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之/一個有腔調的人文類解讀頭條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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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阿根廷這個南美一隅的國家,為人們所想起或者提及,大概大部分時間是隻因為綠蔭場上,身穿藍白戰袍的球星里奧梅西。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當一個國家的文化輸出只能靠一兩個人或者一兩個符號來進行時,它的影響力一定是微乎其微了,甚至它的國力一定也是大不如前,而阿根廷就是這樣一個國家。
事實上,南美諸國都差不多都是國際視野中的“小透明”,比如南美金三角ABC三國(A是為阿根廷,B是為巴西,C是為智利)。但是巴西好歹還有“上帝之城”里約持續不斷地吸引著世界的目光,智利則是世界上最狹長的國家,也有些噱頭。
而阿根廷是曾經風光過,但如今落寞的最好典型。
如果我不說,你是否知道曾經的“革命明星”,中國人十分熟悉的切格瓦拉其實不是古巴人,而是阿根廷人?享譽世界的球王馬拉多納也是阿根廷人。
除了運動明星和社會運動家之外,阿根廷也不缺詩人、作家,比如被稱為“拉美文學四大主將”之一的科塔薩爾,著名詩人博爾赫斯等等。
當然啦,還有貝隆夫人和那首家喻戶曉的《阿根廷別為我哭泣》(事實上,這歌也不是阿根廷人寫的,而是用英文寫的,首演也是在英國倫敦,但故事是關於阿根廷傳奇第一夫人貝隆的)。
如我所說,文化不過是政治和經濟的外延,曾經的阿根廷如此風光,還是因為背後有強大的國力支撐。不然我隨便找個非洲國家,比如說貝寧,你能說出什麼關於它的文化產品嗎?
事實上,阿根廷曾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甚至說是一個“餘糧多到讓地主羨慕”的發達國家。但今天的阿根廷,除了梅西還在蹦躂蹦躂,誰還記得起來呢?
我們當然不會為阿根廷哭泣,可是那麼阿根廷是如何從發達國家,變成今天的發展中國家中的一個“小透明”的呢?
獨立之後有內戰——阿根廷的起步
阿根廷也是南美國家,所有的南美國家的歷史都是殖民者的歷史。
阿根廷這地方和巴西一個德行,從來都是地廣人稀。唯一不同的就是,巴西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而阿根廷是西班牙的。
阿根廷在西方殖民者到來之前,唯一的人類文明痕跡大概就是被印加帝國征服過西北部的一部分。
而真正開始有歷史,還是得從歐洲人到來之後講起。1502意大利航海家亞美利哥最先發現阿根廷(美洲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但亞美利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1536年,西班牙航海家門德薩斯的到來,才讓阿根廷正式進入文明行列,他在阿根廷建立了第一個定居點,也就是後來的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在西班牙殖民時代,阿根廷也是一個小透明,是個邊緣地帶,比不上大紅大紫的墨西哥總督區,不痛不癢地待在西班牙帝國的疆域裡面。直到1776年,阿根廷這一帶設立了拉普拉塔總督區,阿根廷獲得一個相對獨立的身份,開始嶄露頭角,發展經濟、建設城市、改革政治,這也成了阿根廷日後獨立的濫觴。
拉普拉塔總督區有多獨立呢?很多歷史迷將其戲稱為“拉普拉塔帝國”。
19世紀,拉美獨立運動風起雲湧,阿根廷也不例外。法國大革命一聲炮響,南美的殖民地卻反而開始群情激昂,先是啟蒙思想傳到了阿根廷,彼時的阿根廷民智已啟,大家都看到了做殖民地沒前途。
果然,思想基礎還是最重要的,攻心為上。
猛男拿破崙的一波助攻更是讓阿根廷敢於“造反”。1799年,法軍入侵西班牙,很快佔領了西班牙,西班牙王室被打垮了,老主子都沒了,阿根廷想索性咱也大難臨頭各自飛去。
於是1810年,阿根廷人民掀起了獨立戰爭,史稱“五月革命” 。最後,幅員遼闊的拉普拉塔總督區土崩瓦解,由於地廣人稀,交通不便,一夜之間就成了好幾個各自獨立的核心區域(今天的巴拉圭,烏拉圭,玻利維亞,阿根廷)。
1816年,阿根廷發佈獨立宣言,正式宣佈脫離西班牙獨立。但是一獨立,失去了天下共主,阿根廷又陷入了“聽誰”的問題。沒有共識的土壤,醞釀出了百年的內戰,一時間阿根廷經濟凋敝,兵戈迭起。
很多人不明白,阿根廷不是聖馬丁他老人家給解放的嗎?怎麼會不知道聽誰?
