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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接到覃小月父親的電話,要他趕到殯儀館,見小月最後一面。
小月躺在那兒,臉色鐵青,嘴唇發紫,雙眼永遠閉上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前妻小月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大寶忍著不掉淚,但眼淚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旁邊,肥腰衝小月父親嘟了一句:“都怪你,屁大點事,也要叫她趕回老家。”
這種話,是最傷人心的。小月的母親生病住院,小月趕回老家,看望母親算是小事?!她乘坐的中巴車在路上翻車,不幸遇難,就將責任推給小月父親?大寶真想狠狠湊他一頓,媽的人都死了,還要指責死者的父親,算什麼男人?!
但他沒這樣幹,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參與到前妻家庭處理後事。他默默地退出太平間,神情呆滯地走出殯儀館,跨上摩托車離開。
肥腰是小月生前的再婚丈夫,做煤礦生意,聽上去很有錢的樣子,實際上欠了一屁股債,窮光蛋一枚。
小月離開人世,她的父親能想到大寶,說明大寶在他的心裡,很重要。前岳父的這份記得,令大寶感到非常溫暖。小月嫌棄他,出軌肥腰,然後離婚,只是愛情裡的薄涼,她的無情,並沒有消融大寶和一個父親之間那份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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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已經離婚3年。
離婚前和小月的生活,其實挺好的。
夫妻倆在城裡開餐館,賣水掛麵。
然而,結婚快五年時,小月出軌了,而且是明目張膽地和肥腰偷情。大寶發現後說小月你不能這樣,不想和我過了可以離。小月說離就離,守著你,我也下不了蛋。
小月的話,戳中大寶痛點。
幾年來,大寶去過多家醫院檢查,結果都一致:他患有嚴重的弱精子症,無法自然受孕。
想要個寶寶,只能做試管,但昂貴的費用,大寶承擔不起。
小月出軌肥腰,大寶不能生育,只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原因。肥腰有場面、有身份才是她想離開大寶的主因。
辦理離婚手續那天,覃父從縣裡趕來,勸大寶原諒小月一回。大寶說小月的心已不在他身上,過不下去還是離了好。覃父責備小月不懂珍惜,一個女婿半個兒,大寶這些年來,做的事看不到嗎,眼瞎嗎?
小月弟弟結婚的彩禮,老家修房子,大寶拿出10多萬。
大寶和小月,還是離了。
離開大寶不足3個月,小月嫁給肥腰,僅半年後,就生下一個兒子。
大寶守著掛麵攤,起早貪黑。一個人的日子,少了一些煩擾,似乎要平靜一些。
只是他沒想到,前妻小月離開他三年後,就車禍遇難,丟下一個不足3歲的兒子,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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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殯儀館回來,大寶的心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挺難受,散不開。
小月走了,她母親還在醫院裡啊。聽覃父說,是結腸癌,早期,及時手術,然後進行化療是可以治癒的。
但是,手術費,肯定沒著落。覃父一定很著急。
女婿沒生育,岳父母不嫌棄,還勸小月不離;岳母每次來市裡,大包小包給大寶帶,待大寶就像親兒子似的。想到和小月生活那幾年,岳父母對他的好,大寶心裡真是感慨萬千。
大寶決定,幫一幫前岳母。這輩子,做不成親人,情義還在。
手術費加上化療費用,大概需要15萬左右。
大寶將全部積蓄6萬元借給覃父。他說爸,先把媽手術做了,後續費用,我們一起想辦法。
還有什麼比大寶這份情義,更打動人心?覃父打著哭腔說大寶哇,小月不知珍惜,她只有那個命……
有了這筆錢,小月的母親得以及時手術。覃父東借西挪,總算治好了小月母親的病。
這一份人間裡的溫情,多麼美好。
-4-
一年後,在親戚的介紹下,大寶和一個叫阿芳的離異女子組建一個家庭。
阿芳想在城裡買房,要大寶去找覃父,把借出去的6萬元要回來。大寶說覃父一家很困難,他如有錢,肯定會主動還。
阿芳罵大寶,笨死了,從不為自己著想。
大寶也覺得,和前岳父母一家,已經沒有關係,還要傾其所有相幫,確實笨死了。
可是他做不到漠視。
他更加做不到旁觀。
生活有時真的太殘酷。大寶在幫客人送餐的途中,與一輛滿載水泥的大貨車相撞,被送到醫院時,人已經昏迷不醒。肇事方出不起錢,需要大寶這邊,先行墊付醫藥費。
大寶媳婦阿芳找到覃父,說大寶命在旦夕,急需用錢。
覃父為難了!偏在這時,他的外孫子,也正在醫院治病,也正需要錢。前不久,他賣了一塊地基,湊得幾萬塊錢,剛剛給了肥腰。
他對阿芳說那筆錢肥腰雖然還沒用,但我也不能去要回來不是?我如果還了錢,我孫子的病就無法治療,就會沒命。
這就是人性。當災難同時降臨,前女婿的生命,絲毫沒有血緣關係重要。看上去,很正常,無可厚非。
可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兒,更何況大寶急需錢來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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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找律師,律師說要有依據,大寶借錢沒打借條,沒依據;大寶找政府,政府進行調解,但肥腰稱他從沒聽說過岳父借了大寶的錢。
阿芳要覃父當著政府工作人員的面,承認借了大寶6萬。非常痛心的是,覃父在面對政府工作人員的求證時,居然說:“我不記得借過大寶的錢。”
無憑無據,如何要回?阿芳感到好傷心。
因為傷勢太嚴重,大寶最終沒能活過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
是不是生活有多溫暖,就有多冷漠?
是不是人性有多美,就會有多醜?
是不是你對別人有多善良,別人就會對你有多殘忍?
好在,大寶帶著對這個世界的一份溫暖而離開。他心裡的覃父,永遠是那麼親切、暖心、如慈父一般。
大寶,願你的來生,被溫柔以待。
(作者聲明:本文屬真人真事,由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人物用了化名,發生的地址一概隱去。)
【本文作者:曉子君(楊樹潔),貴州《銅仁日報》記者部主任,全國知名情感寫手。“綿州虎眼”在廣東《珠海》雜誌社時的同門兄弟。本文經他授權發佈,同時在他的微信公眾號“零度優雅”發佈,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索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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