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5 天不藏奸2(民間故事)

大姨姐剛才的疑惑是為妹妹負責。楊興建這麼一說,她放心了。她是個熱心腸,馬上熱情起來,問吃了飯沒有。楊興建說沒吃,她趕緊去拾掇。

  時辰不大,飯菜端來了。楊興建問大姨姐:“我成才哥呢?”

  大姨姐說:“他當了個芝麻官兒,一天到晚忙得不著家。你們吃你們的,不管他。”

  正說著,楊興建的連襟王成才進了家門。寒暄過後,主客圍著桌子吃飯,邊吃邊拉閒話。王成才是西王堡生產大隊的革委會主任,楊興建當著生產隊長,兩人脾氣相投,過往甚密,無話不談。一碗飯下肚後,楊興建笑道:“成才哥,我看你忙得很呢。”

  王成才嚥下一口菜,說:“這幾天是有點兒忙。”

  “忙啥哩?”

  “生產隊的事你也知道,雜七雜八的。公安局的周局長在我們大隊蹲點,他那人工作紮實認真,我也不敢馬虎。”

  楊興建把舉起的筷子停住了,急問道:“公安局的周安達局長在你們大隊蹲點?”

  王成才點點頭。

  “太好了!”楊興建驚喜地拍了一下桌子。王成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急忙說:“我正急著找周局長,你幫我引見引見。”

  “你找他有啥事?”

  楊興建張口剛要說,張芳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把張開的口又閉上了。王成才看了他們倆一眼,笑道:“你們有啥事還要瞞著我?”

  楊興建對張芳香說:“成才哥不是外人,給他就實話實說了吧。”

  張芳香猶豫不決。王成才笑著說:“不好說就別說了,不要為難了。”

  張芳香不好意思地說:“不是我信不過你,實在是這件事太緊要了,也把我鬧怕了。”

  楊興建說:“給成才哥說了吧,他經見的事多,讓他幫咱拿拿主意。”

  張芳香遲疑了一下說:“那你就給成才哥說說吧。”

  楊興建把事情敘說了一遍。王成才呆了半晌,說:“劉俊傑我認得,那傢伙奸得很,藏而不露,啥事都能幹得出來。芳香說的這些事,我信。”

  楊興建向他要主意:“你說這事現在該咋辦?”

  王成才思忖片刻,說:“就找周局長,他是老公安了,那人雖說面冷,可心熱,心裡裝著咱老百姓。他一定會把這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的。”

  張芳香和楊興建異口同聲地說:“成才哥,那就求你給我們引見引見。”

  王成才說:“今晚周局長回縣城了,明兒他來了,我想法讓你們和他見面。”

  一夜無話。

  周安達在西王堡蹲點已三個月了。他剛到西王堡時,王成才給他安排吃小灶,他黑著臉把王成才批評了一頓,要王成才給他安排吃派飯,說這樣才能真正和群眾打成一片,也能真實地瞭解到村子的情況。

  第二天,王成才把他的派飯安排到自己家。午飯時,王成才帶著周安達到家。周安達剛坐下,西屋裡出來一個女人,叫了聲:“周局長!”跪倒在他面前。

  周安達吃了一驚,閃目一看,女人三十出頭,頗有幾分姿色。他皺起了眉。這樣的事他經見得不少,有許多人屁大個事也要找他,對這一招他有點兒反感。他很不高興地責問站在一旁的王成才:“你這是唱的哪一齣?”

  王成才急忙賠著笑臉說:“周局長,她有冤情。”

  “有冤情去找法院嘛。”

  “法院管不了。”

  “法院都管不了,我就能管了?真是亂彈琴!”周安達嘴裡雖這麼說,還是彎腰伸手攙扶起張芳香:“有啥話坐下慢慢說吧。”

  王成才又把站在一旁的楊興建介紹給他,他點點頭,抬手示意:“你們倆也坐下,一起聽聽。”

  張芳香問:“從哪兒說起呢?”

