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我们小时候,听大人讲说岳的故事,往往以为金兀术是金国第一名将,金国就靠四太子宗弼撑着,除了岳爷爷,宋朝众将都不是他对手。长大了稍微一看史书,感觉——宗弼怎么像是个常败将军呢?在黄天荡被韩世忠揍,在富平、顺昌被刘錡揍,在大散关、仙人关被吴玠、吴璘兄弟揍,在郾城、颍昌、朱仙镇被岳家军平原地形痛打,甚至在明州,张俊这种浪得虚名之辈都能让他吃点苦头。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完颜宗弼

于是不少人因此,对完颜宗弼变得不以为然起来,进而怀疑岳飞等中兴诸将的含金量。

譬如有人就提出,岳飞对上金兀术都无法形成毁灭性打击,如果对上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娄室等金国开国名将,甚至完颜阿骨打,又当如何?说起来有些觉得岳飞名过其实的味道。

然而《金史》中说——世宗尝有言曰:“宗翰之后,惟宗弼一人。”非虚言也。屡战屡败的完颜宗弼,在《金史》中的评价是粘罕之后第一人,则至少在完颜宗望、完颜娄室之上。

宗弼真的有这么高水平吗?

这里必须指出,当前网络上贬低完颜宗弼,抬高完颜娄室的言论,大多来自一本叫《如果这是宋史》的网络读物带节奏。而作者高天流云的宋史金史水平,实际上是颇有可商榷之处的。该书中有关完颜娄室的战绩,直接照抄了《柳边纪事》中摘录的的《完颜娄室神道碑》,内容颇为奇幻,按《金史》原文,完颜娄室战绩远没有那么惊人。完颜娄室作战的时期,北宋因为徽钦二帝的败坏,通货膨胀严重,财政崩溃,军队腐朽,指挥混乱。但即便如此,完颜娄室仍然先后在晋宁军、陕州、新店被徐徽言、李彦仙、刘惟辅击败。晋宁军之战被徐徽言击杀了一个儿子,陕州之战以几乎整个关中的兵力攻打陕州孤城两年才下,新店之战被刘惟辅区区1800骑击走。随后,完颜娄室又被曲端两次击败,以至于产生畏惧心理。

罗大经《鹤林玉露》:金人万户娄室,与撒离曷等寇邠州,端击败之。至白店原,又大败之……娄室知端已死,拊掌笑曰:「何绐我也。

这样的战绩,又比完颜宗弼强在哪里?

不过,完颜宗弼的水平又到底如何呢?他一生败绩殊多,似乎也是事实。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完颜宗弼

小编以为,不能仅从败绩来衡量完颜宗弼的水平。要知道他面对的宋军,战斗力比起金刚刚攻宋时已经有了很高提升,而宗弼又屡次攻入南宋腹地,有挫败很正常。当然,如果搜山检海抓赵构说明宗弼有很强的突进深入能力的话,富平之战时的失利则证明,宗弼的正兵对抗能力确实算不上顶级。虽然富平之战宗弼的失利,有遭受宋军重点攻击以及地形不利的因素,但是宗弼战不利,一度被围,部将赤盏晖全军覆没、大将韩常被射伤一目,都是事实。

然而,小编要指出的是,宗弼最突出的才能,在于他的大帅之才。金兀术不仅仅是战将,他的战略、谋略、练兵、全局统筹、政治调略,都是可圈可点的;正因为如此,宗弼才能成为1130年后南宋的头号劲敌。所谓“宗翰之后,惟宗弼一人”,正是说的完颜宗弼的帅才。

宗弼在黄天荡之战中利用韩世忠部的懈怠,火攻反杀,让他挣得了反杀王的绰号。但是反杀往往意味着擅长把握敌人的薄弱点,后发制人,也就是对于全局的观察和战机的把握异常高明。

这一点,在往往被人忽视的饶风关之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完颜宗弼

《宋史·王彦传》:三年正月,兀术入侵,浚召彦与吴玠、刘子羽会于兴元。撒离曷自上津疾驰,不一日至洵阳。统制官郭进死之,彦退保石泉县。金人入金、均,彦趋西乡。二月,金人攻饶风关,彦与吴玠御之,不能却,关破,彦收余兵奔达州。

《宋史·吴玠传》:时玠在河池,金人用叛将李彦琪驻秦州,睨仙人关以缀玠;复令游骑出熙河以缀关师古,撒离喝自商于直捣上津……三年正月,取金州。二月,长驱趋洋、汉,兴元守臣刘子羽急命田晟守饶风关,以驿书招玠入援。玠自河池日夜驰三百里,以黄柑遗敌曰:“大军远来,聊用止渴。”撒离喝大惊,以杖击地曰:“尔来何速耶!”遂大战饶风岭。

《金史·完颜撒离喝传》:居无何,请收剑外十三州。与宋王彦之军七千人遇于沙会泺,败之,遂克金州。连破吴玠诸军于饶峰关,遂取真符县,取洋州入兴元府。败吴玠兵于固镇,擒其两将。