別急,聖馬丁他老人家只是從阿根廷起兵,人家主戰場是智利和秘魯(不知道為什麼不解放自己的祖國)。
阿根廷獨立之後,就面臨兩派人的主政道路——強權幫(類似今天的軍政府,強調以首都為中心,派出軍隊控制全國,統一徵稅,統一施政)和聯邦會(類似今天的三權分政府,主張建立議會,分權治理,和大地主一起建立地方分權,中央統籌的體制)。
兩派誰也不服誰,打唄。於是乎,打打合合的兩派人就這樣一直拉鋸著,強權幫上臺就打壓聯邦會,聯邦會就不服,發動內戰把強權幫轟下去,然後強權幫再次打回來,沒完沒了。
終於在1861年迎來了破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軍人領袖米特雷上臺,這是個狠人,運籌帷幄,縱橫捭闔之間統一了阿根廷,結束了內戰。而為了團結各方,他採取了折中,接受了聯邦會的憲法。
怪不得說南美是魔幻現實主義,接著的操作,真的看不懂。聯邦會承認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軍人派的執政地位,強權幫則承認了聯邦會制定的國體,並行不悖。
地緣位置好,出口賺到飽——阿根廷的崛起
內戰總算告一段落了,軍人和政客們從此攜手共治,地主和農民們從此相敬如賓。
但內戰一結束,外戰就來了。
1864年到1870年,窮兵黷武的巴拉圭在軍事強人弗蘭西斯的指揮下,同時入侵了烏拉圭、巴西和阿根廷。經過艱苦卓絕的6年的巴拉圭戰爭,巴拉圭落敗。
最後,巴拉圭丟失了11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同時損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年男性人口,是的,你沒看錯,三分之二,巴拉圭當時19歲以上的男性人口只剩下29000多人。當時的巴拉圭城市內幾乎看不見男丁,女人們成為了社會主要生產力,雖然法律明文禁止一夫多妻制,但是大部分的巴拉圭村落和城市依舊被迫施行,真是太太太魔幻現實主義了。(你說你侵略三個國家,你圖個啥?
真正的“喪失國庫之存,卻無寸地片城之利”)但是,這場戰爭,讓阿根廷得到了好處。不止內憂外患皆無,同時還得到不少財產,而彼時歐美第二次工業革命方興未艾,阿根廷抓住了歷史的機遇。
歐美世界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經濟繁榮,紡織業和餐飲業的進步刺激了羊毛和牛肉的巨大需求。而阿根廷呢?正好,兩樣都是它強項。
一個潘帕斯草原,半個資本主義世界的羊毛和牛肉。
阿根廷的經濟隨著出口猛增而急劇繁榮,幾乎是幾年之間就大興土木,遍地城市。經濟的繁榮吸引了大量移民,1870年到1910年,數百萬歐洲移民飄洋過海而來,阿根廷人口暴增五倍。
人口一多,糧食產業也跟著發展,1875年阿根廷還是小麥進口國,到了1903年,阿根廷的小麥已經可以養活1600萬多張嘴。阿根廷在南美太過顯眼,大量國際資本也蜂擁而至這片未沾上銅臭的“處女地”。
英國就把阿根廷當作它的投資首選地,獨佔阿根廷海外投資的一半(這也為後來英阿矛盾埋下伏筆)。港口建起來了,道路也鋪天蓋地而來,鐵路建設里程從503公里猛增至3.1萬公里。
英國投資下的阿根廷農牧業飛速發展,特別是肉類出口,英國人的船運公司能把潘帕斯的牛羊肉直接運到世界每一個角落,阿根廷的肉類出口達到了每年36.5萬噸(相當於當時亞洲十幾個農牧業國家的水平)
