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4 那一年,鬼子放走一条狼

那一年,鬼子放走一条狼

祖居在安徽凤阳刘府镇一个叫耿冲的小山坳里,听老辈们讲祖父是个健壮本份的庄稼人。

以下都是我小时候亲耳听到的事。

鬼子占领凤阳的时候,祖父被抓去给鬼子修炮楼。寒风朔朔,饥寒交迫,祖父在鬼子的刺刀下昼夜不停地打石头、抬石头(老家盛产石英石)。临近岁末的一天,祖父在抬石头的时候,眼前一黑,口吐鲜血栽倒在地。一个鬼子冲上来,用枪托对着祖父“砰砰”就是几下,祖父挣扎着站起来将石头抬到了目的地。同去的人将祖父送回家时,祖父已气若游丝,几天后祖父撒手人圜。

老辈们说,祖父以前对祖母不是很好。但从那一天起,祖母带着未成年的父亲四处要饭,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将要来的饭送给双尖山上的新四军,只有一个要求,给祖父报仇!

有一次,祖母送饭的时候遇到鬼子盘查,恰有一个本家保长经过,祖母喊:“四大爷,四大爷,是我啊。”才躲过一劫。孩童的时候,祖母曾过教我一首歌“…….小吧狗咬我的棍哪....恐怕我是坏人哪……丢掉了要饭棍哪,我参加了新四军哪,打鬼子杀汉奸咱们是自己人哪....”凡此十数句现已记不太清。

我姐孩子小的时候,祖母带着我姐的孩子在区委会院子里玩,院子里停了一辆吉普车(乡下称小宝车,只有县级领导才能配置),祖母把我姐的孩子抱到车引擎盖上耍,司机在屋里见了出来对祖母吼,祖母耳背听不见,旁边的人对司机说,你不要叫,这老太太的党龄比你们县委书记的年龄都大。司机再也不敢说话。

镇上的鬼子常下来造孽,鬼子骑着大洋马,那马很高,一昂头能耐咬到屋檐上的茅草。

父亲说有次有鬼子在“炕房”(老家盛产烟叶,烘烟叶的房子叫炕房)里发现个新四军。那个战士急了,一边往山上跑,一边对身后的鬼子吼:“日奶奶的,你敢追我捅死你!”那个鬼子真就没敢追,等他带人再围过来时,新四军战士早没了踪影。

鬼子有一头大狼狗,拼命地追着“跑鬼子返”时跑不动的老人和孩子,狼狗凶狠地将人扑倒,疯狂地撕扯小腿上的肌肉。老人们说那狗人肉吃多了,眼是红的。

母亲说,我有个姑姑就在跑鬼子返时丢在树下,再也没找着。鬼子会在村里人家的锅里井里放毒,许多人在跑返回来后莫名其妙就死了。

开春的时候,双尖山上的新四军有了野菜的接济,缓过劲来,决定炸掉鬼子修在小北山上的炮楼。

那一年,鬼子放走一条狼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新四军在一个买豆腐人的引导下去端鬼子的炮楼,也许是雨大天黑,买豆腐人竟带错了路,摸到小北山下时天已放亮,鬼子看见新四军拼命地用机枪扫射。许多象祖父一样年龄的新四军勇敢地冲上去,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鬼子的炮楼前,血水混着雨水顺着山坡上的青草淌下来。那一年小北山上的耙根草是红色的。

战士们拼红了眼,一跃而起,吼叫着冲向炮楼。鬼子被这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缕不要命的中国人吓呆了,“轰”地一声巨响,鬼子的炮楼飞上了天。后来一个叫“叽叽侬”的鬼辫子(二鬼子,伪军)说,牺牲的新四军远比炸死的鬼子多得多。

在新四军冲进去的一刹那,一个鬼子解开了狼狗的皮带,狼狗咆哮着逃出了战场。

不久鬼子投降,山里恢复了平静。有一天,一个在小北山搂草的孩子死在山上,人们找到他时,发现他已血肉模糊,小腿的肌肉早被撕扯干净,露出森森白骨。人们以为是山上的狼。后来又有孩子死在山上,据幸存的孩子说那狼红眼睛,脖子上带着皮圈。人们这才知道,那不是狼,而是那只逃走的鬼子的狼狗。

大人们拿着刀枪敲着脸盆上山捉“狼”,但那只狼狗毕竟训练有素,东躲西蹿很快没了踪影。大家以为它逃到山外去了。又一个孩子被咬死了,这次是在村外边。因伤休养的新四军陈六(我仅知道他这个名字)愤怒了,拍案而起,拖着部队派给他的步枪一瘸一拐上了小北山。

暮霭四合的时候,陈六在还剩下小半截的炮楼里拧亮了围灯,并不停地“哗啦哗啦”地拉着枪拴。狼狗看见炮楼里灯亮,又听见清脆的枪拴声,以为它的主子又回来了,狂吠着从黑暗处奔向炮楼。

朗朗星光下,陈六从半截围墙下站起来,端起步枪,瞄准,“啪”地一声枪响,狼狗猛地向后一挫,死了。

据说人们将狼狗拖下山开膛破肚时,那颗“狼心”还突突地跳着。

年前回家的时候,小北山已变了模样,凭着儿时的记忆,我向孩子指点这里曾有鬼子的一个炮楼,很大的一个圆形院子,曾经被有无数的新四军牺牲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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