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梅，開笑顏
“有葉不開花，開花不見葉，花開百花前，飄香傲霜雪。”那指定是梅花了。既然梅開百花之先，那麼按層次來排就稱得上是百花園中的花魁了。花魁自有花魁的樣子，梅在繁霜席捲中生嫩枝的樣子，就是堅韌不屈的樣子；梅在寒風冰雪中含苞待放的樣子，就是傲骨高潔的樣子；梅在歲末綻開笑顏的樣子，就是獨天下而春的樣子。
小時不識梅，呼作“小桃花”。長大了讀梅詩：“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心裡就有了梅。後來家裡栽植了梅就認識了梅、瞭解了梅。如今賞梅花、嗅梅香、品梅韻，就深深地喜愛上了梅。
家有三株梅，一株長在院內的是臘梅，兩株長在家前花池裡的是紅梅。臘梅是多年前我和妻子在廟會上買的，算是家裡的第一代梅。每逢下雪時，看到臘梅傲雪的樣子，就好像是傳遞給人一種無畏嚴寒的溫情。臘梅開花了，朗月下飄逸一股幽幽的清香，就彷彿是嗅到了春天的氣息。冬日小院眾芳已搖落，唯有梅花獨暄妍，臘梅成了小院裡一處怡人的風物。
那兩株紅梅是女兒買的，算是續臘梅之後的第二代吧。如果說臘梅生在庭院裡是個小環境，那麼紅梅長在家前花池裡就是個大環境了。前面是遼闊的莊稼地，冬陽下傲立的紅梅與搖曳的小麥苗對望著，它們默默地經受著寒風的洗禮。旁邊相依相伴的是茶花和桂花樹，桂花馨香濃郁時不忘和梅共享。茶花開在密葉間，鮮豔芬芳時不招搖不顯擺，總是以謙遜的笑靨對著梅。它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在一起，或婷婷玉立，或風姿綽約，或疏枝曲展，用清新靚麗的美裝扮著春天，把芳香撒滿大地。無論是第一代臘梅，還是第二代紅梅，無論是生在院內的小環境，還是生院外的大環境，梅都有著一樣的風彩、一樣的魅力！
梅形曲立、多枝、橫斜，天生一幅幽雅的姿態。梅樹幹呈灰黑色，表面上大多是粗糙的紋理；嶙峋的樹杈虯曲蒼勁，如同是一位飽經滄桑的長者張開的手臂，風韻灑脫中蘊含著一種威武不屈的陽剛之美；橫斜疏瘦的梅枝條，老枝生新枝清癯明晰，或彎如游龍，或披靡而下，多變的形態，呈現出一種曲線與力度的藝術之美。
梅花有鵝黃、粉紅、淡白等多種顏色，只因梅在凜冽中綻妍，即便是不同的色彩也都有一樣誘人的魅力。院裡的那株臘梅，當初剛進家門的時候是栽在花盆裡的，後來長大些了，盆裡的繁根則需要更大的範圍來吮吸營養，供給生命的脈絡。在一個天寒地凍的閒日，我就將這株臘梅從花盆裡連同泥土移植到靠院牆的花池裡，又覆上一些泥土，給它更大的自由生長空間，然而被妻子看到後一頓斥責說：“你看枝條上已萌發花蕾了，這大冷天的移植會把梅根凍死的呀！”好事多謀的我倒有點擔憂起來了，但是過了多日後生命力玩強的臘梅卻神奇地活下來了，並且還開了花，淡淡的鵝黃色，冰清玉潔，如同少女姣嫩的笑臉，那樣嫵媚，那麼燦燦。院內一株臘梅凌寒獨自芳，那一刻我從梅花的笑顏中讀懂了“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意蘊。
外面的兩株紅梅開的是粉紅色花，柔潤豔麗，光澤似玉。多瓣重疊，蕊中間伸出來一撮細細的花須，像是蜘蛛張開的爪子。疏枝綴玉繽紛怒放，每根枝條上的花兒好似一串串的冰糖葫蘆。月光下，幽幽暗香飄到田野上，麥苗嗅之激情暗湧，沉靜中對著星星誓言:待到春暖時也學梅開花，也要串串麥穗飄清香。陽光下，梅花在茶花樹旁盛開著，茶花也許是受到了梅花不畏嚴寒的激勵吧，好像也在默默地使勁孕朵，漸漸地那綠葉更綠了，那花蕾一天比一天大了。
當茶花正欲破蕾綻露時，奇香異色的梅花卻謝幕了。春風中花落繁枝千萬片的樣子像雪花一樣隨風轉，猶自多情地不肯離去。不過“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香在蕊、香在花、香也在梅骨，光禿禿的梅枝條上幽香還在縈繞。多少時候我在尋思，梅為什麼只在嚴寒中開花吐幽香呢？梅花落盡時為什麼枝條上沒有綠葉呢？或許是俏梅只為春來報吧，或許是梅留骨格與人看吧。
梅花的色，豔麗而不妖；梅花的香，清幽而淡雅；梅花的姿，蒼古而清秀。賞著賞著就淡定了，品著品著就精神了，看著看著就成梅了......
又是一年初春到，風還是那麼的冷，霜還是那麼的重，傲然的梅形如碩大的報曉雄雞，挺立在庭院裡、家前的花池裡歲寒報春。註定這是一個風雲的春天，村頭的喇叭對著田野、對著村莊、對著梅花一遍又一遍地廣播新冠病毒肆虐的疫情，要求人們不要出門避免感染。電視裡滾動播放著許許多多抗疫的白衣戰士奔赴一線的畫面，還有很多白衣天使因長時間的連續奮戰，戴防護罩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鮮紅的勒痕，但是看到她們的笑顏像梅花一樣，是那麼的美，那麼的堅強！
我和妻窩在家，天天一邊聽廣播看電視一邊看梅，日日數枝條上那如紅豆似的小花蕾。每當村頭喇叭響起來的時候我就去數，數著數著花蕾就開苞了。
有梅無雪不精神，於是就盼望著來一場春雪。終於那一天傍晚開始下起了大雪，次日的早晨，田野白了，房屋白了，梅花也披上了一層白雪。梅花在靜默中求得歲月的安詳，在颯颯風雪中將生命的時光點亮。喇叭又響起來了，我站在雪地上俯身親近梅花，嗅到了梅香，看到了冰雪裡一朵朵梅花如一張張可愛的笑顏，於是我把沉甸甸的祝願綴滿了梅枝頭……
春暖了，雪消了，空中飛來一隻喜鵲登在梅枝上，像看到喜訊似的喳喳地歡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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