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 轉發信息、交通管制、自我隔離,哪個更能遏制病毒傳播?

導語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持續擴散,新聞各類報道的撲面而來顯然已經造成了讀者的信息過載。本文嘗試對信息與行為這一跨學科領域進行分析,並就此問題進行總結與展望。

隨著近期冠狀病毒的蔓延,各類信息如潮水般湧來,而過多資訊則會讓讀者感到信息過載(information overload)。過載的信息中大多帶有情緒指向,會讓我們感到同情疲勞。相信你經過連續多天的疫情信息轟炸,已經進入了信息過載階段。

但關於疾病傳播,信息與行為之間的關係,還有很多研究值得深入探索。疾病與行為的相關研究,稱為疾病-行為動力學(disease–behavior dynamics),是一個涉及到社會科學、複雜網絡、行為科學、傳染病學、健康心理學的交叉研究領域。本文將概述相關領域的多篇論文,並以此展望論文背後還存在哪些值得探索的問題。

1.社交媒體如何影響疫情:信息傳播和疾病傳播的關係

在當前眾多預測患病人數的模型中,大多沒有考慮到社交網絡上瘋傳的防控信息會對疾病傳播有何影響。而這導致的結果是,預測模型考慮的都是在不採取干預措施前提下的疾病傳播動力學。這既會導致對真實患病人數的不準確估計,也無法對疾病管控措施提供指導——最應該才去實施的是什麼措施。

轉發信息、交通管制、自我隔離,哪個更能遏制病毒傳播?

圖1:疾病傳播與行為之間相互作用示意圖

2015 年一篇名為《Coupled disease–behavior dynamics on complex networks:A review》的綜述,指出了疾病動力學與人類行為動力學之間的反饋迴路。如上圖所示,疾病的發展,會影響人們對疾病風險的認識,而人的行為通過社交壓力和社會連接的調整,又影響著疾病的傳播。疾病傳播和人類行為,兩者由此相互影響。

在對社交行為建模時,最簡單的是基於規則的建模方法(rule-based modeling),例如設定隨著時間的推移或人們對疾病的進一步認識,疾病的傳播速率會變低。更復雜的模型是由Hagerstrand在1967年提出平均信息域(mean information field),該模型考慮了人的行為在傳播過程中,是否採取某個行為,取決於周圍的人採取該行為的比例是否達到閥值。其他的建模方法包括基於主體的建模(agent based modeling)網格網絡(lattice network)

對“疾病-行為動力學”領域更具體的建模參考:

論文題目:

Coupled disease–behavior dynamics on complex networks:A review

論文地址: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1571064515001372

論文題目:

Coupling infectious disease, human preventive behaviour, and networks - A conceptual framework for epidemic modeling

論文地址:

https://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abs/pii/S0277953611006551

2.疾病信息也有“過猶不及”:過量信息會妨礙疫情控制

加深對疾病的認識,能夠避免疾病在網絡中的進一步傳播,這是[3-7]的文獻所得出的共同結論。但還有一個反直覺的發現是,對疾病的認識水平,存在“過猶不及”的現象。

在2020年初的一項新研究中[1],作者將對疾病的認識分為全局性的和地區性的,在模擬預測中發現:對於本身傳播能力中等的疾病,提高大眾對疾病的認知,能夠降低最終感染者的比例。但同時該文還指出,並不是隨著對疾病的認識提高,感染者比例就會隨之下降,而是存在一個最優的疾病認識水平,此時的感染者比例最低。在基於谷歌流感搜索量真實數據的論文[2]中,也有類似的研究結論。

對疾病的進一步認識,還能夠減少疾病流行的時間,在[8]中,針對三種不同的網絡結構(隨機網絡Ge,小世界網絡Gw,無標度網絡Gs),基於SIR模型,研究了疾病傳染率與大眾對疾病的認知程度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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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2:不同網絡結構下,感染者比例隨時間的變化[8]

如圖 2 所示,研究者在不同的網絡結構的模擬數據中,對比了對疾病進一步認知後,疾病傳染率隨時間變化的程度。可以發現,加深大眾對疾病的認知,雖然使得感染率的峰值到達得更晚(傳播時間更久),但感染率峰值會顯著降低。基於這項研究結論可以推出,隨著對疾病的認識,患病人數增長的峰值,雖然會來得更晚一些,但由於前期傳播率的降低,會導致總的患病人數的降低。

3.在疾病傳播模型中引入潛伏期因素

考慮到一些病毒存在較長的潛伏期,且輕症病患缺少明顯症狀,只使用傳統的SIR模型,會難以考慮到潛伏病患以及輕症患者帶來的疾病傳播。研究者[9]提出了 SAUIS 模型,引入了兩個新的狀態 U 和 A 。其中 U 代表無明顯臨床症狀,有傳染性的患者,A代表該患者是否知道自己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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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3:考慮病毒潛伏期的疾病傳播SAUIS模型[9]

如上圖所示,在 SAUIS模型下,還可以探討疾病變異後,造成的傳播率beta有所不同時,對疾病的傳播密度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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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4:疾病診斷和無明顯症狀患者比例與疾病最終傳播密度的關係示意圖[9]

