最終還是給我們展現了一個思想跳出窠臼後的美好畫面：

春風吹綠了河川，也吹綠了源坡，又是杏花紛謝桃花呈豔的陽春三月。

如今看來，思想的解放才是人生最美好的開始。徐慎獨這種悲情的人生，只是溝壁間殘破醜陋的面貌，也是新時代的碧綠河川上的雜草，終將被時代洪流所湮沒。

我們在悲嘆徐慎獨的同時，更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不為別的，只為自己身在當下，就應該去肩負時代賦予我們勇往直前的歷史使命！

觴陽雪，一個山裡人，網絡新作家。記錄山上的故事，描寫山下的風景，與您共享山中的溫存。喜歡我的敬請關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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