  周安達吸著煙,說:“從頭說起,越詳細越好。”

  張芳香便從頭說起……

  八 禍起姦情

  前年九月的一天晚上,張芳香和楊興文吵了一架。第二天一大早楊興文出了門,晚上都沒回家來。那晚楊興文睡在大隊部,劉俊傑也在大隊部,兩人侃了半夜。楊興文把他們夫妻倆吵架的事給劉俊傑說了,劉俊傑還勸了他幾句。後來劉俊傑就回家了。

  楊興文肚裡窩著火,天快亮時才睡著。後來,電話鈴把他吵醒了。電話是公社李秘書打來的,通知劉俊傑參加公社革委會舉辦的批林批孔學習班,學期七天,自帶被褥,上午就報到。楊興文放下電話,趕緊穿好衣服,去找劉俊傑。

  楊興文來到劉家時,劉俊傑正準備出門。他給劉俊傑傳達了公社的通知。劉俊傑說:“往常的學習班都在招待所辦,這回咋叫自帶被褥?你沒有聽錯?”

  楊興文說肯定沒聽錯。劉俊傑看了他一眼,見他眼圈發青,就說:“昨晚又沒睡好?你跟芳香一天到晚瞎吵啥哩?”

  楊興文說:“她一天到晚老沒事找事,無事生非。”

  劉俊傑數落他:“芳香那麼好的女人,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就知足吧。”又說,“女人麼,耍耍小性子是常事,你得讓著她哄著她。”楊興文點頭稱是。

  臨走時,看見劉俊傑的老婆蘭花從廚房伸出頭來朝他笑,他還了個笑,就走了。

  楊興文走後,劉俊傑讓老婆趕緊給他準備被褥。他把被褥捆紮在自行車衣架上,直奔公社。

  到了公社,李秘書告訴劉俊傑,情況稍有變動,原定下午學習班開學,可公社張書記臨時有急事,開學典禮改在了明天上午。劉俊傑埋怨李秘書不通知清楚,讓他早到了一天。李秘書跟他很熟,笑著打趣兒:“丟不下你的俊媳婦兒?你可以逛逛街嘛。”

  劉俊傑笑道:“屁大一條街,有個啥逛頭,哪有摟著媳婦兒睡覺好?”他把被褥扔在李秘書的宿舍,騎車返家。

  回到家,已是正午時分,院子靜悄悄的,幾隻老母雞在覓食。劉俊傑支好車子,徑直回屋。跨進屋子,他傻了眼,炕上躺著一個男人,打著沉悶的鼾聲,睡得十分香甜。他定睛一看,炕頭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是楊興文。楊興文怎麼睡在了自己的炕頭上?還光著身子!炕頭脫著一堆衣服,很是扎眼。他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過來。

  “狗日的給我戴綠帽子!”劉俊傑在肚裡罵了一句,恨得直咬牙。他是那種心狠手辣的男人,凡事都要勝人一頭。在劉楊村,他劉俊傑就是土皇帝,楊興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睡他的老婆!他哪能嚥下這口窩囊氣,他眼裡冒出兇光,面露猙獰之相,摘下掛在牆上的麻繩猛地勒在楊興文的脖子上。楊興文的鼾聲戛然而止,瞪著矇矓睡眼,弄不明白出了啥事,想喊卻喊不出聲來,只憋得兩條腿亂蹬。劉俊傑咬著牙,把全身的力氣都使在兩隻手上。楊興文的兩條腿越蹬越沒勁了,最終不動了,一雙眼睛圓睜著,兩個眼珠定定地望著天花板。

  劉俊傑這才鬆了手。他一眼瞥見了桌上的錘子和釘子,這是他早飯後修理架子車時順手放在桌上的。他還怕楊興文不死,抓起錘子,把那顆三寸鐵釘從楊興文的頭頂釘了進去,一絲殷紅的鮮血從釘子的根部滲了出來。楊興文留著長髮,長髮遮掩住了血跡和傷痕。

