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5 改革開放40年與中國文論的三次轉向

改革開放40年與中國文論的三次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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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平

今年,我們隆重紀念改革開放40週年。40年的時間,在歷史長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在這一時期裡,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體現在物質層面的城市和鄉村建設之中,也體現在人的精神面貌的改變之中。文學和文學理論的發展,是這種變遷的一個重要方面。對這40年的描繪,可以大體分為三個階段,分別稱為新時期、新世紀、新時代,三個階段各有其特點,實現了三次轉向。

新時期:思想解放、形象思維討論和文藝向內轉的傾向

“新時期”有其狹義和廣義的理解。有很多人將“新時期”理解為“文革”以後的時期的統稱,對於學術界和文學藝術界,“新時期”有著其特定的內涵。它主要是指上世紀70年代後期到80年代。

回顧改革開放歷程,1978年5月開始的“真理標準”的討論起到了思想解放的作用。1978年底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隆重召開。但是,文藝總是一個時代的報春花。文藝界常常更敏感,更早發出改革的信息。1977年11月的《人民文學》上,刊登了小說《班主任》,引發了以“傷痕文學”為起點的新時期文學。1978年第1期的《詩刊》上,刊登了毛主席給陳毅談詩的一封信,重啟了“形象思維”討論。這一討論成為新時期文學理論的開端。由此開始,引發了“美學熱”。在美學的熱潮裡,學術界討論了“美的本質”問題,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及“美的規律”“異化”“人性和人道主義”等問題。在文學上,開始了對“新方法論”的討論,對俄國形式主義、布拉格學派,法國結構主義,以及英美新批評方法的介紹。這種研究,逐漸促成了“向內轉”的傾向,重視文學文本的細讀。這給文學理論研究開闢了一片新的天地。

“新時期”的一些文論的討論,新的文學觀念和批評方法的引進,翻譯大潮的興起,從整體上講,應該說,影響是正面的。這些討論和引進,活躍了研究的思想,實現了文藝上的思想解放。然而,這一時代研究中的弊端也顯示了出來。中國學者如飢似渴地學習西方的文學研究觀念和研究方法,彷彿要將在西方發展了一百年的文學理論和方法,在幾年之中在中國重演一遍。於是,當時有人諷刺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天。”不斷有人宣佈出現了新的時尚理論,又不斷有人宣稱某種理論過時。學風浮躁,研究者不斷製造新話題,卻不去做紮實的研究,跟風現象嚴重。

新世紀:文學理論領域的學科建設,全球化與文學研究的跨界、擴容現象

到了上世紀90年代,文論界的學術風氣,以及所聚焦的話題,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前一時期那種不斷引入新話題,卻不進行認真深入研究的做法,也有了改變。中國的文學創作與文學理論,是由兩種不同的職業群體組成的。文學創作者從事著各種行業的工作,有作協的專業作家,也有從事著雜誌編輯和其他各種行業的半專業或業餘的作者。從事文學理論研究的學者,卻以在大學和研究院工作的學院式專業研究人員為主。

對於這些文論的專業研究人員來說,在這一時期,發展學科建設,總結前一段的研究成果,克服學術浮躁的風氣,編寫新的文論教材,形成文論學術的邊界,形成文論的學術評價標準,成為重要的任務。

在前一階段,文學理論研究界和文學的創作和批評界,有著密切的關係。這種關係到了90年代以後,卻逐漸疏遠了。文論研究者與作家批評家開始做著完全不同的事。

對於文論研究者來說,這段時間的學術受著一個重要潮流的影響,這就是全球化。全球化是世紀之交的學術主流,各行各業都在研究。隨著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經濟全球化如火如荼地發展著。

在新世紀之初,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輯了一套七本全球化叢書,研究文學和藝術中的全球化的影響。全國各地都有大量相關的書籍和文章出現。

當時有一個口號:與世界接軌。美學和文論翻譯就呈現出一種接軌現象。中國美學和翻譯者,在1949年以後,呈現出三代人,各自的選題都不相同。朱光潛和宗白華那一代人,翻譯從柏拉圖到康德、黑格爾的著作。20世紀80年代的李澤厚等人所組織的譯叢,以翻譯西方20世紀前期至中期的著作為主。到了世紀之交,新一代的翻譯者則與西方學者直接對話,翻譯同代人的作品。

這種翻譯的代際變化,有積極的一面,翻譯者有著更加積極的意願,要與西方同行平等對話。同時,受西方當代文論影響,在中國文論界也出現了跨界和擴容的聲音。從而出現了文學研究中的文化研究一派,在新世紀之初,文化研究的聲勢甚大,形成了一個群體,出版了一些刊物和著作。做文學研究的一些學者,開始研究青年亞文化、吸毒群體和同性戀問題等社會問題,豐富了文學研究者的研究內容,也帶來了新的爭論。

在這一時期,文論研究者還出現了另一種爭論。一些研究者面對西方文論大量湧入,認為這造成了中國文論的“失語”,另一些研究者提出在全球化時代要跟上世界發展的大潮,學語沒有造成失語,如果說有失語的話,也只有通過進一步學語才能克服失語。

新時代:建設既是當代的又是中國的,既有理論品格又聯繫實際的文論

“新時代”文藝思潮和文學理論,當然是跟我們今天所說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結合在一起的。經過改革開放以來的文論的發展,克服了單一而僵化的文論體系,迎來文論界的豐富多彩、百家爭鳴的局面。同時,新媒體與市場的雙重力量,也使文學藝術處在一個新的生存環境之中。在這種情況下,文論應該向何處去?當下的文論建設做了什麼,並且正在做什麼?

首先是建立既是當代的又是中國的文論。過去那種認為中國的就是古代的,西方的就是當代的觀點,有其歷史上西學東漸的背景,但到今天,這種觀點就過時了。中國要建設一種具有當代性的中國文論,或者說具有中國性的當代文論。這種文論要從古代文論,從國外的文論吸收資源,也要繼承20世紀中國文論已經形成的傳統,在此基礎上,立足當代實踐,建立中國文論的話語體系。對此,我認為還是要堅持這樣的做法,從“拿來主義”到“實踐檢驗”,再到“自主創新”。從古代和外國拿來,接受當下文學和文化實踐的檢驗,再進行理論的創造。

其次是理論與實際的結合。由於前一階段的理論研究者與從事文學創作、文學批評的人相互隔絕,形成了文學理論與文學本身的脫離。同時,也由於一些國外理論的影響,形成理論研究者自說自話,對正在發生發展著的文學現象漠不關心,甚至提出要建立一種“沒有文學的文學理論”。另一方面,一些學者則否定理論,在“接地氣”的口號下,否定理論應該具有的理論品格,甚至否定理論本身,一些學者以誇耀的語氣和姿態自稱“不懂理論”。在這種情況下,推動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的結合就成為必然。

新時代的文論建設,要吸取多方面的資源。前一階段所具有的跨界和擴容的觀點,實際上還是缺乏進一步的辨析。對於文學這一複雜的文化現象,涉及人類社會、歷史、心理、語言的諸多方面,需要運用多方面的知識、多重的視角,來進行研究。但是,這不等於說要走出文學,跨越到這些學科中去。如果文論的研究者個人有興趣改行去研究這些學科,那當然很好,但這只是個人的選擇。文學作為文學研究者共同的研究對象,卻不能被放棄。

在新時代,我們要更加進一步發展文論研究,傳承和弘揚中華美學精神,提高理論素養,為文學藝術的繁榮提供理論支撐。

(作者為中華美學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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