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3 為什麼有地方的人會把“垃圾”讀作“lè sè”?

大凡看港臺偶像劇的,都對把“垃圾”讀作“lè sè”的說法不陌生,一些人還把這種叫法當成時尚,覺得說“lā jī”特別土。

那麼,這種兩音並存的現象是怎麼產生的?“垃圾” 究竟怎麼讀才是正確的?

為什麼有地方的人會把“垃圾”讀作“lè sè”?

臺灣偶像劇的大火,使得這個叫法迅速流行起來

1900年之前的文獻中, “垃圾” 一詞的讀音並沒有完整而直接的記載,僅有單字讀音的記錄。“垃”字始見於《龍龕手鑑》,注音為郎合反,“圾”字見於《玉篇》作渠劫切。

其實在古代文獻中有個讀音近似於“lè sè”的詞“拉颯”。其義為“穢雜”,即“骯髒廢棄的雜物”。翟灝《通俗編·狀貌》:“拉颯,言穢雜也。”元好問《游龍山》詩中也用了這個詞:“惡木拉颯棲,直幹比指稠。”可見,“拉颯”在語義上和“垃圾”有相通之處。

到了宋代,“垃圾”這個詞彙開始出現,並且也有了指代穢雜之物的意思,只是讀音並不是“lā jī”。

宋吳自牧《夢粱錄》 :“更有載垃圾糞土之船,成群搬運而去。”“亦有每日掃街盤垃圾者,每支錢犒之。”

綜合來看,“垃圾”的含義與之前的“拉颯”基本相同,因此可以推測,“垃圾”最開始的讀音應該與“拉颯”相近。

1915年版的《中華大字典》收了這個詞,其“拉颯” 與“垃圾” 意義相同。“拉” 在《廣韻》為“盧合切”, “颯” 在《集韻》為“蘇合切”,二字為疊韻, 這兩個音節正與上文所說“垃圾”可能有的讀音相合。由此也可以確定, “拉颯” 與“垃圾” 記錄的當是同一個詞。

而在《[嘉慶]直隸太倉州志·風土下》中有記載說:“積穢曰垃圾(音勒塞)。”此時我們大致可以判斷,當時的垃圾讀音是怎樣的。

“圾”從“及”得聲,查古音手冊可知,從“及”得聲的字在中古音韻母上多與“颯”一致,屬入聲合韻字。就是在現代語音系統中,許多從“及”的字如“趿”“輟”等的韻母,還與“颯”相同。這說明,“颯”與“圾”的古音韻母很可能是相通的。

再查古音手冊,“颯”的聲母屬心紐,許多從“及”得聲的字也是心紐字。這也說明,“圾”與“颯”的聲母也很可能是相通的,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垃圾”在古代很可能就讀與“拉颯”現代讀音類似。

而另一方面,現代語音系統中a與e兩個韻母,是古音系統中同一個韻母分化而來。也就是說,現代讀音中的lè與lā、sè與sà在古代很可能是同一個音。這說明“垃圾”“拉颯”很可能在古代就是讀作“lè sè”。

還有一個近似的說法是“搕”。《漢語大詞典》將之注音為“è zá”,並解釋說:“搕,垃圾,雜物。宋道原《景德傳燈錄·英州大容諲禪師》:‘大海不容塵,小溪多搕。’”另據《漢語方言大詞典》,“搕”一詞,江蘇鎮江一帶讀為æʔ⁴sæʔ⁴,據孫錦標《南通方言疏證》記載,江蘇南通讀音若“臘刷”。

與“搕”相近的,還有“擸”,《漢語大詞典》對這個詞的解釋是:“擸,穢雜,骯髒。”清代顧祿《清嘉錄·乾淨冬至擸年》中有記載:“俗以冬至前後逢雨雪,主年夜晴,若冬至晴,則主年夜雨雪,道塗泥濘。諺雲:乾淨冬至擸年。”

再有“㩉”,《漢語大詞典》解釋說:“㩉,垃圾。”《說郛》卷七十引唐宋若昭《女論語·營家》中說:“奉箕擁箒,灑掃灰塵,撮除㩉,有用非輕。”

為什麼有地方的人會把“垃圾”讀作“lè sè”?

