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劉智明院長女兒的一封信,
還原殉職父親劉智明與護士長母親蔡利萍與死神戰鬥的27天。
此刻真的很想抱抱這個女孩,
告訴她:
你的父親母親,
就是抱薪赴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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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10多天前,
光谷院區的重症監護室裡,
鏡頭曾記錄了這樣的一幕:
在護士們穿戴好防護服
準備進入“紅區”(ICU重症病房)之前,
護士長蔡利萍會在每一位“孩子”的防護服上,
畫上他們喜歡的卡通形象,
寫上鼓勵的話語!
蔡利萍喜歡把這群90後護士們稱呼為“孩子”,
“孩子們”也都稱呼她為“蔡媽”。
有人要畫豬豬俠妹妹,
有人要畫太陽女神,
有人要畫哆啦A夢,
蔡利萍翻出手機一邊查
一邊笑著對記者說:
我畫得不好,他們高興就行,
哆啦A夢我還不會,要學!
武漢、重症監護室、20多位重病人,
蔡護士長每天帶著她的孩子們,
走進“紅區”之前,
她都會像母親送別孩子上戰場一樣,
幫他們仔細穿戴好防護服,
再一遍又一遍地細細檢查。
採訪中,
記者還得知了一件事:
蔡利萍的丈夫是武漢某醫院的一位醫生,
卻因為感染了新冠肺炎,正在接受治療。
然而,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短短13天后,
在2月18日上午一條新聞迅速刷屏:
武漢市武昌醫院黨委副書記、院長劉智明同志,
在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中不幸染病,
經全力救治無效,
於2020年2月18日10: 54分去世,
享年51歲……
我們這時候才突然發現,
十三天前採訪過的這位給90後護士畫卡通人物、鼓勁打氣的蔡護士長,
竟然就是剛剛殉職的劉智明院長的妻子。
劉院長走了,
我們想起採訪結束前,
他們剛剛在醫學院上大一的女兒給我們看了她寫給爸爸媽媽的一封信。
今天,
當我們再次打開這封女兒寫給父母的信,
試圖用這點點滴滴的片段,
還原出劉智明不幸殉職前與護士長妻子蔡利萍的最後27天。
我們對這封信中的字字句句,
有了更刻骨銘心的理解……
1
一通電話之後
她與丈夫的緣分
只剩下27天
他們的女兒在信中這樣寫道:
一開始,
只是電視網絡上零星的幾例通報,
是放假離開學校之前輔導員在群裡的一兩句叮囑,
是遠在長江那一頭的故事,
所以我從沒想過這場疫情會變得對自己、對你們、對所有人都息息相關……
我更未曾想過,
那個我習以為常只當是自己的父親又在醫院加班才沒回家的普通晚上會成為我時至今日,
不斷在深夜裡頻繁出現的夢魘……
47歲的蔡利萍,
是武漢市第三醫院光谷院區重症監護室的護士長。
如果不是每次脫隔離服時,
脖子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提醒她,
她或許都不敢相信,
正發生和經歷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那道疤痕是在3個月前留下的,
她頸椎不好,
整日忙碌的丈夫劉智明還特意請了兩天假,
陪著她做了手術。
疫情向武漢襲來時,
她還有一個月假期沒休完,
可她坐不住了:
科室的護士們都是90後,
跟自己的女兒年齡差不多,
她必須衝在前面!
正準備穿上防護服的蔡利萍
重返戰場的蔡利萍沒想到,
身體一向健壯的丈夫劉智明,
竟倒在了這場仗剛打響的時候。
那天是1月21日,
她接到丈夫的電話:
要在兩天內轉運患者,
進行院區隔離病房改造,
接收發熱患者。
掛完電話,
她心裡有些不安,
因為此前劉智明就有些“感冒”,
持續低燒了一週。
她開始擔心他,
一直持續著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身體會撐不住。
然而,
當時兩人都沒有往新冠肺炎上面多想。
很快,
開始接收轉運患者。
1月22日凌晨4點,
她再次接到劉智明的電話:
幫我收拾一點兒換洗的衣物送來,
我就不能回家了。
聽到丈夫的聲音,
她又生氣又著急,
質問他為什麼凌晨4點還在工作?
