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 人為什麼會變壞?看看這個人的遭遇就知道了

人為什麼會變壞?看看這個人的遭遇就知道了

陳仲舉言為士則,行為世範,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為豫章太守,至,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主簿曰:“群情慾府君先入廨。”陳曰:“武王式商容之閭,席不暇暖。吾之禮賢,有何不可!”

——《世說新語》

1

這是《世說新語》的第一則故事。

魯迅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很不幸,陳藩就是這樣的悲劇。

他是他那個時代堪稱美好純粹的士大夫。他少年時,不愛搞衛生,家裡一片髒亂差。有個客人看到了,就責備陳藩:“你小子怎麼也不搞搞大掃除?”陳藩卻朗聲答道:“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這就像一定要學萬人敵的項羽,霸氣得不要不要的。

從小就有這種豪情壯志的陳藩,長大入仕之後,仍是非常正直,就像範滂,一定是要“澄清天下”的。你光看他敢於以周武王自比,就知道他是絕不甘平庸的。

他做樂安太守的時候,大將軍梁冀掌握朝廷大權,威震天下。梁冀是什麼人?漢質帝就因為給梁冀起了個外號,他就毒死了漢質帝。連皇帝都說殺就殺,這樣的猛人很明顯,是不好惹的。

有一次,梁冀派人送信給陳藩,想請陳藩辦點私事。卻沒想到陳藩根本不見信使,信使無奈只好扯了個謊請見,陳藩大怒,竟把梁冀的信使打死了。

連梁冀都敢惹的陳藩,更是有幾次怒懟漢桓帝的輝煌戰績。天下人都對陳藩非常佩服,稱之為“不畏強禦陳仲舉”。

《世說新語》的這則故事就寫了陳藩的高尚志向和美好品德。“言為士則,行為世範”,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當做士人的典範,“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這又是多麼崇高和慷慨。短短兩句,就可見陳藩的風采。

有很高的才能,又有美好的品德,有崇高的理想,又有謙虛的風度,這不禁使人想起屈原:“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對於一個人來說,這是多麼的完美。

一個士人應該有的,陳藩都有了。

2

也正因為如此,陳藩的遭遇才讓後人更加同情。

當時的東漢王朝帝王昏聵、宦官亂政、朝廷空虛、道德敗壞、民不聊生,一些有識之士早已看出東漢王朝大廈將傾,不能長久。

當時的世道有多壞呢?

漢桓帝、漢靈帝時期,一首民謠得到廣泛流傳:

舉秀才,不知書。

舉孝廉,父別居。

寒素清白濁如泥,

高第良將怯如雞。

察舉制的失敗反映出當時吏治的失敗,再加上朝廷上皇帝昏聵、奸人亂政,地方上惡吏橫行,綱紀紊亂,民生艱難。

正因為這種種現象,很多人都說世事不可為了,紛紛選擇遁世隱居,不再出來做官。

但陳藩不想明哲保身,強烈的責任心使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世道衰落無救,直到老邁,他仍在努力中興國家。
忠君、報國、輔社稷之危,不避生死,義無反顧,幾乎就是陳藩的一生。

《後漢書》的作者范曄這樣評論他:“以遁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

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

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眾人皆退,而我獨進。

這才是陳藩。

3

後來的故事,大家如果讀《三國演義》原著,可能會有印象,就在原著第一回第一段:

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時有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志在“澄清天下”的陳藩聯合大將軍竇武,想要清除宦黨,卻沒想到有人告密,反而被宦黨所殺。

面對宦官曹節、王甫等的攻擊,陳藩當時已七十多歲,卻沒有坐以待斃,他帶領僅有的屬官和門生八十多人奮力反抗,力戰而敗。被抓住之後,宦官的隨從騎士對陳蕃

又踢又踩,罵陳蕃:“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

(死老鬼,你還能裁減我們的人員,剝奪我們的額外收入嗎?)

隨後陳藩就被殺害了,他的家屬都被流放到蠻荒之地,宗族、門生、舊部屬都被免職禁錮。

不敢想象一個剛正不阿、德高望重、愈老彌堅的一代名臣,被一些宦官的黨徒摁在地上又踢又踩的畫面。那一定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黑暗的一幕,令無數志士仁人悲痛心碎。

這一事件也掀開了東漢末年的亂世大幕。

史書上這樣寫道:“當是時,凶豎得志,士大夫皆喪其氣矣。

4

《消失的子彈》裡,羅志良有一句話:“我相信世上沒有壞人。要有,也是好人變壞了。”

就像《琅琊榜》的譽王,最後在獄中對梅長蘇說:“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蕭景禹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相信他是真誠而悲愴的。

正是由於親眼目睹了祁王的種種作為,親眼目睹了即使忠誠、能幹如祁王卻被賜死的下場,他還怎麼敢做第二個祁王,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對譽王來說,走上另外一條路也就很順理成章了。

就像陳藩,或許對他自己而言,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但對於其他人來說,眼見一個道德與理想都這麼高尚的人尚且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怎能不悲慼,對於一貫的信念,又怎能不動搖?所以士大夫“皆喪其氣”,竟能使人感同身受。

有的人心碎了就萬念俱灰、佯狂度日,有的人心碎了就換一種模樣,重新出發。只是,有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5

魏晉通常被視為一個思想大解放的時代,但這個思想大解放的時代卻是以理想的破滅開始的。

陳藩、範滂這樣的士大夫以生命的代價,宣告了那一代人理想的崩塌,告訴後人對東漢王朝修修補補的道路已經走不通了,而影響更為深遠的或許在於,後來的人將不得不重新審視對於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兩樣東西——理想和道德。

而這,或許也是《世說新語》和《三國演義》這兩部大書,不約而同地把陳藩的事蹟做為開始的意義和價值所在。

美好的人曾經存在過。

但是現在,就連理想也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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