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土耳其的服裝製造業,能否成為疫情「受益人」


土耳其的服裝製造業,能否成為疫情「受益人」

永遠處於動態變化中的供應鏈優勢。

作者 | 羅立璇

在疫情的影響下,中國在全球供應鏈體系中的地位被再次審視,選項中的替補國家有可能成為新的獲益者。

在傳統視野裡,柬埔寨、越南、印度尼西亞等地緣上與中國更為接近的東南亞國家,往往被視為中國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向外轉移的承接。現在,當全球範圍內的雙邊和多邊貿易都在面臨重新調整時,一些以前我們沒有注意到的對象,正在出現在歷史的選項中。

土耳其就是其中之一。2020年2月7日,根據路透社在伊斯坦布爾對兩位分管該領域的官員的採訪,已經有幾個時尚零售商開始和土耳其公司洽談詢價。2019年,中國成衣業的出口總額達到1700億美元。土耳其成衣製造協會的負責人預測,將會有1%的訂單從中國流向土耳其,約為20億美元。

目前,土耳其是世界第三大針織服裝出口國、第五大面料出口國。對於這個經濟增速重度依賴外貿出口增長的國家而言,服裝紡織業是土耳其重要的支柱產業之一。

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土耳其一直是亞歐大陸上重要的服裝批發集散地之一。由於土耳其擁有歐洲關稅同盟國的地位待遇,其產品在歐洲市場幾乎不受配額限制且免受關稅,土耳其得以成為歐盟的第二大紡織品供應國。

在伊斯坦布爾的拉雷利、奧斯曼貝和大巴扎等大型批發市場之中,前店後廠的成衣經營模式普遍存在,它們的產品從這裡出發,大量流向俄羅斯、歐洲與土耳其及周邊國家市場。除了採購以外,服裝批發商還可以直觀考察細分市場的潮流動態與產業趨勢。

土耳其的服裝紡織業並非簡單的來料加工型產業,而是相對完整的紡織服裝產業鏈。在悠久的紡織業歷史的支撐下,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土耳其在當時依靠廉價勞動力與原材料承接了大量來自歐美市場的訂單,逐漸發展起了現代紡織服裝產業。

政府也相當重視扶持紡織業發展。2015年,土耳其政府宣佈紡織業稅收將從18%下調到8%。相比之下,中國在2019年才宣佈,將16%的增值稅下調到13%。

土耳其的服裝製造業,能否成為疫情「受益人」

土耳其的製衣廠

現在,土耳其擁有超過56000家紡織服裝企業,就業人數大約為167萬,產能主要集中在三個地區:馬爾馬拉地區、愛琴海地區和庫庫羅瓦地區。另外,土耳其還是國際上重要的羊毛、人工纖維和棉花產地。例如,土耳其的皮棉(脫離了棉籽的棉纖維)在2018年的產量就已經達到80.6萬噸。

優越的地理位置擴大了市場輻射範圍,也帶來了更快的反應速度。對於供應鏈反應速度極為重視的Zara、Next和Mango等歐洲快時尚企業而言,也都一直將土耳其作為自己最重要的生產基地之一。

2018年,麥肯錫分析師Karl-Hendrik Magnus在一份名為《服裝製造業正在迴流(歐美)嗎》的研究報告中提到,在東南亞生產的服裝運達西方市場需要30天的時間,而從土耳其運到其第一齣口國德國僅需3~6天。

對於一個出口國家而言,關鍵因素還在於本國貨幣政策。在經歷2018年土耳其里拉暴跌之後,土耳其里拉在過去兩年裡貶值了36%,大大降低了本國的生產成本。與此同時,土耳其境內還有著來自敘利亞的幾百萬難民,這些廉價勞動力再次降低了土耳其成衣行業的人工成本。

總量上看,土耳其的勞動力水平和勞動力供給能力在該地區處於領先水平。截止至2019年,土耳其的人口已經超過了8400萬人,從長期來看,土耳其也是一個勞動力結構較為年輕的國家。

