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3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為覓得一棵上好的向日葵,梵高孤單了37年;

為找回逝去的美好日子,普魯斯特孤單了51年;

而林風眠,傾盡92年歲月,不打折扣地踐行著“孤單”兩個字,

因這兩個字,世界多了一箇中國現代繪畫的開山宗師。

在中國20世紀的畫壇,林風眠、張大千、齊白石、徐悲鴻都是神一樣的存在,論成就風格,可以說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而林風眠與和其他幾位大神最大的區別,就是孤單,

他太孤單了,

6歲時,母親走了;

求學途中,父親沒了;

新婚不久,妻離子去了;

事業剛見起色,職位丟了。

因為林風眠的存在,同時代的中國繪畫天然分出兩種:

一種是林風眠,一種是其他人的畫。

他,註定成為中國現代畫壇一道獨立的風景。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2

談起中國現代繪畫,必然繞不開林風眠;

可要說起林風眠的藝術之路,就不得不說他的愛情;

關於愛情,一定要講兩個女人:羅達和阿麗絲。

一個是德國妹子,一個是法國姑娘,兩個女人代表兩種愛情,前者是他心心念唸的最愛,後者是隨他兜兜轉轉的伴侶。

跨國愛情,讓林風眠走上了中西繪畫融合的探索之路;

天才的探索,不僅讓他26歲就坐上中國美術最高學府校長的位置,還桃李滿天下,培養了李可染、席德進、趙無極、朱德群、吳冠中、蘇天賜等諸多蜚聲世界的藝術大師。

如果把他們拉進一個群,群主非林風眠莫屬。

他的《春晴》、《江畔》、《仕女》、《山水》、《靜物》、《宮女與花瓶圖》等作品,走出了東方,融進了西方,畫出了一個孤單的林風眠。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3

1900年一個秋夜,在廣東梅江邊的一個小山村,一顆流星落在林家天井裡,一個男嬰隨之呱呱墜地,這個男嬰就是林風眠。

6歲時,疼愛他的媽媽因封建族規被族人強行送走,幼小的林風眠只得把母親的形象印刻在腦海裡,後來他鐘情繪畫仕女形象,便脫胎於此。

8歲時,祖父帶他去城裡玩,順手買了一張彩票,竟中頭獎,解決了林風眠零花錢和西行求學的經費。

9歲時,他憑一副《松鶴圖》賣了大價錢,成了遠近聞名的神童畫家。

15歲時,考取了梅州中學,遇見了他平生第1個伯樂——清末著名美術教育家梁伯聰先生。

梁老師驚詫於林風眠圖畫過目不忘的天才記憶力,鼓勵他不要囿於國畫,大膽學習西畫。

梁先生詩畫並舉,傾囊相授,給了這位青年才俊120的評分,著實讓小夥伴們驚呆了。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這100分只是給他完美的繪畫,可是他畫中所表露的藝術潛質,卻已超越了他的學歷。那就是說,他的畫是超水準的,應得120分,這是破天荒給的分。”梁伯聰曾解釋道。

當時社會大形勢是,有為青年都迫不及待地去西方尋找救國真理,在這樣的文化思潮驅動下,林風眠的鴻鵠之志瞄準了世界藝術的靶心——法國。

1919年,他與好友林文錚、李金髮坐著法國郵輪開始了西學之路,當時同船者大咖雲集,徐特立、李立三、李富春、蔡和森、蔡暢、向警予等,都是日後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響噹噹的人物。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4

留學第一站,是法國一個叫楓丹白露的小鎮,這不是一般的小鎮,這裡有拿破崙博物館,有舉世聞名的魯索、柯羅、米勒等“巴比松畫派”巨匠,還有森林、湖水和田園的自然之美,美到窒息的地方用來學畫,簡直是絕配。

第二站是第戎美術學院,林風眠遇到了第2個伯樂揚西施,請注意,這個和越國那個西施毫無關係,人家是個純爺們。

揚西施指出了林風眠兩大藝術病症——陷入學院桎梏和作品膚淺。

揚大師不僅是良師,更是德醫,開出了標本兼治的藥方。

一是通過引入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等現代畫派,讓他衝破學院的牢籠;二是啟發林風眠去向豐厚的中國傳統學習。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在課堂上、在博物館中、在圖書館內,林風眠開始在正確的道路上如飢似渴的學習。

慧眼識珠的不只有揚西施,還有第戎美院的法國女同學阿麗絲,兩人正將墜入愛河,沒房沒車的林風眠無法入姑娘父母的法眼,遭到堅決反對,愛情的小船暫時擱淺。

第三站是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林風眠能進入這所世界頂級藝術院校,與揚西施舉薦不無關係。

巴黎是個藝術之都,也是個花花世界,林風眠心無旁騖,從塞納河到盧浮宮,從東方博物館到國家圖書館,從《維納斯》到《蒙娜麗莎》,從莫奈、塞尚、梵高、高更、馬蒂斯到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柏拉圖、歌德、荷馬、雨果、但丁、拜倫、雪萊,他在內心世界修好了走向大師的橋樑。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第四站是柏林,那是1923年春天的一個週日,林風眠邂逅了德國女孩羅達,一個出身沒落的貴族家庭,雖然大學學的化學,卻有著極深的人文學養,成了他了解和研習西方繪畫、音樂、文學藝術的嚮導兼紅顏。

才子與才女,如果不相戀,實在對不起彼此遇見。

他們在聖母教堂神父的主持下舉行了婚禮。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在愛情的澆築下,林風眠成名作《摸索》問世了,接著,被第3個伯樂——“教育之神”蔡元培納入了視野。

