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5 1000人粮饷3000匹布帛没盔甲没武器,这将军为何竟能打下千里疆土

李白诗《避地司空原言怀》中有这样的诗句:

刘琨与祖逖,起舞鸡鸣晨。虽有匡济心,终为乐祸人。

谈古论金刚在《这个刘备同宗,仕途一再站错队又耽于享乐,却终成名垂青史大英雄》向大家介绍过刘琨的一生功业,祖逖和刘琨可以说是一对双子星,今天我们介绍祖逖。

在他们的青年时代,祖逖和刘琨两人共同担任司州主簿,史称:

情好绸缪,共被就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这就是闻鸡起舞的故事。半夜鸡叫,当时的说法是不吉利的,但是祖逖不以为意,在半夜一听到鸡鸣,就叫醒刘琨一起披衣起床,挥剑起舞,苦练武艺,反映出两人有报效国家的理想,从文字记载来看,闻鸡起舞故事中,祖逖相对来说是一个主导的角色,道理也对,毕竟祖逖要比刘琨大6岁,相对成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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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鸡起舞雕塑

但是唐朝编写的《晋书·祖逖传》里这么评价祖逖:

祖逖散谷周贫,闻鸡暗舞,思中原之燎火,幸天步之多艰,原其素怀,抑为贪乱者矣。

上述李白的诗句“虽有匡济心,终为乐祸人”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所谓“贪乱者”,所谓“乐祸人”,当然不是一个好的评价,其本意无非是说祖逖包括刘琨,对即将天下大乱狼烟四起的局面感到高兴,认为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所以他们内心喜欢祸乱。

但真相果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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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疆域地图

我们仔细考察,就发现《晋书》中的史辰所言逻辑不通,天下大乱是实然而非应然,某种意义上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并非祖逖刘琨这两个年轻人“喜欢”就会出现,而祖逖刘琨既然有的是“匡济心”,他们首先想的是敉平祸乱,至于建功立业,是这个过程中的副产品,并不是说只有发生祸乱他们才能出人头地,换个角度,如果西晋平安无事,有志向的年轻人也能学习班超、陈汤、傅介子、冯奉世,立功于万里之外,天下大乱并不是成功的充要条件。

元康元年(291)三月,楚王司马玮进京杀辅政的权臣、外戚杨骏,八王之乱爆发;六月,司马玮本人被杀;3个月中,两个大臣杨骏、卫瓘,两个藩王司马亮、司马玮都丧了性命。

祖逖出身范阳祖氏,是世代都有两千石的高官的北地大族,本人又有才干,因此得到诸王的重视,先后效力于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豫章王司马炽,历任大司马府掾属、骠骑将军府祭酒、主簿、太子中舍人、豫章王府从事中郎。 这一时期的祖逖,虽然不像我们之前提到的刘琨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站错队,但卷入的是西晋藩王内部的争斗,也谈不上多么光彩。

永兴元年(304),东海王司马越拥晋惠帝讨伐成都王司马颖,祖逖也随军出征,不料在荡阴(即汤阴,今河南省安阳市汤阴县)战败,逃回洛阳。惠帝被挟持到长安后,范阳王司马虓、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竞相征召祖逖,但他都不肯应命。后来,司马越任命祖逖为典兵参军、济阴(今山东菏泽市定陶区)太守,可是此时祖逖适遇母丧,遂守孝不出。

祖逖虽然没有就职,与光熙元年(306)被司马越任命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已成方面大员的刘琨不同,但也因此和刘琨一样,加入了司马越集团,这一层渊源,对于他后来与东晋司马睿集团的关系也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因为祖逖没有官方的身份,所以他后来的南下避难之行,主要靠的是个人魅力和军政才略形成的领导力,这一点恰好和刘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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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五年(311),前赵君主刘聪派兵攻破洛阳,俘获西晋皇帝晋怀帝