根據一份在2010年7月由土耳其政府發佈的勞動力數據報告,土耳其當時15-49歲的人口占到了人口總額的54%,0-14歲人口則佔據了26%。考慮到目前土耳其並未發生大型戰亂,10年後的現在,土耳其的大部分人口都屬於勞動年齡人口。

現任總統埃爾多安正在大力推動人口增長,在2013年就推出了相應的貸款和休假等鼓勵措施,號召土耳其每個家庭都生4個孩子,甚至表示“任何穆斯林家庭都不能接受避孕和計劃生育”。目前,土耳其平均一位女性生育超過2個孩子。

同時,土耳其年輕人的受教育水平較高,絕大部分高校都實現了英文教學,按照西方大學標準辦學。從識字率來看,2018年,95.6% 15歲及以上的土耳其人都能識字,而男性的識字率甚至達到了98%,女性的識字率則是92%。這遠遠高於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統計的86.3%的世界平均水平。

另外,土耳其的城市化水平是70%,並每年以1.7%的速度在增長。這代表土耳其的人口大部分集中在城市,同時勞動力質量不低,非常利於開展大規模經濟活動。

土耳其的服裝製造業,能否成為疫情「受益人」

2019年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國際紗線展

從產業人才角度出發,土耳其設計師已經與歐洲服裝企業打了很長時間的交道,熟悉歐洲消費者對於服裝的審美偏好。土耳其著名的設計師大多在歐洲的時尚品牌工作室度過了自己的早期職業生涯,雖然他們在時裝週的經驗不能直接挪用到土耳其的成衣製造業上,但已經激勵了新一代的年輕人去設計自己的服裝和產品。

土耳其重視培養年輕人的設計能力。一些行業協會積極設立設計比賽,除了為有潛力的設計師提供展示自我的舞臺以外,還會提供獎學金,幫助他們前往倫敦、巴黎和米蘭等地進修學習。

即使只是暫時轉移訂單,對於歐盟國家而言,土耳其是一個相對穩妥的選擇;如果土耳其想長期留住這些訂單,則還需要維護更加穩定的社會經濟環境——這恰恰是土耳其現在最大的挑戰。

埃爾多安在追求強權之時,也致力於推動保守力量的復興,這位野心勃勃的政治強人將土耳其推向另一個軌道。上文所述的2018年土耳其里拉貶值,雖然客觀上刺激了出口行業的繁榮,但本質上傷害了土耳其的整體經濟,該國在此後結束了高速的經濟增長,魯莽的經濟政策導致整體衰退至今。

目前,土耳其社會矛盾日益突出,民粹主義抬頭,通貨膨脹、居民購買力明顯下降。此外,強硬的外交政策和軍事冒險政策,也致使土耳其與美國、俄羅斯等重要國家關係屢次陷入動盪和危機,特別是與美國的經貿關係依舊停滯,對一個極度依賴外資的經濟體而言,這樣的美元關係非常危險。

雖然在多次調低利率之後,土耳其宏觀經濟出現微弱的回暖跡象——零售總額開始增長、工業產出連續四個月增長——但是脆弱的貨幣體系和缺乏協調性的復甦政策,都容易讓土耳其經濟轉瞬進入經濟過熱,進一步削弱貨幣價值。

現在的土耳其也面臨著不算輕鬆的防疫挑戰。3天前,土耳其關閉了與伊朗交界的邊境線,停止了對伊朗的陸上和空中交通,後者已經面臨疫情失控。在土耳其西側,有著密切商貿往來的意大利也已經成為歐洲疫情最重的國家。

回看土耳其經濟最好的2017年,一則新聞現在讀來也是意味深長。由於土耳其成衣製造商Bravo Tekstil突然破產,被欠薪3個月的工人只好悄悄在自己製作的成衣中塞入字條,上面寫著:“你買的這件衣服是我做的,但我沒有得到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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