然而僅僅過了一天半的時間,
1月23日下午她再次接到電話,
卻是一個壞消息:
劉智明因為新冠肺炎住進了重症病區。
一切發生地看似突然,
其實也有跡可循……
他們的女兒在信中這樣寫道:
現在回想起來,
那些家裡突然多出來的膠囊顆粒、口服液,
以及擺在床頭書桌上的體溫計,
和對我與弟弟有關保持衛生、少出門的勸解,
也許在我還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春節的時候,
你們就已經做好了奔赴一線戰場的準備。
尤其是你,我的父親。
以往你每次回家,
總會找我談話,
詢問我這一天的狀況,
而從那段時間開始就算回來,
你也只是推開房門,
遠遠看我一眼。
蔡利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1月23日,
在接到這一通劉智明確診的電話之後,
她與丈夫在人世間的緣分,
只剩下了最後的27天。
2
來不及悲傷
她轉過身便走向戰場
這樣的消息,
對於任何一個人都猶如晴天霹靂,
然而,
蔡利萍還沒有來得及考慮丈夫該怎麼辦,孩子該怎麼辦,
在3天內完成改造和患者轉運。
來不及悲傷,
她就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戰場。
不眠不休整整兩天,
蔡利萍和ICU的醫生、護士們一道,
冒著最大的被感染的危險
轉運安置了30多位重症患者。
1月27日,
蔡利萍所在院區正式開始接收患者,
她負責的是重症病區,
這裡,是離死神最近的地方……
而對於他們的女兒來說,
這是最難熬的時光,
父親生死未卜、
母親每天站在與病毒最近的地方,
與死神較量……
他們的女兒在信中這樣寫道:
媽你本身就一直有慢性哮喘的毛病,
甚至不久前才做完頸椎手術,
怎麼可以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爸生死未卜,
領導就不能給你放假照顧他麼?
可你只是說:
這是你必須做的!
你不去,科室該怎麼辦?
要都這麼想,還會有誰去呢?
就在短短的幾天時間,
蔡利萍和劉智明在不同的戰場做著同一件事:
與死神搏鬥!
劉智明確診感染後,
一直都很堅強樂觀,
他看著自己片子,
給自己開醫囑。
但因為長時間過度勞累、
身體嚴重透支,
新冠病毒很快就導致劉智明病情急劇惡化。
蔡利萍內心的焦灼可想而知,
她不停地給“小肚雞腸”的丈夫發微信:
“你每天中午2:00打電話!”
“我能去陪你嗎?”
“不要害怕,你要害怕我去陪你好嗎?”
“老公,你要加油”
……
“每天中午2點”,
是蔡利萍從重症隔離病區下班的時間,
她的班次是從早上8時到中午12時,
但她總是最早進去,最晚出來。
一般出來的時候都到了中午13:30。
只有過了這個時候,
蔡利萍才脫下一層又一層膠皮手套和厚厚的防護服。
也只有這個時候,
她才有時間想起自己,
扒拉兩口盒飯,
脫下防護服,
蔡利萍穿的深綠色短袖洗手衣,
早已被汗打溼得透透的。
2月3日晚21時9分,
“昨晚折騰了一晚上,
怎麼搞氧合上不來,
我以為我要死了,
缺氧,煩躁,全身虛汗。
今早打了呼吸機,好多了!”
幹了20多年醫護,
夫妻倆都非常清楚:
“氧合怎麼都上不去”意味著什麼!
蔡利萍見到過這樣的疑似患者:
上午坐著來,
下午氧飽和上不來,
晚上人就走了。
她心如刀割。
她不是沒有想放下工作,
放下一切去陪丈夫,
她比任何人都有這個資格,
她是武漢為數不多的取得呼吸治療師RT證的護師。
蔡利萍先後問過幾次丈夫:
我來照顧你吧?
可劉智明的回覆總是那兩個字:
“不要!”
