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寫/新京報記者 滕朝 周慧曉婉 實習生 徐美琳
6月9日6時58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成員、著名導演張軍釗因病在大連逝世，享年66歲。張軍釗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與張藝謀、陳凱歌等人都屬於北京電影學院“78班”同學。1984年，張軍釗導演的處女作《一個和八個》在國內上映，影片在人物形象塑造和攝影構圖上十分大膽，不僅成為第五代導演的開山之作，還樹立了第五代導演的電影美學風格。作為同窗好友，張藝謀導演昨天在微博發文悼念：“那是記憶中永遠不能磨滅的處女作！回想當年，諸多細節仍歷歷在目，但何群和軍釗已相繼離開，唏噓不已！軍釗一路走好！”曾經在《一個和八個》中飾演指導員王金的演員陶澤如也在朋友圈發文：“恩師導演張軍釗駕鶴西去了。我們永遠忘不掉1983年那整個兒的夏日。”新京報記者第一時間採訪了導演李少紅和演員陶澤如、趙小銳，回憶張軍釗的生前往事。據悉，張軍釗導演追悼會將於6月11日9時在大連殯儀館1號告別廳舉行。
剃光頭、鉚足勁兒拍出《一個和八個》
張軍釗曾在新疆軍區服役五年，1974年復員後在新疆烏魯木齊市團結劇場任宣傳幹事。1978年，考入北京電影學院。1982年畢業的時候，當時攝影系的張藝謀、肖風和美術系的何群都已經確定調到廣西電影製片廠，但就差一個導演。結果，張軍釗就被調到了廣西電影製片廠。雖然，這並非其意願，但廣西電影製片廠非常缺導演，如果留在北京或者上海，可能短期之內很難有機會獨立拍片。所以，到了廣西之後，導演張軍釗，攝影張藝謀、肖風和美術何群，組成一套電影主創班子，摩拳擦掌的想將自己的電影美學付諸實踐。於是就成立了中國第一個“青年攝製組”。
四個三十出頭的青年決定將郭小川的長詩拍成一部電影，並且剃光了頭，鉚足了勁兒來創作他們的處女作《一個和八個》。影片演員有陶澤如、陳道明、盧小燕、趙小銳、魏宗萬、謝園等人，當初他們還都是電影新人，但之後都在表演上獲得了很大成就。電影最初劇本還是非常傳統的表現八路軍的方式，但導演後來幾乎徹底推翻了原稿，重新創作，著重挖掘人性化的東西，包括土匪。影片上映之後，其人物塑造和電影美學開中國電影風氣之先，成為第五代導演開山之作。
“喜歡折騰”， 《紅蜘蛛》起用罪犯出演
《一個和八個》之後，張藝謀、何群等人離開廣西電影製片廠，分別獨立指導了電影《紅高粱》和《譁變》，而張軍釗則擔任廣西電影製片廠副廠長，老同學都走了，他一個人在創作上有些力不從心。
很多人都建議張軍釗，堅持拍一種風格的電影，繼續走《一個和八個》的路子，肯定能成功。張藝謀、陳凱歌等第五代導演早期大都走的是這個路子，事實證明也都取得了很大成功。但張軍釗想要嘗試不同風格的電影，探索一些新的領域。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喜歡折騰”。所以，之後他拍了體育故事片《加油—中國隊》（1984年）、武俠片《孤獨的謀殺者》（1985年）、心理故事片《弧光》（1987年）、動作片《死拼》（1989年）、劇情片《花姊妹風流債》（1991年）等。
然而，這些影片都沒有像處女作《一個與八個》那樣引起轟動效應。1990年代，張軍釗患上嚴重的糖尿病，很少再拍電影，但仍有一些電視劇創作。這也是張軍釗在創作上的另一種嘗試，在第五代導演中，早期很少有人會拍攝電視劇，但張軍釗卻又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從1980年代起就拍攝了《綠之歌》《愛在夏夜裡燃燒》《生死之間》等。其中，2000年拍攝的表現女性犯罪題材《紅蜘蛛》算是很成功的一部電視劇，雖然投入成本低，卻開創了一種紀實風格，劇中角色幾乎都是犯罪者演出。