1930年代的南京街頭老照片

對於“垃圾”的古代原型,還有學者認為與“狼藉”有關。他們覺得,“垃圾”“狼藉”同出一源,《爾雅翼》“狼藉”條說:“狼,貪猛之獸,聚物而不整,故稱狼藉。”

“狼藉”這個詞在先秦古書中也寫作“狼扈”。藉,《廣韻》一音“秦昔切”,上古音在鐸部,與魚部音很相近,故可轉入魚部而寫成“狼扈”。變成單音節詞,則又可寫作“狼”。《周禮·秋官》有“條狼氏”,鄭玄注引杜子春雲:“條,當為滌器之滌。”並謂“滌,除也,狼,狼扈道上。”孔穎達疏:“雲‘狼,狼扈道上’者,謂不蠲之物在道,猶今言狼藉也。”可見,單音節的“狼”,跟雙音節的“狼藉”和“狼扈”都是一詞。

在此種說法中,“條狼”之“狼”並不是動詞。“條”讀為“滌”,“條狼”為動賓詞組,“狼”在這裡已轉化為名詞,指被遺棄之物,即垃圾。所謂“條狼氏”,實即清掃垃圾汙物者,其職司頗類今天的環境衛生工人。當然在周秦時代這項工作不可能是專職的,從《周禮》一書的記載看,條狼氏還有為王趨避行人,誓眾時執鞭巡行等任務。

這些學者進一步認為,“垃圾”這個詞是秦漢以後對“狼藉”的另一種變音,比如發展成我們前面提到的“擸”。

垃圾、搕、拉颯、擸等等說法,其實都是因為時代和地域之異,產生出來的不同讀音,因此也會有不同的文字來表達。

“垃圾” 一詞主要存在於湘語以外的東南方言中,官話中也有少量的存在,其讀音在吳語區大多讀作“la si”。

而在寧波方言表達“垃圾、邋遢” 的意義有“邋塞”,但是後來多少受到上海話的影響,讀音漸漸變成“la si”,後來又有了“la xi”。

19世紀末“垃圾"的這個音存在於上海。民國初期在上海、吳江、嘉興三地讀“la si”。後來,以上海為中心向四方擴散,團音化成了“la xi”,並慢慢取代“la si”的讀音。

1943年前, 北京的普通百姓尚不知“垃圾”一詞, 都使用“髒土”指稱之,這個詞存在於書面語,小學老師告之曰欲棄的骯髒汙穢之雜物叫“垃圾”,這個時候大概都會告知讀音是“lè sè”。

到了1947年的《國語詞典》中仍然記錄這兩個字的讀音是“lè sè”,而在1953年的《新華字典》第一版(人民教育出版社)196頁就首次改讀為“lā jī”,這大概是受到南方一些人讀音的影響,將“la si”等讀音融入進去,加上望文生音後成了“lā jī”。

後來在一些生活中,需要對某些事物打出口號,稱其為“舊社會遺留的垃圾、思想垃圾”,正是這些口號的流行,讓更多人隨從了“lā jī”的讀音。

在1962 年重印本《漢語詞典》中將“ 垃圾”注音為“lè sè”, 解釋其為吳語,穢物與塵土相混積之稱,到了《現代漢語詞典》 2002 年版,和《辭海》1980年版本則把“垃圾”注音重新定為“lā jī”。

為什麼有地方的人會把“垃圾”讀作“lè sè”?

建國初掃盲運動時的老照片

而臺灣版的《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即將“垃圾”一詞注音依舊標為“lè sè”,將“圾”定音為sè,並解釋說:“垃圾,穢物、塵土及被棄的東西的統稱。亦作拉颯。”

其實臺灣還有很多詞彙與大陸普通話不同,這只是雙方的“古今音變”的認知上有所不同,並沒有誰更時尚誰更土的區別,至於這種讀音不統一以後會怎麼發展,我們可以靜觀其變。

參考資料:《“垃圾” 的讀音》汪化雲;《現代漢語》黃伯榮、廖序東;《漢語方言大詞典》許寶華、宮田一郎;《“垃圾”與“勒瑟” 》 邵勤 ;《釋垃圾”“狼藉” 》湯餘惠。

關注我:一本正經說歷史(ybzjlishi)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