這項研究展示了不同的病患的診斷比例(圖 4 左)和病患中無明顯症狀的比例(圖 4 右)所帶來的影響。研究者發現,對無典型症狀疾病的診斷比例越高,疾病密度(圖中縱軸)越低,而無明顯病患的比例越高,疾病的密度越高,且差異較大。圖中的橫軸指

疾病傳播率(variability measure)越大,疾病的傳播密度越大。

該模擬研究還發現,在估計對當前患病人數時,需要考慮無明顯症狀患者的比例,以得出更準確的估計。在另一個相關的研究[10]中,研究者提出了 UAU-SEIS 模型,在多元網絡(multiplex network)上,考察了無典型症狀患者對疾病傳播動力學的影響。

4.降低疾病傳播的措施很多,如何評估影響大小

相比2003前的 SARS 疫情,當前的交通吞吐量和線路交叉密集程度,有了顯著提升。那麼通過切斷遠距離客運交通,能在多大程度上,避免疾病的進一步傳播?這是論文[11]研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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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5:疾病傳播網絡示意圖[11]

研究者提出了考慮節點異質性的網絡模型,圖中節點間連接邊的粗細代表出行到達所需的時間不同。

而通過模擬可以得出,針對不同傳播率的疾病,各自存在著一個臨界點,當小於這個臨界點之後,相變(phase transition)會使疾病從傳播狀態迅速變為停止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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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6:SIR模型中康復人群的比例與切斷交通的程度間的關係示意圖[11]

圖中的藍色和紅色代表兩種不同的疾病傳播率(藍色較大),該研究帶來的啟示是切斷遠程交通,確實是有效果的,且有限度的控制就足夠了。

針對陌生的疾病,摸著石頭過河是符合實事求是精神的,也就是採取隨機化的實驗,去嘗試哪種方法相對更好。論文[12]探討了如何設計並評估通過隨機化實驗,降低疾病傳播性的方法。該文指出,直接觀察隨機實驗產生的直接影響,無法對干預方案的效果(降低疾病傳播率)進行客觀的評價。

5.總結與展望

疾病的傳播帶來的信息流,在某些情況下,會對疾病的傳播提供負反饋,從而降低疾病傳播的效率;而在某些情況下,由於恐慌和群體思維,會導致無明顯症狀的患者的長距離遷徙,從而帶來疾病傳播的正反饋,在一段時間內加劇疾病的爆發。

這正是為何在世界衛生組織的新聞發佈會上,相關專家指出:封城對控制疾病的傳播有多大作用,是相對複雜的,值得考量的,目前難以進行評估。

本文概述的模型並不完全,希望讀者能提供更多的相關文獻,以幫助相關研究者,更好地對當前的疾病傳播進行建模,對控制措施的影響和可行性進行建模。歡迎留言分享。

參考文獻

[1] Li, M., Wang, M., Xue, S. and Ma, J. The influence of awareness on epidemic spreading on random networks. Volume 486, 7 February 2020, 110090.

[2] Wang, W., Liu, Q., Cai, S., Tang, M., Braunstein, L. and Stanley, H. Suppressing disease spreading by using information diffusion on multiplex networks. 2016, Scientific Reports volume 6, Article number: 29259.

[3] Franco Bagnoli, Pietro Liò, and Luca Sguanci. Risk perception in epidemic modeling. 2007, Phys. Rev. E 76, 061904 .

[4] Ferguson, N. Capturing human behaviour. 2007, Nature 446,733-733.

[5] Kitchovitch, S., Lió, P., 2010. Risk perception and disease spread on social networks. 292 Procedia Computer Science 1, 2345-2354.

[6] Hiroshi Nishiura. Time variations in the transmissibility of pandemic influenza in 308 Prussia, Germany, from 1918-19. Theoretical Biology and Medical Modelling 4, 1-9.

[7] Meloni, S., Perra, N., Arenas, A., Gómez, S., Moreno, Y. and Vespignani, A. , 2011. Modeling human mobility responses to the large-scale spreading of infectious diseases. Scientific Reports 1, 62.

[8] Azizi, A., Montalvo, C., Espinoza, B., Kang, Y. and Castillo-Chavez, C. Epidemics on networks: Reducing disease transmission using health emergency declarations and peer communication.,Volume 5, 2020, Pages 12-22.

[9] Zhang, H., Xie, J., Chen, H., Liu, C. and Small,. Impact of asymptomatic infection on coupled disease-behavior dynamics in complex networks. 2016. EPL (Europhysics Letters), Volume 114, Number 3.

[10] Shi, T., Long, T., Pan, Y., Zhang, W., Dong, C. and Yin, Q. Effects of asymptomatic infection on the dynamical interplay between behavior and disease transmission in multiplex networks. Volume 536, 15 December 2019, 121030.

[11] Perez, I., Trunfio, P., La Rocca, C. and Braunstein, L. Controlling distant contacts to reduce disease spreading on disordered complex networks. 2019. arXiv.org.

[12] Daniel J. Eck, Olga Morozova, Forrest W. Crawford. Randomization for the direct effect of an infectious disease intervention in a clustered study population. 2018.

審校:劉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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