陶澤如：導演非常沉得住氣
早上九十點鐘，朋友給我發了個微信說，張軍釗導演去世了。我很震驚，因為前些年我還在北京碰見過他一次，當時他狀態很正常，就是瘦了不少，說什麼時候聚聚，吃吃飯聊聊天，後來由於各種原因沒有聚上。聽到（去世）這個事情很意外，也很難過，我知道他有糖尿病，導致無法工作，但還是感覺（這麼早去世）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導的處女作《一個和八個》也是我的第一部戲，這個戲對我來說很重要，終身難忘。當時這部戲的絕大部分角色都定了，我這個角色算是比較晚定下來的，導演他們去北方一些劇院劇團找演員，沒找到合適的，就到了南京，經別人介紹找到了我。導演他們見了我之後還很仔細，考察了我的表演，讓我做了個表演的練習，說等通知吧，他們就回到了廣西。大概等了半個月後，我收到了電報。我坐了30個小時火車才到廣西，當時天都黑了，剛到那導演就把我頭髮給剃光了，當時我還是比較愛惜自己頭髮的。但這個戲人物的造型基本都是光頭，並且劇組百分之八九十的男性，包括工作人員都把頭髮給剃了。
導演還讓我們在水庫邊上曬太陽，把皮膚曬黑，聊劇本，聊人物，鍛鍊身體，做拍攝前的準備。我當時去的算是比較晚的，正式拍攝前體驗了接近一個月生活。之後又來到河北易縣，1983年7月7日，“七七事變”紀念日的當天正式開機，從夏天拍到秋天，九月份才結束拍攝。
在我的印象中，張軍釗導演非常能沉得住氣，很穩當。大家都很能吃苦，導演和張藝謀、肖風、何群他們經常在一塊商量戲，他們之前功課做得很細緻，導演有導演闡述，美術有美術闡述，攝影有攝影闡述，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家回到招待所不拍戲的話，還都是在聊戲。雖然當時不是很大的團隊，但是他們的合作團結精神在現在來講是比較少見的。我們這些演員，有些是專業的，有些不是專業的，導演就是想找一種活生生的狀態。當時我跟陳道明住在一個房間，就是普通招待所，那時就聽說他在中戲很用功，是“拼命三郎”，我倆經常在一塊討論人物。當時跟現在的拍攝方式天壤之別，現在一回到酒店各人去各人的房間，演員之間很少來往。並且，當時我們的補助好像是一天一塊錢，我記不得了，反正兩個月我全部拍下來補助是兩百塊錢吧，絕大部分這個錢用在劇組了，因為當時是夏天嘛，今天你買西瓜，明天你買雞蛋這樣的。第一部戲就讓我趕上這個特別的劇組，這個肯定是終身難忘，也非常感謝張軍釗導演。
這部戲，導演他們都是想做一些標新立意的東西，從形式到內容的處理想跟往常的中國電影拉開距離，因為觀眾看慣了上世紀70年代前後的片子。所以這個東西就很新鮮。很多人都知道，這部電影拍完在北影廠和電影學院放的時候很振奮人心。後來反覆修改了很長時間，接近一年之後才上映。
李少紅：沒想到這是他留給我們最後的影像
今年中國電影導演協會年度獎的時候，評委會給第五代導演頒發了特別獎。特意邀請他來代表領獎，卻得知軍釗身體已經很不好，每週靠透析緩解，來不了。他錄了視頻給大會，沒想到成了他留給我們最後的影像！
趙小銳：他說自己“留大鬍子像魯智深”
聽到張軍釗導演去世的消息覺得非常突然。張軍釗導演人非常好、非常善良，他說自己的形象是“剃了鬍子像唐僧，留大鬍子像魯智深”。拍《一個和八個》是1983年，主創們剛畢業，在郭寶昌導演的支持下接拍了這個戲。當年的創作氛圍很濃，因為當時這種機會非常少，所以不管是主創還是演員都傾注了非常大的心血來拍這部戲。這部影片確實是一炮打響。在我參演了《一個和八個》之後，我們還合作了《加油中國隊》，之後接觸就很少了，只聽說他身體不好在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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