《宋史·刘子羽传》:三年正月,王彦失守,退保石泉。子羽亟移兵守饶风岭,驰告玠。玠大惊,即越境而东,日夜驰三百里至饶风,列营拒守……金人入梁、洋,四蜀复大震。张浚欲移潼川,子羽遗浚书,言己在此,金人必不南,浚乃止。

《金史·完颜宗弼传》:明年,复攻和尚原,克之。

饶风关之战,虽然不是宗弼亲自率主力发动进攻,却是高宗朝宋金战争中,最为惊险的一仗。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由上图可见宋金两方在西线的兵力部署和进攻方向。

宗弼的战略,是先夺取金州(安康),再逆流而上,攻入汉中。这一条道路极为艰险,山路崎岖,更要逆汉水而行,更不用说还得在群山万壑中夺取金州。但是宗弼敏锐判断出,金州正是宋方的薄弱之处。

镇守金州的王彦,是八字军主帅,岳飞的老上司,曾经在沦陷区打游击战,名望甚大。然而此人并不擅长正面决战,早在绍兴元年(1131年),就曾经被叛将李忠打败,一度丢失金州。所以,宗弼知道他名过其实。而1131年的和尚原之战,则让宗弼明白,从散关正面突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因为要同时保守大散关和仙人关,吴玠必须驻军在西线的河池(今甘肃徽县)。

宗弼假装将重兵布置在西线,牵制吴玠、吴璘、关师古等诸将,并发动佯攻牵制,暗中却派完颜撒离喝兼程疾行,奇袭金州,果然一举攻破,王彦战败而走。撒离喝又趁胜直上,直捣汉中东面的门户饶风关。

宋知兴元府刘子羽急派统制官田晟率兵扼守饶风关,以阻金军来路,并驰报吴玠请援。吴玠当即率部自河池日夜兼程300里赶至饶风关。

吴玠来得如此之快确实出乎撒离喝与宗弼的意料,然而由于兼道而至,准备不充分,加上宋方出了叛徒——吴玠部下一军校降金,引金军自蝉溪岭绕出关后,夜袭宋军郭仲荀部,占领山寨,尔后乘高下瞰饶风关——在六昼夜的激战后,饶风关终于被攻陷,完颜撒离喝部长驱直入汉中,王彦率残部败走蜀中达州。但吴玠率领败军退守仙人关,并进行坚壁清野,与退守三泉县的刘子羽一同威胁完颜撒离喝后路,使得完颜撒离喝无法肆意在汉中进行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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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玠兄弟

完颜撒离喝粮草难继,后路又被宋军威胁,不能久驻,不得不由斜谷撤退,被吴玠在武休关截击,损失千人。

《宋史全文·卷十八下》:(绍兴三年)夏四月……萨里罕留屯中梁山逾月,始自斜谷去兴元。刘子羽与吴玠谋以兵邀之于武休关,不及。

产生于宋元之际的原始史料《宋史全文》称吴玠并未截击到完颜撒离喝,则可能是吴玠本传专美。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但这绝不是说金方就无所得了。汉中遭到完颜撒离喝部一定程度破坏,削弱了宋方的战争实力。这一年的冬天,由于汉中被破坏导致的补给不足,镇守和尚原的吴璘不敌完颜宗弼,被迫撤退到仙人关(《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三十九》:宣抚副使胡世将言……绍兴三年冬,吴玠失和尚原,遂致金人长驱,直犯杀金平,深入川口,当时非兵力不足,止缘粮尽,遂致不能坚守),金军得以控制大散关,宋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前沿据点。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完颜宗弼

而且,如果不是王彦并未全军覆没,以及吴玠、刘子羽的优异表现,那么宋蒙战争中阔端攻陷汉中横扫蜀地的情景,将提前一百多年发生。须知南宋在川陕战区的最高负责人张浚在此次事件中惊慌失措,竟然一度想要放弃汉中。如果按照张浚的命令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饶风关-兴元会战虽然正面执行者是完颜撒离喝,宗弼只是制定战略,但也充分说明了完颜宗弼的帅才。

编制铁浮屠拐子马,体现出宗弼此人也有很强的练兵能力。1141年淮西战事中利用张俊的苟且心理,取得濠上之战的胜利,又借岳飞援淮不及时作文章,勾连秦桧,抛出“必杀飞而始和”,终于用政治手段消灭他在战场上无法击败的对手,正可见宗弼的谋略惊人,着实可怕。

可以说,如果岳飞的对手是完颜娄室、完颜宗望之流,说不定他就北伐成功了。对上完颜宗弼这样的帅才,仍然能取得郾城、颍昌这样的大捷,正是岳飞的厉害之处。

不可多得的帅才——反杀王金兀术

岳飞

岳飞的政治手腕,也并不见得比完颜宗弼差太多。当代的史学研究表明,岳飞其实在政治上是非常圆滑的。

然而岳飞的不幸,就在于摊上了宋高宗这样一个颟顸畏怯的主君。宋高宗的弱点被完颜宗弼无缝地察觉和利用,终于导致岳飞的悲剧,北伐功败垂成,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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