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一百年来最感人的情书——想起《觉》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年份——辛亥年,民主共和风起云涌的1911。孙中山、黄兴所领导的武装革命渐成燎原之势,是年初夏四月,黄花岗起义爆发,在殒命的七十二位烈士中,林觉民是我唯一记得的名字,只因为一封情真意切的《与妻书》。


林觉民,字意洞,号抖飞,福建侯官(今福建福州)人。十四岁进福建高等学堂学习,1907年赴日本庆应大学留学,后加入同盟会。1911年春,得知黄兴、赵声将发动广州起义,即归国返乡,组织几十名革命志士赴广州参加起义,为起义敢死队队长。事败,负伤被捕,被清军总督张鸣岐所杀害。
陈意映,林觉民之妻,两人于1905年成婚,虽为包办婚姻,但夫妻感情很好。林觉民死后两年,陈意映也抑郁而逝,留下两个儿子和一册诗稿。
我所能查到的关于林觉民夫妇的资料只有这些,还有一些相关的资料也很值得一书:一、林觉民命丧广州后的第二年,他的堂兄林长民带着女儿林徽因远赴欧洲,一位即将光照中国文坛的才女。二、林觉民在广州就义后,他的岳父陈元凯在广州供职,为免遭清政府的满门抄斩,他托人宿夜赶到福州报信,让女儿一家火速逃走,林家大小七口人将祖屋匆匆卖掉,仓惶搬到光禄坊早题巷3号。将林家祖屋买下的人叫谢銮恩,他的孙女谢婉莹,即冰心。在《我的故乡》一文中,冰心曾对这幢房子有过生动的描写,她在这里生活过,留下了记忆。
我们所习惯了的,是一个男人在大是大非,在家、国、天下之间该如何抉择的命题,革命,总是要有一部分人敢于置己生死度外,不惜抛头颅撒热血去争取胜利。林觉民也这样说服自己:“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死,或使汝眼睁睁看我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试问古来几曾见破镜能重圆,则较死为苦也。将奈之何?今日吾与汝幸双健;天下人人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顾汝也!”

我无法对林觉民的选择做出自己的评判,我也始终不能将自己的矛盾统一为果敢赴死。我无数次的尝试,将自己套入1911年4月的林觉民,但我总不能得到一致的答案。这世界上有我爱着的妻子,也有我爱着的女儿,我无法做到就这样决然离别。我想象着自己就在风雨飘摇的广州:微弱的油灯下,浓黑的砚台,狼毫纤笔,暗自叹息。“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我想我可能是哭了,大颗大颗清咸的泪珠破碎于信笺,提笔至此,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书竟。
“谁给你选择的权利让你就这样的离去,谁把我无止境的付出都化成纸上的一个名字。”齐豫空灵的声音,像是陈意映撕裂的呼喊,回荡在1911年的一个夜晚。当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的哀伤和悲恸。她诞下林觉民遗腹子后,自杀未遂,林觉民父母跪求她能为了两个孩子,放弃这个念头,两年之后,她还是抑郁而逝。两年,对于漫长的中国共和历史来说,只是短暂的一瞬,可却分明让人感到,沉重的足以压垮一切的丰功伟绩。“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夫妻情深如斯,直至死别在即,林觉民仍然不能忘怀,陈意映又何尝不是,“爱不在开始,却只能停在开始,把缱绻了一时,当作被爱了一世。”这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欺骗,两年里,数不尽的夜和载沉载浮的凌晨,是怎样的艰难!

另一位慷慨赴义的革命者方志敏,在《狱中题照》写道:“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驱壳!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驱壳又有什么用处?”林觉民执意放弃驱壳,留下纯洁的灵魂,可这灵魂,没有了驱壳,在终将随风而逝。陈意映的两年,像游荡的亡魂,她只有死,才能找到解脱。
刹那即永恒,听齐豫的《觉(遥寄林觉民)》以及重读《与妻书》,我只能相信,刹那即永恒。
以此文向林觉民、陈意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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