  忽然,有人尖叫一聲:“媽呀!”伴著尖叫,又是“啪”的一聲響。劉俊傑扭頭一看,是老婆蘭花。蘭花嚇得面無人色,一隻碗在腳下摔得粉碎,幾個荷包蛋雖說沾滿了塵土,卻依舊飄著香氣。

  “你個婊子客,進來!”劉俊傑伸手抓住老婆的頭髮,把她拽進屋子。

  蘭花看見楊興文赤裸裸地躺在炕上,髮際和嘴角有血跡,嚇得雙手捂住眼睛。剛才他們交歡之後,楊興文說他還沒吃早飯,肚子餓了。她說我給你做飯去,穿上衣服下了炕。臨出屋時,她要楊興文趕緊把衣服穿上,當心來了人。楊興文嘴裡答應著,卻沒動……

  劉俊傑關上屋門,惡狠狠地瞪著老婆。他怎麼也沒想到老婆這麼大膽,在他的眼皮底下和楊興文偷情,而他竟然毫無覺察。他氣得五官都挪了位:“給我老實說,你跟他幾次了?”

  蘭花嚇得面無血色,瑟瑟發抖,哆嗦著說:“就,就這一……一次。”

  其實,蘭花和楊興文通姦已經很長時間了。劉俊傑的活動基本都在楊興文的掌握之中,他很容易找到劉俊傑不在家的機會來和蘭花偷情,加之他們處處小心謹慎,因此一直沒有引起劉俊傑的懷疑。今天本來不該出事的,卻沒料到公社的學習班推遲了,劉俊傑會突然回來。

“哄鬼去吧!”劉俊傑一腳把蘭花踢倒,咆哮道:“看我不送了你的喪!”

  蘭花跟他夫妻十幾年,深知他是個蛇蠍心腸的人,啥狠毒事都做得出來。他已弄死了楊興文,說不定也會弄死她。她不想死,也害怕死,她嚇得渾身篩糠,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腿哀求:“看在娃娃的面上饒我一回吧……”

  “你個不要臉的婊子客!”劉俊傑又搧了她一個耳光。她左臉頰印上了一個紅手印,疼得哭出了聲。

  “你還敢哭!看我不弄死你!”

  蘭花嚇得不敢哭了,只是無聲地抽泣。劉俊傑吸著煙,半天不再吭聲。他在想:楊興文的屍體咋辦?好半天,他扔了菸頭,呵斥蘭花:“別他媽的哭喪了,幫我把這個死鬼弄到後邊去。”

  蘭花哪敢不聽他的話,掙扎著爬起來幫著丈夫給楊興文穿上衣服,抬到後院一間閒屋裡。

  劉俊傑的西鄰是李有信。兩家的後院被一堵土坯牆隔開著,前天一場大雨把土坯牆澆塌了。劉俊傑太忙,沒顧上重砌。劉家沒動手,李有信也不敢貿然先動手去重砌。

  夜幕拉開了,天上有云無月,伸手不見五指。

  約摸子夜時分,劉俊傑扛起楊興文的屍體摸黑跨過倒塌的後院牆。楊興文的屍體已經僵硬了,劉俊傑把屍體靠在牆角。牆角的上邊是李家的雞架,架上臥著幾隻老母雞。他躡手躡腳,唯恐驚著了架上打盹兒的雞們。

  蘭花站在自家的後院臺階上,目睹這一切。她弄不明白劉俊傑要幹啥,也不敢去問。她站在那裡提著心吊著膽,大氣也不敢出。

  劉俊傑又悄然回到自家的院子,拿了手電筒,又找了一根長竹竿。他身伏暗處,用竹竿捅李家架上的雞。雞們受到驚嚇,拍著翅膀“咯咯咯”地驚叫起來。

  李有信有兩兒一女,兩個兒子都已成家,嫌老子是“地主分子”,都搬出去另過了。李家現在只有老兩口和未出嫁的女兒,女兒昨天說了一門親,今兒老伴陪著女兒到男方家認門去了,路太遠,晚上沒回來。李有信上了年紀,瞌睡少。他剛睡著,就被窗外的雞叫聲驚醒了。他猛地翻身坐起,心裡說:有人偷雞!