1924年,林風眠攜愛妻羅達返回巴黎,他的巨幅油畫《摸索》在法國舉行中國美術展覽上,贏得了巨大聲譽,還被法國記者評為“中國留學美術者第一人”。

蔡元培從《摸索》裡看到了中國美術教育事業的希望,與林風眠一見如故。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而1924年巴黎的秋,卻格外的涼,羅達因生產而撒手人寰,加之不久前祖父和父親的相繼去世,親情和愛情皆失去的林風眠,孤獨幾乎擊倒了他。

還好,他還有藝術。

在生死別離中,他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創作了另一幅名作《生之慾》,獨佔了巴黎萬國博覽會的鰲頭。

蔡元培稱讚:“得乎技,進乎道矣!”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在博覽會上,林風眠與阿麗絲久別重逢,再續前緣。

他內心比任何人都清楚,世上再好的久別重逢都比不過他和羅達的美好相遇。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5

1925年,林風眠回國,隨後出任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校長。

到任後,林風眠堅持開放多元的教育方針,做了幾件“出格”的事:

首先,他聘任西方畫家登臺,擋了某些“國畫家”的道;

其次,請來木匠出身的齊白石,礙了保守主義的眼;

接著,推出人體模特寫生課,捅了封建勢力的馬蜂窩。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1927年,在全校師生的擁戴聲中,林風眠孤單離場。

1928年,受蔡元培提攜,林風眠赴杭州出任國立藝術學院(後來的中國美術學院)首任院長。

作為全國最高藝術學府,集中了當時全國藝術界的精英,林風眠負起領路人的重任。

在林風眠主持下的杭州藝專,誰的繪畫成績好,誰就得人尊敬,誰就是天之驕子。好像校規生來就是如此,沒有一點可以商量或懷疑。

沒有宮鬥,自由開放,真才實學是在藝專確立話語權的最重要標準,沒有之一。

短短十載,就培養了一大批國際頂尖藝術大師。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可是,林風眠不小心又得罪人了,又恰恰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當時,正值白色恐怖,當局到處逮捕,屠殺共產黨人,林風眠憤怒而作巨幅油畫《痛苦》,並在西湖博覽會上展出,蔣介石看到了《痛苦》,十分不滿,質問“光天化日之下哪來那麼多痛苦?”。

可未等到蔣介下令關門的手諭,卻等來了盧溝橋的炮聲。

1938年,在流亡教學中,杭州藝專與北平藝專合併,引發了派系鬥爭,毫無宮鬥經驗的林風眠為全校師生留下“為藝術戰”四個字,離開了他苦心經營的學校。

該去哪裡,哪裡是該去的地方呢。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6

在嘉陵江邊一排破舊的大倉庫裡,林風眠孤身開始了簞食瓢飲苦行僧的面壁作畫。

他滿懷激烈地畫下了嘉陵江山水,畫下了鮮活的勞動婦女,畫下了行進在湍急江水中的大木船……

抗戰期間,輾轉西南,生活清苦了,林風眠卻自由起來。

抗戰結束後,他把妻女接到了杭州的玉泉別墅裡,在杭州藝專做了一名普通教授。

然而好景不長,學校一批師生被冠以“新派畫集團”進行批判,林風眠就成了“形式主義祖師爺”,這個“罪”很大,他的身軀太小,負不起。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在職場上有一種體面的勸退,叫自動離職。

1951年,在批判會開始之前,他選擇了主動辭職,蟄居在上海南昌路舊樓中,此後27年,再沒挪過窩。

1955年,妻子和女兒去了巴西,再未歸來。

無親人,無工作,無收入,林風眠變成了“三無分子”,生活變得異常清貧,連他相依相靠的貓,因愛吃魚不得不忍痛送人。

只有藝術不穿衣吃飯,不會背叛。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只要能畫畫,他就可以同畫裡的人物、花鳥、山水、動物對話、交流,他的內心就是愉快的。

可是,就是想靜靜畫畫的夢想,也被不請自來的文革打破了。

在紅衛兵抄家之前,他把幾十年心血凝聚成的成千幅畫作,或泡為紙漿,或焚為灰燼,每幅畫放在現在都價值不菲,足以換套房子,想想吧,上千套一線城市的房子,就這樣沒了。

儘管沒有了“問題作品”,但他做過中國南北兩所美術學校校長的“鐵證”,無法刪除,換得四年多的牢獄之災,讓70多歲的林風眠,有苦難言,有覺難眠。

他就像隱士,像戰士,獨自一人奮鬥著。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07

孤單,是年幼母愛正濃,卻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送走,林風眠如此;

孤單,是收穫愛情時,卻眼睜睜看著愛人永逝,林風眠如此;

孤單,是人生巔峰時,卻眼睜睜看著事業斷送,林風眠如此;

孤單,是隻想孤單時,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陷囹圄,林風眠如此。

讀了全世界的孤單,卻不懂林風眠。

可能水土不服,但林風眠馴服了中西方藝術。

再讀林風眠,潸然淚下,真正藝術總與孤獨相伴

78歲的林風眠,飽經滄桑,去了香港,度過了人生最後14個春秋。

他不停的畫,把記憶裡的畫重新給畫了回來。

人老了,畫卻小鮮肉起來。

他的畫色彩更熱烈了,筆墨更放縱了,韻味更醇厚了。

1991年8月12日,藝術大師林風眠去了。

天堂裡沒有宮鬥,沒有世俗觀念,有母親,還有羅達。

他再也不必孤單了,永遠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