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3 姣花軟玉金蘭契——紅樓夢裡最交心的姊妹

只因那赤瑕宮內神瑛侍者凡心偶熾,意欲下凡造歷幻緣,故三生石畔受其甘露之惠的絳珠仙草,亦幻化人形追隨,務必要以淚圖報,至此,一場曠世情緣便也拉開了大幕。

於是乎,在那富貴之鄉簪纓之族便有了一雙璧人——賈寶玉與林黛玉。因了家庭的變故,黛玉入京都進了榮國府,外祖母史老太君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府內鳳凰孫子寶玉,迎春、探春、惜春諸孫女倒靠了後,寶黛二人前世宿緣,今世重逢,端的是無限融洽。日子如此這般過下去也倒罷了,這日佩金鎖的寶姑娘也寄居在了賈府,與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林妹妹相比,行為豁達,隨分從時的寶姐姐倒是更得人心。這兩位是十二釵正冊中最頂尖的女兒,她們的絕世美顏,橫溢才華,無人能與之比肩,若非中間隔了個怡紅公子,她們最初的交往也許就不會是那般尷尬。寶釵本是為入宮待選而來,無果,暫時住在了賈府姨娘家。寶釵的出現,無意間驚亂了一池春水,縱然,那寶玉眼裡心底只有一個神仙似的妹妹,然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因愛成痴的林妹妹,患得患失,心裡始終放不下,常在有意無意間使了小性,寶釵亦是躺槍無數。所幸寶姑娘心清如水,性格沉穩,並非那詐羞愧薄之輩,倒也不與之計較。
姣花軟玉金蘭契——紅樓夢裡最交心的姊妹

其實,寶黛二人,都是冰雪靈透的女孩兒,即便是清高如黛玉,也非不通時務者,她們的見識遠遠超越一般常人,聽曲文悟禪機一回,兩人首次在思想交流上產生共鳴,有著相同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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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寶玉因姐妹間的小過節不得周全,不覺心灰意冷,遂提筆佔偈:

你證我證,心證意證。

是無有證,斯可雲證。

無可雲證,是方乾淨

黛玉見了,攜之於寶釵看,寶釵道道書禪機最能移性,若真存了這個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便撕了個粉碎,命人燒了。黛玉笑道:“不該撕,等我問他,你們跟我來,包管叫他收了這個痴心邪話。”黛玉質問寶玉:至貴者是‘寶’,至堅者是‘玉’。爾有何貴,爾有何堅?寶玉不能答。黛玉再續“無立足境,是方乾淨。”寶釵又道實在這方徹悟,又舉出“身是菩提樹”的語錄相證。寶玉方知“原來他們比我的知覺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尋煩惱。”寶釵黛玉二人在認知上是有共識的,日久見人心,林林總總交往下來,破冰之旅也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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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黛玉口無遮攔,失於檢點,將那《西廂記》、《牡丹亭》的豔詞說了兩句,寶釵有心,將顰兒悄悄叫至蘅蕪苑中,款款相告: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我們家也算是讀書人家,先時姊妹兄弟都怕看正經書,後被大人發現才丟開了。男人讀書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讀的好,針黹紡織才是你我分內之事,既認得了字,不過揀那正經的看罷了,最怕見了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席話,說得黛玉心下暗伏(親愛的讀者,此處且莫以今人的眼光質疑寶釵)。面對寶釵的一番好意,黛玉卻也是存了一段心思的,想那黛玉自幼喪母,又無兄弟姐妹,縱得賈母厚愛,終究是隔了輩份,痴長十幾載,雖也衣食無憂,然而女孩間的這些蕙質蘭言,她又何從聽起?再則,黛玉向來不肯輕易與人深交,涼薄之心也是有的,她自有一番理論,這世上,除了父母,誰又是生來就應為別人遮風擋雨的,人情往來,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與人交往,黛玉終是存了幾分戒心的,即便她是蘅蕪君。這孟光接了梁鴻案倒也非是一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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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作大觀園行樂圖,寶釵幫忙參考所需物件,不知黛玉是否有意開寶釵的玩笑,頑笑間笑著央告:

“好姐姐,饒了我罷!顰兒年紀小,只知道說,不知道輕重,作姐姐的教導我。姐姐不饒我,還求誰去。”眾人不知話內有因,都笑道:“說的好可憐見的,連我們也軟了,饒了他罷。”寶釵原是和他頑,忽聽他又拉扯前番說他胡看雜書的話,便不好再和他廝鬧,放起他來。黛玉笑道:“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饒人的。”寶釵笑指他道:“怪不得老太太疼你。眾人愛你伶俐,今兒我也怪疼你的了。過來,我替你把頭髮攏一攏。”黛玉果然轉過身來,寶釵用手攏上去。

金蘭契互剖金蘭,這一次的互動,兩人惺惺相惜,坦誠相對,終於打開心結,再無隔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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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體弱,每歲至春分秋分之後,必犯嗽疾,所以總不出門,只在自己房中將養,性情又添了幾分乖僻。這日,寶釵忙裡偷閒前來望候,因說起這長期的病況,寶釵建議用燕窩粥食補,黛玉嘆道:

“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人,只當你心裡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雲丫頭說你好,我往日見他贊你,我還不受用,昨兒我親自經過,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說了那個,我再不放過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勸我那些話,可知我竟自誤了,若不是從前日看出來,今日這話,再不對你說。”

念及身世淒涼,黛玉未免作‘司馬牛之嘆’,寶釵道

“我雖有個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個母親比你略強些,咱們也算同病相憐。”

寶釵早慧懂事,離了母親便是個最老道的,何嘗向旁人透露過半分傷心事?看來,亦是把黛玉當成了知己。隨後,寶釵便遣人送來一大包上等燕窩來,還有一包子潔粉梅片雪花洋糖。正如黛玉所言,東西事小,難得多情如此。至此,一對軟玉嬌花再也嫌猜,書外人亦忍不住含淚祝福。

姣花軟玉金蘭契——紅樓夢裡最交心的姊妹

打開心結,黛玉也在慢慢成長,她不僅接受了寶釵的友情,也收穫了更多的親情,薛姨媽的憐惜,寶琴的親近,,無一不是愛的滋養,有哪一隻孤單的小船不渴望有一處溫暖的港灣呢?

女媧煉石已荒唐,又向荒唐演大荒。絳珠仙子還淚而來,淚盡而逝,命中註定與寶哥哥不得圓滿,定數如此,怨得了何人?林黛玉,薛寶釵,一個是世外仙姝,一個是山中高士,不是一路來頭,卻都是一等一的女子,緣何那麼多背離原著要義,博人眼球的解讀甚囂塵上?那麼一部偉大的紅樓夢,難道不須心存敬畏去拜讀嗎?最後,請允許我借用康德說過的一句話,結束這篇不成熟的小文——

這個世界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心靈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崇高的道德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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