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本該是一家子的團圓飯，只可惜氣氛沉悶，反倒是讓人吃著都不舒坦。
顧燕氏語氣很溫柔，帶著幾分疼惜：“雲姐兒都瘦了，讓人瞧著就心疼。也不知道你在老宅愛吃什麼，便讓廚房估摸著做了。你先嚐嘗，若是不合胃口我讓廚房再換一些。”
顧雲思還沒說話，顧將軍有些冷淡的道：“可以果腹即可，女兒家太過注重口腹之慾實屬不該。”
毫不客氣的，直接就給她下了定論，認為是她注重口腹之慾。
顧燕氏心中得意，可面上卻是做出一副慈母狀：“夫君！雲姐兒才將將回來，夫君就體諒一些，可別委屈了咱們雲姐兒了。”
又對顧雲思笑著安撫道：“你父親並無他意，只不過在軍中習慣了簡樸，這才不願鋪張浪費。雲姐兒無需擔心，吃喝上顧家還是供得起的，雲姐兒有想吃的儘可吩咐廚房準備便是。”
顧雲思就好似沒發現她給自己挖的坑，感激一笑：“父親是為了雲思好，雲思知道。夫人也無需掛心，這是雲思的家，雲思自然不會客氣。”
顧燕氏的笑容凝固了瞬間，她這是被顧雲思坦蕩蕩的說這是她的家這話給刺激到了。
顧雲思笑的愈發的甜美。顧燕氏口口聲聲的，不就是為了給她冠上身為女兒家卻極為注重口腹之慾，眼皮子淺，小家子氣，只喜歡奢華的惡名嗎？她偏往她心窩子上戳刀子，明明白白的告訴她，這裡是她顧雲思的家，所以她不會客氣。而且，既然是她的家，那麼他們一家子坐在一起說的話就是話家常。如果家人之間說的話傳到外邊去了，那隻能說明顧燕氏治家無方。
最關鍵的是，不管顧燕氏承認與否，她顧雲思只要還在顧家一天，那麼跟顧家就是一體的。她壞了名聲，顧燕氏這個繼室倒也罷了，她的子女，尤其是唯一的女兒顧無歡，也一定討不了好。
所以，她只需要拿捏住這一點，自己本身也不犯下錯處，任憑顧燕氏再大的能耐，也只能咬著牙忍下。
“食不言！”顧將軍冷淡的掃了顧雲思一眼，卻給顧燕氏夾了一筷子菜。親疏遠近，一眼便知。
顧燕氏朝他溫柔一笑，夫妻感情和睦可見一斑。
顧雲思厭煩兩人的這副做派，尤其是對顧將軍這種虛偽，骨子裡都爛透的人渣尤為厭恨。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半點，只嫻熟自在的扮演著一個渴望親情，卻因為沒多少見識又不善表達所以處處束手束腳，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憋著的可憐女兒。
感謝那三年的經歷，讓她看多了內宅陰私，看透了那些人虛虛實實的表演，她的演技可都是從那些內宅勝利者身上模仿來的。
顧燕氏也在暗中觀察顧雲思，見她這副模樣顯然很滿意。她自負出身高貴，也從來不是隻會盯著一點蠅頭小利不放的人。顧雲思那個早死的娘留下的嫁妝她一樣都不會動，等顧雲思出嫁之時她甚至還還會添一份嫁妝。只要處理的好，顧雲思的存在只會讓她博得更多美名，同樣還可以讓她的那點念想達成。所以，她是厭惡顧雲思，卻不會對她做什麼。
但是，那一切的前提是，顧雲思足夠聽話。
在城門口發生的事情讓她對顧雲思多了幾分忌憚，好在顧雲思在顧將軍跟前的反應在她預料之中，這才讓她安下心來。
顧燕氏忽然心中一動。顧雲思剛回來，人生地不熟，而她一心慕孺的父親對她又很是冷淡。沒有長輩細心教導，禮節規矩自然差了不少。若是這時候帶著她去拜見府中的那一位，那一位最重規矩，也最為不喜小家子氣之人，到那時，顧雲思定然撐不住……
顧燕氏立刻做出了決定，已經想好了明兒要做的事情。
用膳過後，顧將軍直接去了書房，帶走了顧無翼。顧無濤有些羨慕的看著父兄的背影，到底沒敢出聲請求。顧燕氏見他憨憨的模樣，心中著實喜歡不起來，便讓丫鬟將他帶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顧燕氏母女和顧雲思，顧燕氏笑著道：“你父親承蒙聖上看重，尋常就算在府中也是忙碌的很，雲姐兒可不要誤會。“
顧雲思笑容羞澀，小梨渦若隱若現：“夫人言重了。父親是將軍，公務纏身是應該的。雲思是父親的長女，本就該比弟妹更加知事，又豈會因此誤會了父親？”
這一刀來的突然又迅猛，快很準的扎中顧燕氏的心窩，頓時疼的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長女，好一個長女！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個長女在，就始終有人記得她不過是個填房，前頭還有個早死了的生了一個賤種，穩穩的壓了她的子女一頭！
用力掐住了手心，好容易才冷靜下來：“雲姐兒今兒早些回去歇著，明日早些起身，我帶你去給咱們顧家的長輩請安。”
許是想起了明天可能有的場面，她面色稍緩。
早晚有讓她出氣的時候！
顧雲思從善如流的起身：“夫人，那雲思便先告辭了，夫人也請早些安歇。”
顧燕氏微微頜首，算是應下。
等顧雲思離去，顧燕氏才冷下臉來，面容有些扭曲，一口銀牙咬著咯吱響：“這個賤種！”
“母親，請慎言。”顧無歡淡淡的提醒，“畢竟是父親的女兒，母親說這話落到父親耳中，反倒是會讓父親與母親生了嫌隙。”更會影響母親在旁人眼中賢淑的印象。
顧燕氏面色鐵青：“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當你父親的女兒？”
顧無歡冷淡的道：“她姓顧！”
也不管顧燕氏臉色更加難看，她起身道：“母親，您也早些歇著，女兒告退。”
顧燕氏在她走後狠狠的砸了手邊的茶盞，一個兩個的，不指望他們能幫忙，他們反倒是都擠上來給她添堵來了。
“真是生養了幾個要債的！”顧燕氏氣的心口直髮疼。
她這邊生氣，顧雲思卻是心情愉悅的很。
明天，就要去見那一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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