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仲秋，筆者在盛澤鎮志辦公室工作。一天下午，鎮黨委宣傳委員讓我過去，說是有客人來訪。花廳上一干人等見我進去全都站了起來，從他們的穿著和舉止一瞥而知是搞藝術的。原來他們在電影《紅高粱》關機不久就組建《菊豆》攝製組，是到盛澤來選外景的。
《紅高粱》&《菊豆》海報
為首的那位中等身材，長得相當結實，皮膚黝黑，表情深沉，典型的北方漢子的氣質。他就是張藝謀。張藝謀開門見山，首先介紹了《菊豆》的劇情，還特意說明日本對此片甚感興趣，進行了投資。因為《菊豆》主要講述染坊裡的故事，這次他們正是衝著盛澤絲綢業的知名度而來，要我介紹盛澤練染業的歷史發展，特別要尋訪古老的染坊遺蹟和各類手工染綢生產工具及設備。
導演張藝謀
在天涼好個秋的日子裡，當地人早就穿上了夾衣或羊毛衫，張藝謀還只穿短袖T恤衫，再加上他那剃得光光的圓頭“寸草不生”，現出了青黛色的頭皮，頗引起盛澤市民的矚目，那時《紅高粱》還沒有放映，自然在盛澤還沒有引起明星效應，街人的注目僅是好奇而已。張藝謀待人頗親切、熱情，我們漫步街頭，他不是挽著我胳膊，就是勾肩搭背，身後緩緩地跟著那輛紫紅色的北京吉普。
三太染坊作場（攝於1926年）在盛澤鎮太平橋街，建於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圖為1926年風災後
盛澤有的是機器染綢的場景，而染缸、染棒、染灶等古老的手工生產工具設備俱已無存，除了在太平街尚存“三太染坊”的褪色市招外，一無所見，後來驅車鎮郊一轉，亦沒有發現合適的外景，這令張藝謀十分失望。儘管如此，他還十分細緻地讓攝影師將所到之處拍攝下來，並做了詳細筆記。
手工染綢
在盛澤期間，張藝謀還花了半天時間請來十多位染廠退休工人座談，讓他們介紹手工染綢操作過程，根據他們的比劃，由美工師勾勒出草圖。會後在舜湖飯店辦了兩桌便宴招待，還人手一包高檔香菸，這些退休工人十分開心。
《菊豆》劇照
第二年初夏的一天午後，《菊豆》製片主任張鴻斌匆匆來找我，捎來導演的一紙短簡，說是在黃山腳下的黟縣找到了理想的外景基地，即將開機，當務之急是要在盛澤請一名退休師傅去把“技術關”，以免在操作場景上“露陷”，條件優越，吃住全包，外加十元一天的勞務費，當時的工資水平不超過百元，可見報酬還是很豐厚的。我只得在參加過座談會的退休工人中打主意，撞撞木鐘，按圖索驥，在印染新村物色到了一位參加過座談會剛退休的師傅。上門邀請時，他的妻子女兒將信將疑，以為是碰到了騙子，幾經解釋由我擔保才收拾了幾件衣衫同意出門，因為劇組拍攝任務緊張，這位退休師傅馬上租車趕往拍攝基地。
電影《菊豆》拍攝場地
為了讓他家人放心，臨行時，我還特地將寫上地址貼上郵票的信封信紙交給師傅，讓他一經抵達就發回平安家報。
豈知那位師傅一去之後樂不思蜀，忘了給家裡寫信，成了斷線的風箏，他妻子女兒十分著急，隔三差五到辦公室來找我，怕他有不測。我只得拿出張洪斌的名片給她倆看，告訴她們決無拐賣老人之虞。不過來得次數多了，又有些神神秘秘，引起隔壁辦公室黨委副書記的警覺，向同室人員打聽，才知道詳細情況。這真是熱心人招來是非啊！
兩個月左右，“技術指導”圓滿完成任務回來，送我一些山貨，說是工作很輕鬆，感謝我介紹他這份美差。
《菊豆》劇照
1990年4月《菊豆》在日本上映，同年獲法國第四十三屆戛納國際電影節首屆路易斯.布努埃爾特別獎，西班牙第三十五屆巴利亞多里德國際電影節大獎——金穗獎、觀眾評選最佳影片獎，美國芝加哥國際電影節大獎——金雨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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