永嘉五年(311),洛阳陷落,祖逖率亲族乡党数百家南下,避乱于淮泗(今苏北、皖北地区)。南下避难途中,祖逖亲自步行,把车马让给老弱病人,又把粮食、衣物和药品分给同行者。逃亡途中并不一帆风顺,盗贼险阻多如牛毛,而祖逖应付自如,被同行诸人推为“行主”(主持行旅之事的人,可以简单理解为避难游民集团的老大)。

祖逖一行到达泗口(古泗水入淮之口,一名清口,在今江苏省淮安市西南)后,祖逖被当时江南晋朝势力的代表人物琅琊王司马睿(即后来的晋元帝)任命为徐州刺史,不久又被征为军谘祭酒,率部屯驻京口(今江苏省镇江市)。

建兴元年(313)四月,晋愍帝即位。五月壬辰,晋愍帝任命镇东大将军、琅邪王司马睿为侍中、左丞相、大都督陕东诸军事,大司马、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同时下诏书给二人说:

……国之昵属,当恃二公,扫除鲸鲵,奉迎梓宫,克复中兴。……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

晋愍帝司马邺是晋武帝司马炎第二十三子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司马睿是琅邪恭王司马觐的儿子,而南阳王司马保是南阳王司马模之子,东海王司马越之侄,这一诏书实际上是晋愍帝对司马越集团幸存的两大分支集团实力的认可,但是此时已经在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立足经营江东的司马睿哪里还会有“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的愿望,所以这一诏书不过是一纸空文。

但是,祖逖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对司马睿说:

晋室之乱,非上无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争权,自相诛灭,遂使戎狄乘隙,毒流中原。今遗黎既被残酷,人有奋击之志。大王诚能发威命将,使若逖等为之统主,则郡国豪杰必因风向赴,沈弱之士欣于来苏,庶几国耻可雪,愿大王图之。(晋室之动乱,并不是皇帝无道百姓怨恨造反,而是藩王争权,自相残杀,给了戎狄可乘之机,使得中原板荡。现在中原的老百姓备受残酷蹂躏,人人都有奋起反击之志气。大王如能扬威命将出师,让祖逖我等人当统帅,那么中原各郡国的豪杰之士必定会望风响应,弱势的百姓也会因为解脱苦难而欢喜。如果这样的话,或许有幸可以洗雪国耻,希望大王您能够努力争取。)

司马睿于是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但却只拨给他1000人左右粮饷、3000匹布帛,但是不给祖逖部队铠仗(甲胄和作战兵器),意思无非是让祖逖自募军队,自造兵器来进行北伐。

后人议论司马睿无意北伐,但又不好公开阻止,所以用不作为的方式给祖逖设置障碍,但谈古论金认为:司马睿倒也未必是刻意阻扰,他的内心计划,无非是只要不动用我的看家老本,你祖逖愿意“自筹资金”去北伐,司马睿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如果有战果,他也是直接的受益人。另一方面,祖逖在司马睿的地盘上经常抢劫富户来筹措军费开支,司马睿多少也有一点“送瘟神”的意思:你快点走吧。

祖逖随即率领跟随自己南下的宗族部曲百余家,毅然从京口渡江北上,这一支北伐部队不但没有晋愍帝诏书中精兵二十万的数量,连装备也不齐全,但是祖逖毫不在意,在大江之中,用力拍击船楫,大声发誓说:

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我祖逖如果不能澄清中原再渡江回来,长江鉴之!)谈古论金按:有如大江是指着长江起誓以显示自己的诚意和可信,类似于长江鉴之、有长江江神为证,不是通常解释的自己就像这大江一样有去无回!

祖逖说这句话的时候辞色壮烈,跟随他的部下无不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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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击楫也是一个和祖逖有关的成语

祖逖渡江后,暂驻淮阴(今江苏省淮安市),起炉冶铁,铸造兵器,又招募到士兵2000多人。

此时,江北的形势非常复杂,有石勒的武装集团,也有很多聚坞自保的豪强,祖逖恩威并用,终于赢得了许多豪强的支持,共同对抗石勒,在击败了石勒部下的石虎、桃豹等将领之后,祖逖又多次出兵邀截后赵大军,使得石勒在河南的实力迅速萎缩。