在各種幸運屬性加持下,阿根廷成了當時世界五大出口國之一(另外四個是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GDP一度達到每年7.7%的驚人增長速度,人均收入還曾經超過一大票工業國。布宜諾斯艾利斯繁榮無比,成為南美的“夜明珠”(燈光率高),被稱為“南美巴黎”。
但是,金玉其外的阿根廷,實際上有很嚴重的問題——工業化水平和民族產業的薄弱。
賭上國運,轉型失敗——阿根廷的沒落
首先,大地主太過強大,打壓了絕大部分的中小企業和製造業。其次,阿根廷也缺乏煤炭水電資源,石油也是半吊子,工業化水平低。最後經濟上又從屬於英國。明眼人都知道,問題來了。
阿根廷的經濟過於依賴出口,結構單一,英國幾乎是捏著阿根廷的命門。
在這個時期,美國也有這樣的社會矛盾。但是南北戰爭中,北方工廠主勝利了,從此美國走向了另外一條路。而阿根廷的社會改革失敗了,沒有走上工業化道路。
一戰和二戰都沒能波及阿根廷,看似是養精蓄銳,但戰爭結束之後,阿根廷的噩夢才開始。人口銳減,再加上國際秩序重新洗牌,雖然英國雄風不再了,但是阿根廷的出口受到了滅頂之災。
每個國家幾乎都關門施行保護主義,保護本國農產品,這就讓阿根廷產能過剩,成萬噸的牛肉爛在倉庫裡,上萬升的牛奶填塗於地,還有更多,諸如此類。
阿根廷的農業奇蹟沒了,一夜之間,阿根廷灰溜溜地回到了“發展中國家”。
這時候,阿根廷最富盛名的統治者就粉墨登場,胡安貝隆。
這老哥,在意大利駐紮過,學了墨索里尼的那一套,回到阿根廷後就推翻了腐敗的寡頭政府,建立了軍政府。貝隆雖然是一介武夫,但是他有見地,看見了親美的下場。於是乎,1946年上臺後,他主張建立獨立自主的民族產業,打壓地主階級,保護工人階級。
冷戰開始了,得選邊站。而貝隆主義應運而生,所謂的第三條道路。
簡單說,就是博採眾長,既要大政府,大投入,大稅收,保護工人階級,又反對階級鬥爭,反對完全的公有化,類似國家資本主義。
貝隆大搞基礎設施建設,建了22座水力發電站和覆蓋面積1500萬立方米的天然氣管道。同時還將不少外資企業和資本收歸國有,比如英國建的阿根廷鐵路就給他收了。在貝隆一頓猛操作下,阿根廷培養出了全南美最大的中產階級,人均DGP南美第一。
但阿根廷的短板還在,什麼?中央管不住地方唄。
因為阿根廷中央政府還不是一個集權化的強大政府,其實貝隆的很多政策都打了水漂,很多投資都給地方實力派黑了。而且貝隆還喜歡發錢,對,就是發錢,他的大福利政策覆蓋全國94%的人口,導致了物價上漲73%。
錢越來越多,卻越過越差。
貝隆很快就被政變下臺,之後的阿根廷也就是今天那個小透明瞭。80年代,政府過度干預市場,導致阿根廷市場失靈,單邊保護主義甚囂塵上;90年代,又完全用市場萬能原則,結果大量企業破產,金融風暴席捲全國。
阿根廷最大的問題,不是採用哪種經濟模式或者什麼出口政策,而是他們的國家建構(中央和地方關係)太過幼稚,太過不成熟。
沒有一個政治派別,不管是強權幫還是聯邦會,都看不到前景規劃,而只是看到任期之內。
看到底,這不就是一個大型的食品出口公司嗎?
又或者大型的球星製造工廠?誰知道呢?我們要好好上這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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