  說來真是湊巧,李家這些日子接二連三丟了幾隻雞。他們疑心是西鄰二狗偷了。二狗是個二流子,遊手好閒,好吃懶做,整天胡逛蕩,誰見誰嫌。這麼一個懶狗也欺負到他的頭上來了,他肚裡窩滿了火。

  李有信摸黑下了炕,順手在門後摸了一根木棒就出了屋。他來到後院,隱約看見雞架下站著一個人。這個偷雞賊也真是膽大包天,看見他竟然毫不畏懼,動也不動,他頓時火冒三丈。他雖然膽小怕事,可打賊的膽子還是有的。他喊了一嗓子:“打死你這個偷雞賊!”手中的木棒就落了下去。

  那賊動了一下,但沒有跑。他更來氣了,又接連打了幾木棒。那賊倒在了地上。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大聲喝問:“你幹啥哩?”聲音未落,劉俊傑跨牆而過,手電的光柱也直掃過來。

  李有信嚇得一哆嗦,用手擋住強烈的手電光,嘴裡胡亂支吾著:“沒,沒幹啥……”

  手電光掃到牆角,劉俊傑俯下身,佯作驚愕地說:“這不是興文麼,你咋把他打死了?!”

  李有信定睛細看,果然是楊興文。他伸手試探了一下鼻息,沒有一絲氣息。他嚇傻了,喃喃地說:“我只當是偷雞賊,哪能想到是他……”

  劉俊傑板起了臉:“李有信,你打死革命幹部該當何罪!”

  李有信惶恐得不知所措,一個勁兒地說:“我不是成心的,我不是成心的……”

  劉俊傑呵斥道:“快把人背到屋裡去,看還有沒有救。”

  李有信掙扎起身,扛起楊興文的屍體進了屋。劉俊傑跟進了屋,一張臉板得鐵青。他在楊興文的額頭摸了一下,瞥了一眼嚇灰臉的李有信,冷冰冰地說:“人是沒救了,你說這事咋辦?”

  李有信撲通跪倒在劉俊傑面前,磕頭如搗蒜:“劉支書,我真不是成心的……”

  劉俊傑冷笑一聲,話題一轉,說起了另一件事:“聽說你昨兒給你女兒說了門親?”

  李有信一怔,隨即就明白過來。他看到了生的希望,跪爬過去拉開抽屜,取出一沓鈔票雙手送上:“這是我收的五百元彩禮,請劉支書收下。”

  劉俊傑又是冷冷地一笑:“你想收買革命幹部?”

  李有信急忙說:“不不,我把彩禮上交大隊革委會。”

  劉俊傑這才接過了錢裝進衣兜,緩和了一下口氣說:“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成心的,你也一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了,我就放你一馬吧。”

  李有信又是一陣打拱作揖,連聲說:“劉支書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劉俊傑暗暗竊喜,可他不露聲色,眼珠一轉,說:“你過來。”

  李有信趕緊湊過來。劉俊傑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邊點頭邊說:“我按劉支書的主意去辦。”

  再往後,就是李有信在劉俊傑的幫助下,給楊興文的脖子拴上繩索,把屍體掛在大槐樹上,偽裝了一個楊興文自殺的現場。第二天一大早讓楊興建頭一個發現了……

  九 月夜尋證

  聽完張芳香的講述,周安達皺著眉問楊興建:“你們當時都沒懷疑楊興文是他殺?”

  楊興建說:“當時我的一位族叔有點兒懷疑,他說讓派出所的人來驗驗屍。可大夥兒都認為興文是自殺,叫派出所的人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那時是九月份,天氣還很熱,怕屍體腐爛,第二天就埋了。”

  周安達生氣地說:“都是一群糊塗蛋!”又問:“對蘭花和李有信的死,你們也沒懷疑過?”

