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望遠

舒丹丹

落葉堆積，彷彿日子失去蹤跡

想著一年還剩下些什麼

沿著山腳的小徑，像與冬天

進行一場迂迴的交談

寒冷並非不值得

尖銳的冷，澄淨了心中的無明

暮色如卡夫卡一般“因冷而燃燒”

在嶺南的冬天那看不見的一部分裡

有著藐視邏輯的空氣因子

因為不願被滿地黃葉的嘆息填滿

儘管它們，有足夠的理由嘆息

你把目光從地面抬高

山頂靜邈，彷彿神在那裡

正醞釀一場降雪——

很快就會從山的那邊逶迤而來

抵達不可抵達之處

歲暮望遠，交代了時間（歲暮）和事件（望遠），望遠自帶詩意，從詩中可以看出，望遠這一事件的行為人是“你”，望遠的地點在“嶺南”，望遠的方向應該是北方，因為“把目光從地面抬高/山頂靜邈，彷彿神在那裡/正醞釀一場降雪——//很快就會從山的那邊逶迤而來”。

整首詩圍繞著歲暮望遠層層推進，從現實場景向最後的神秘之境推升。第一節寫到“落葉堆滿”，落葉是這首詩的核心意象，適合嶺南的歲暮季節，正如古詩中的“山山黃葉飛”，落葉是古代秋天詩歌的核心意象。在這裡，是日常化的場景，落葉成堆的季節信息明確點出個體在時間流逝中的感受，第二節是在時間流逝中的心境呈現，刻意在細節上設計了一些小玄關，寫出冷的感受中內心一種類似燃燒的無法熄滅的東西，恰恰是人的精神自我。第三節寫到“滿地黃葉的嘆息”，回到落葉的核心線索，落葉嘆息是國外詩歌的典型抒情方式。不願意嘆息，才決定望遠，這裡的嘆息是一箇中間啟動點。不願意嘆息，一方面是不甘心在這樣的時間潮水中被裹挾而去，另一方面，是不願意陷入傳統抒情的窠臼，所以詩人抬頭，看到山頂靜邈，彷彿神在那裡醞釀一場雪。最後的昇華，依賴於雪的意象，它是現實中的寒冷潔白之物，也是精神世界某種純粹、神秘、空靈之物，它逶迤而來，抵達不可抵達之處，寫出了一種具象的抽象哲思。雪將要抵達的不可抵達之處，也許就是詩人的心裡，邏輯上的發展，有一個隨著視角的抬升而提升的過程，讓這首詩在整體上構成了完整統一。

特邀點評 / 雷武鈴

詩人簡介

舒丹丹，七十年代生於湖南常德。現任職廣州某高校英語副教授。詩作見於《詩刊》《十月》《揚子江詩刊》《漢詩》等多種刊物，出版詩集《蜻蜓來訪》，詩歌入選多種詩歌選本。出版譯詩集《別處的意義——歐美當代詩人十二家》，《我們所有人——雷蒙德·卡佛詩全集》，《詩歌EMS週刊：（愛爾蘭）保羅·穆頓詩選》，《高窗——菲利普·拉金詩集》。曾獲2013年度“澄邁·詩探索獎”翻譯獎、第四屆後天翻譯獎、第二屆淬劍詩歌獎、第二屆金迪詩歌獎“十佳詩人獎”、2016年度“第一朗讀者”最佳詩人獎。2016年5月受邀參加第三屆羅馬尼亞雅西國際詩歌節，獲雅西市政府頒發的“詩歌大使”稱號。

專家簡介

雷武鈴，湖南臨武人。北京大學外語學院文學博士，現為河北大學文學院教授。出版有詩集《讚頌》、《蜃景》（合著），研究著作《自我·宿命與不朽：伊克巴爾研究》，翻譯作品《區線與環線》（謝默斯·希尼詩集）、《踏腳石：希尼訪談錄》（即出）。另有多篇零散詩歌、評論、翻譯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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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 / 王夫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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