3
女兒心疼母親
她更心疼穿著
“白衣”的孩子們
一邊是躺在ICU病重的丈夫,
一邊是20多位需要照顧的重症患者,
蔡利萍救治和護理自己的病人時,
一定有那麼一瞬間,
想起自己也戴著呼吸機的丈夫。
可她不僅是醫生的妻子,
還是病人和年輕護士們的主心骨。
她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她必須保護好科室裡的年輕護士,
她幾乎是拼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儘可能多為他們爭取N95口罩、
膠皮手套、防護服。
準備進入“紅區”的蔡利萍
病區總共調配了14臺呼吸機,
不同的原產國,不同的型號,
為了給危重患者儘可能早一分鐘用上能救命的呼吸機,
她去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借,
打電話向廠商要,
發動自己人脈找,
硬是找齊了不同的配件。
事業和家庭兩頭挑,
沒有人比女兒
更心疼和理解母親此時的艱難。
我們在信上看到女兒這樣對媽媽寫到:
或許很多人都覺得,
這是你們醫務人員應盡的責任,
是你們的義務。
他們稱讚你們為白衣天使,
但醫生護士從來不是什麼天使和神明。
白大褂之下也和所有人一樣普普通通,
有著逃不過生老病死的血肉之軀。
可我同時也知道,
你們這一生早就將我第一天踏進大學校園、步入臨床專業時所許的誓言,
烙印在了本能之中。
女兒無時無刻牽掛母親的時候,
蔡利萍牽掛著另一群“孩子們”。
每次走進“紅區(ICU重症病房)”之前,
蔡利萍都會一遍又一遍檢查“孩子們”隔離服的穿戴。
“孩子們”是跟著她的一群90後護士,
她說:
“他們哪是什麼戰士,
都是一群孩子,
這群孩子們,
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特殊的情況。”
“她心疼孩子體力透支暈倒在更衣間,
心疼孩子換班後需要吸氧,
心疼孩子餓得犯了胃病
還要喝咖啡喝紅牛支撐,
心疼孩子隔離服下溼透了的洗手衣,
心疼別人家捧在掌心的寶貝們,
在這裡衝鋒陷陣…… ”
孩子們也心疼她:
“她肯定擔心老公,
但是她太忙了啊,
我們晚班都下了,
她還在科室沒走。
我們也都知道,
她不走,是為了我們!”
但此時,
蔡利萍心裡很清楚:
“這個時候,
我不能走,
我走了‘孩子們’就沒了主心骨。”
4
抱薪赴雪
義無反顧
在父親和母親都在同死神戰鬥的時間裡,
女兒寫下了這樣懂事又讓人心疼的文字:
我沒法避免不為你們擔心,
所以我能做的,
也只是盡我所能照顧好家裡後方。
老媽,
我在家裡不太會說話,
也從來不懂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情緒,
你在一線抗擊疫情的這段時間裡,
我不敢給你打電話發短信,
怕說錯話更怕打攪到你,
佔用你本就沒有多少的休息時間。
但我希望你一定小心,不要太過逞強,
我和弟弟在家都很好,等著你平安回來。
在女兒無時無刻牽掛著雙親的時候,
她的父親劉智明已經上了呼吸機,
肺部CT顯示:雙肺全白。
因為要配合呼吸機的頻率,
劉智明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胸悶,憋氣,呼吸困難,
照顧劉智明的護士都知道,
“他其實很需要妻子。”
整個人狀態很不好的時候,
就能讓他的情緒安穩下來。
但劉智明知道妻子走不開。
蔡利萍一下了晚班來看他時,
他就很高興,
兩人雖然不能說上一句話,
但都知道彼此心裡,
最重要的是什麼。
在這封信的最後,
女兒把最想說的話留給了爸爸:
而我最親愛的老爸,
我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多餘的精力看到這句話,
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想見你一面,
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讓我能夠在你面前親口說一句:
爸,我愛你。
2月13日中午,
劉智明跟朋友說:
“艱難的20天度過了,
堅信會一天天好起來。”
沒想到,僅僅一天後,
他的病情忽然加重……
2月18日,
劉智明經全力救治無效,
成為第一個因為新冠肺炎殉職的在職醫院院長。
2月18日下午3時許,
他的遺體被送上殯儀館的車。
殯儀館的車來接走劉智明時,
蔡利萍還穿著那一身厚重、白得耀眼的隔離服。
她還想再多看丈夫一眼,
可車已經緩緩開動了,
她一邊哭一邊笨拙地緊跟著車跑,
我們在同樣學醫的女兒寫的這封信中,
看到了兩行用了很大力氣寫下的字:
抱薪赴雪,義無反顧!
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此刻,
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哀痛,
唯有感謝劉智明和蔡利萍一家人,
感謝深愛他們的女兒,
感謝這家人的善良和真摯,
感謝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力量,
為疫情中的人們點燃希望。
此刻,
真的很想抱抱這個女孩,
告訴她:
你的父親母親
就是抱薪赴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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