  楊興建紅著臉說:“蘭花死時,我和蘭花的爸都在現場。我們咋能懷疑劉俊傑害死他老婆?至於李有信,他戴著‘地主分子’的帽子,又是劉俊傑坐他的車,誰會懷疑劉支書害死‘地主分子’呢。再說,那是條險路,經常出車禍。要不是劉俊傑得意忘形,他們三人恐怕永遠都是冤死鬼。”

  周安達把犀利的目光又投向張芳香:“劉俊傑現在是你的丈夫,你為啥還要告他?”

  張芳香說:“周局長,不瞞你說,我以前沒把他看透,那晚他酒後吐了真言,把我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晚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告了他,我就又成了寡婦,不告他吧,他這樣毒,我怕他哪一天也把我弄死。再說,興文的死我也有責任,我不想讓他做個冤死鬼。思前想後,我就去報了案。周局長,你可不能饒了這惡狼啊!”

  周安達點點頭,大口吸著煙,微眯著眼睛,沉默不語。不知過了多久,他睜大眼睛,叮囑張芳香:“你就呆在這裡,不要出門。”扭臉又對楊興建和王成才說:“你們倆要保護好她的安全,不能再出事了。”

  楊王二人點頭答是。

  ……

  晚上十點鐘,周安達來到王成才家。王成才三人正焦急不安地等著他。他吩咐一句:“把傢伙拿上跟我走。”

  王成才問:“拿啥傢伙?這個行不行?”他拿出一杆生鏽的梭標。

  周安達笑了:“誰讓你拿這個了,把鍬拿上就行了。”

  “拿鍬幹啥?”王成才莫名其妙。他原本以為周安達是要帶他們去抓劉俊傑。

  周安達說:“咱們去找證據。常言說得好,賊沒贓硬如鋼。你也說劉俊傑奸得很,事隔兩年,不找到他殺人的證據,他就不肯認罪。”

  楊興建說:“咱聽周局長的,周局長讓咱幹啥咱就幹啥。”

  三人扛著傢伙跟隨周安達出了門。外邊一團漆黑,街道靜悄悄的,只有星星在頭頂眨巴著眼。出村不遠,路邊停著一輛帆布篷吉普車,車上坐著一個人,是法醫老吳。周安達拉開車門讓他們上車。張芳香怯怯地問:“上哪兒去?”

  “去你們村。”周安達說,“你坐在我旁邊給我指路,我們去楊興文的墓地。”

  在張芳香的指引下,周安達把車開到了楊興文的墓地。這時下弦月爬上了樹梢,朦朧的月光照著一座孤墳。近旁有一片小樹林,不時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令人不寒而慄。張芳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禁不住往楊興建和王成才的中間擠。他們三人感到這地方很是嚇人,都瞪著眼睛看周安達,不明白帶他們來這個鬼地方幹啥。

  周安達下午已把破案的方案考慮成熟,劉俊傑奸詐狡猾,不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他是絕對不會認賬的。再者,他雖說是公安局長,可曾被打倒過,現在被控制使用,稍有不慎就會落馬。他倒也不在乎頭上的烏紗帽,只想在位子上能為老百姓辦點兒實事。他考慮到張芳香被醫院認定有精神病,她的話不會被採信,要破此案就必須找到證據,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劉俊傑釘在楊興文頭上的鐵釘。如果能找到那個鐵釘,劉俊傑就得認罪伏法。可當地的風俗是,挖死人墳是犯大忌的。但只要張芳香允許挖墳開棺驗屍,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但他不能在白天挖墳開棺,萬一找不到那個鐵釘,後果不堪設想。

周安達把他的破案想法說了,果然張芳香說:“人都死了兩年多了,現在把他挖出來,村裡人的唾沫星子都會把我淹死。”