祖逖还遣使调和各割据集团,示以祸福,晓以大义,使河南境内的赵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地方武装都服从自己的统一指挥,成功收复黄河以南中原地区的大部分土地。

当时黄河沿岸还有一些建坞自保的豪强,迫于后赵兵势,不得不臣服于石勒,他们接受石勒方面授予的“伪职”,并送子弟到襄国(今河北省邢台市西南部)为质。祖逖并没有只讲意识形态、大义名分,而是充分理解他们的处境,有时还会派出小股部队,假模假样地抄略这些坞堡,以向石勒方面证明他们并未归附晋朝,消解石勒的疑心。

诸坞感恩戴德,经常帮助祖逖的北伐军刺探情报,祖逖因此在战场上始终处于主动地位,屡破后赵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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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后赵对峙地图

除了战绩卓著之外祖逖礼贤下士,善于体恤民情,即使是那些所谓关系疏远、地位低下之人,也能施布恩信,予以礼遇;部下将士稍有微功,便会加以赏赐。他本人生活俭朴,不畜资产,劝督农桑(也就是带头鼓励发展生产促进经济),又收葬枯骨,深得民心。

祖逖的老朋友刘琨在给亲戚写信时,大力称颂祖逖威德,刘琨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当初闻鸡起舞的两人相比,祖逖的军事政治才略,要比刘琨高得很多很多。

此时司马睿已经称帝,下诏擢升他为镇西将军。石勒见祖逖势力强盛,也不敢南侵,命人在成皋县(今河南省荥阳市区西北)为祖逖的母亲修缮陵墓,又致信请求互市。

祖逖虽未回复石勒的信函,却任凭双方互市,为此收利十倍,兵马日益强壮。后来,祖逖部将童建叛归后赵,石勒将其斩杀,向祖逖示好。祖逖亦与石勒修好,禁止边将进侵后赵,从石勒这边投奔祖逖的人祖逖也不接纳,边境暂得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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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不敢以军事力量强攻豫州,所以决定与祖逖修好

当初的永嘉五年(311)司马越在项城忧惧而死,就是因为石勒,石勒也是杀死西晋末年重臣王衍的凶手,因此,在“王与马共天下”的东晋朝廷眼中,石勒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对石勒的政策是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但是作为东晋王朝的派出将领,祖逖却与石勒谈和,由此可见,祖逖为了战略,可以不顾忌很多条条框框,其才略和胆量,是刘琨乃至很多将领所不具备的。

兖州和豫州的很多百姓其实都有双重身份,同时归属东晋与后赵(二州之人率多两属矣),但祖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只要自己一方的实力此涨彼消,胜过后赵,那么自然能够收复故土,赢得百姓,为此,祖逖将与后赵通商互市获得的利润和财富用来筹备军需物资,而同时修缮虎牢城,瞭望四方,并建立壁垒,作为守护豫州土地的堡垒。

可惜的是,太兴四年(321),东晋朝廷任命司马睿的亲信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六州军事、假节,加散骑常侍,出镇合肥(今安徽省合肥市)以牵制祖逖。

祖逖认为戴渊虽有才望,但无远见和才略,担任统帅要职根本无助于北伐,而且自己已经收复黄河以南大片土地,却突然空降一个只会从容清谈的文臣统领,心中甚为不快,再加上目睹东晋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国事日非,终于忧愤而死,祖逖去世后被追赠车骑将军,其部众被弟弟祖约接掌,北伐大业就此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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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去世后,所收复的河南土地逐渐被后赵重新占领

祖逖被后世说成是“贪乱者”、“乐祸人”,证诸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这些评价如果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认知和理解上的偏差,祖逖不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他为了筹措军费抢劫过富商,为了战略平衡可以和不共戴天的死敌谈判妥协,和那些品格高洁的名臣名将相比,似乎有那么一些不足,但是,闻鸡起舞的宏图大志、中流击楫的壮怀激烈,和实实在在的胜利果实,无不证明了祖逖是一个匡济天下、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没缺点的名士不过是名士,这或许是对身处两晋乱世的大英雄祖逖最好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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