  楊興建思忖片刻說:“不把那個釘子找出來,你的話誰會信?劉俊傑還會把你送進精神病院的。”

  王成才也說:“只有找到證據,才能讓劉俊傑無話可說。”

  張芳香遲疑片刻,說:“那就挖吧。”

  幾人一起動手。約摸半個小時後,棺材露了出來。周安達說屍體可能已經腐爛了,讓楊王二人陪著張芳香站到一邊去,他留下給老吳打手電筒就行了。這時,法醫老吳拿出準備好的口罩遞給他。

  他們戴上口罩,打開了棺材。果然不出所料,楊興文的屍體已經完全腐爛,儘管他們戴著口罩,卻還覺得一股惡臭直往鼻孔鑽。站在一旁的張芳香彎腰嘔吐起來,楊王二人也都感到肚裡的東西直往喉嚨翻騰。

  不知過了多久,老吳驚喜地叫了一聲:“找到了!”

  他們三個顧不得其他,急忙圍了過去,藉著手電光,只見老吳舉著手中的鑷子,夾著一顆鐵釘,鐵釘有三寸長,已鏽跡斑斑。

  周安達咬牙切齒地罵道:“狗日的,真歹毒!”

  十 法網恢恢

  張芳香的失蹤,令劉俊傑驚慌失措。他估計張芳香一定會去公安局報案,也知道公安局的人不可能都像李西昌那樣糊塗,便支開楊興建,在公安局門口守株待兔。可他等了一整天,張芳香都沒出現。他心裡嘀咕,她會不會回了家?他在醫院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風風火火趕了回去,家裡沒有她的影子。他又去找楊興建,楊家人說他昨天去了縣城沒回來。他的心一下子毛了,意識到不妙。他真後悔結婚那天不該多喝酒,是酒害了他呀!他大口抽著煙,想著對策。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誰有什麼證據說他殺了人?現在醫院都認定芳香有精神病,一個瘋子的話你們也信?這麼一想,他不慌不怕了。

  劉俊傑很快鎮靜下來,準備到親戚家再去找找芳香。剛出了門,一輛吉普車從村口駛進來,在他跟前停了。他剛鎮靜下來的心又猛跳起來。

  車門打開,楊興建跳了下來,急急地說:“俊傑,縣城西邊的河裡發現了一具女屍,看模樣像是芳香,你快去看看。”

  劉俊傑先是一愣,隨後驚喜異常,但佯裝哭喪的模樣:“你咋知道的?”

  楊興建說:“昨晚天太黑,我在西王堡連襟家住了一宿。今兒吃了早飯,我正準備去縣城找你,村裡人說在西邊的河裡發現了一具女屍,公安局的人正在打撈。我急忙跑過去看,那女屍赤裸裸的,頭髮披散著,看模樣像是芳香。我跟公安局的人說我們村丟了一女人,他們就派車來接你,讓你快去看看。快上車吧。”

  劉俊傑上了車,車上除了司機,還坐著一箇中年人。中年人一雙犀利的目光掃了過來,他感到一陣心慌,討好地衝中年人笑了笑。中年人似乎沒看見他的笑,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他的心頓時又發毛了。

  吉普車在西王堡沒有停,直朝縣城開去。劉俊傑疑惑地問,怎麼不去河邊?卻沒人搭理他。

  吉普車進了縣城,徑直開到了公安局。中年人把劉俊傑帶到了預審室,裡邊除了兩個公安人員,張芳香和王成才也在。看到張芳香,劉俊傑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這時他也知道了帶他來的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安局長周安達,他感到脊背一陣發涼。

  周安達劈頭就問:“劉俊傑,你知罪麼?”

  劉俊傑眼珠一轉:“周局長,你的話我聽不明白!”

  周安達提高了聲音:“楊興文是怎麼死的?”

  劉俊傑強作鎮靜地說:“他是上吊自殺的,我們村的人都知道。”

  周安達猛喝一聲:“自殺?是他殺吧?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麼勒死了楊興文,怎麼給他頭上釘了一顆鐵釘,又是怎麼嫁禍於人的?”

  劉俊傑的臉色變成了紫茄子,額頭鼻尖都沁出了冷汗:“周局長,你別聽張芳香胡說八道,她有精神病。”

  周安達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聽張芳香說的?做賊心虛了吧?”

  “你們憑啥說我殺了人?你們可不能誣陷我……”

  “誣陷你?我就知道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樣東西你不會不認識吧?”周安達拿出那顆鐵釘遞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眼,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周安達聲色俱厲:“老實交代,你是咋樣害死你老婆孫蘭花的!”

  劉俊傑還在負隅頑抗,抵賴道:“她不是我害死的,我咋能害死我老婆呢?”

  周安達犀利的目光直刺著劉俊傑,似乎要戳穿他的胸膛。他恐懼地垂下了眼皮。周安達又厲聲喝道:“看著我的眼睛,聽我說!”他不敢不抬起眼皮。

  “你是個極其心狠手辣的人。你雖然勒死了楊興文,可還不肯善罷甘休。你一看見你老婆孫蘭花,肚裡就有氣,你恨她給你戴了綠帽子,恨不得也勒死她。可你不傻,不會拿自己的命去換蘭花的命。你有個十分惡毒的想法,那就是要徹底報復楊興文。楊興文讓你戴了綠帽子,你弄死他還不算夠,還要他的媳婦兒給你當老婆。還有,你也看上了芳香的姿色。於是,你開始主動地接近芳香,送錢送肉。芳香被你的小恩小惠矇蔽了眼睛,你覺得時機成熟了,可蘭花是個障礙。你決定除掉這個障礙。你丈人爸過生日的那天,你割了肉買了酒,還特意買了魚,把你丈人爸請到你家過生日。你覺得鋪墊還不夠,想再找個人來,出了門正好碰上楊興建,你大喜過望,把楊興建拉進家做陪客。

  “你家的水缸很大,蘭花的個頭小,身子也發胖,缸裡水少時,她舀水要踮起腳尖。

  “你陪著你丈人爸和楊興建侃了會兒,說是蘭花做不了魚,你去廚房幫幫忙。你到廚房後讓蘭花舀水洗魚,蘭花踮腳俯身去舀水,你突然出手,抓住蘭花的腳脖子猛地一提,蘭花一頭栽進了水缸裡。直到她不再動彈,你才鬆了手。你這時故意拍了拍手,大聲說著話,讓蘭花別把佐料放重了。你是說給你丈人爸和楊興建聽的。

  “你回到屋裡和你丈人爸、楊興建繼續瞎侃。過了一會兒,你埋怨蘭花把飯菜還沒做好,說你去看看。你到了廚房就故作姿態,又哭又叫。你丈人爸和楊興建慌忙跑了過去,看到的是蘭花慘死的情景。你又做了很精彩的表演,用自己的腦袋撞水缸,而且真的把自己撞昏了。”

  周安達說到這裡,點燃一根香菸。劉俊傑的臉色灰青,額頭的冷汗往下長淌,瑟瑟發抖。他感到周安達當時似乎就在他身後站著,不然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周安達繼續說:“你很會演戲,所有的人都認為蘭花的死是個意外事故,沒人起疑心,更沒人懷疑你害死了你老婆。可常言說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你做的惡事,神不知鬼不覺,老天睜眼看著你哩!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害死蘭花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併謀害了李有信,你擔心他說不定哪天就會將楊興文猝死的事想明白了,而且他就住在你隔壁,你們家啥事也瞞不了李有信的眼睛和耳朵,你不能不心虛,於是坐他的車時弄驚公馬,導致車毀人亡,你自己卻跳了下來……還要我往下說嗎?”

  劉俊傑急忙說:“我交代,我交代……”

  兩個公安人員走過來,拿出錚亮的手銬,銬住了劉俊傑那雙罪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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