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網大皇帝彭禺厶，江湖大嫂徐鼕鼕。
印象裡的網絡電影市場，正在悄然劇變。如果票房可以衡量電影咖的價值，那麼分賬足以排定網大演員們的座次。2016-2019年網大票房分賬演員總榜TOP10裡，沒有彭禺厶的名字，徐鼕鼕也被擠到第五。
彭禺厶2019年7部網大里，分賬最高的《蜀山降魔傳2》僅1170萬，遠低於第十名趙文卓。老港星正在大規模進軍網大市場，TOP10裡僅陳浩民、陳鍵鋒、錢小豪就佔三席，算上90年代混過港片的趙文卓，更成氣候。
而徐鼕鼕的第五，吃的也是2018年《狄仁傑之奪命天眼》的老本。被李誕吐槽後，或許“大嫂”本人也厭棄了網大。2019年的網大作品寥寥幾部，2020年轉向劇集的趨勢明顯。
大嫂是既演楊祐寧版《天龍八部》的段譽他媽，又演張一山版《鹿鼎記》韋小寶他老婆，代際跨度驚人。前有第八名朱麗嵐的追趕，後有網紅南笙的跨界就業，再加上孕育待產的“網大小花”，徐鼕鼕危機四伏。
是彭禺厶的屌絲不會逆襲了，還是徐鼕鼕的大嫂提不動刀了？網大的類型轉變早已給出答案：從最初的“草根狂歡”到如今的“垂直深耕”，他倆擅長的“小鎮青年”和“幫派大嫂”，早已成為網大階段性遺蹟。
網大2014年肇始時，低廉的拍攝成本讓專業人士敬而遠之，卻吸引了一批在主流演藝圈無法獲得機會的草根逐夢者。然而隨著產業成熟，北漂演員彭禺厶，憑藉吃苦耐勞精神在網大領域建立王朝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陳浩民等人的“降維打擊”。
變更的文本生態夾雜著市場、大數據、類型經驗、受眾多層次的互動體驗，網大演員格局的突變並不奇怪。我們更關心“港星再就業”為什麼能夠貼合現階段的市場環境，以及什麼樣的“類型演員”能佔領下一個紀元？
皇帝換屆
從玩具廠工人，到網管，再到網大皇帝，彭禺厶的人生一直在“升維”。而從TVB古裝男主，到內地沙雕喜劇承包商，再到如今網大泰斗，陳浩民的人生總是在“降維”。
世界就是奇妙而難以言喻，彭禺厶和陳浩民相向而行，最終在網大里博弈。初到北京的彭禺厶，從原名彭強改名後，很快就遇到了製片張斯斯。她邀請彭禺厶出演網大《什麼叫做愛2》，這一年，陳浩民的《新濟公活佛》在芒果臺播出。
陳浩民的濟公，讓他坐穩了雷劇寶座。滿嘴網絡段子的古裝角色，既毀了神仙又毀了段子。從第一部《活佛濟公》開始，“靠雷劇賺奶粉錢”的套路開始失靈。而彭禺厶的泡麵青年，卻靠著自己的善良打動了女神，撬開了進階之路。
2014年簽約七娛樂後，彭禺厶在“逆襲追女神”的系列網大中發揮神勇，《暖男電話》《牆上的女人》《整容前規則》皆屬此類。
倒不是說他的外形有“被抽紙抽乾”的虛耗，而是其表演自帶草根氣息。至少是能夠讓人感受到熱忱的，這種熱忱源於當年他和“勁舞團”認識的姑娘暢談《喜劇之王》的快意。
而陳浩民的問題，是進入大陸拍戲後的“習慣性敷衍”。年輕的時候有顏撐著還好，臉垮以後觀眾連消氣的藉口都找不到。
憑藉無厘頭的魅力和草根英雄的定位，彭禺厶隨後解鎖了“茅山道士”、“超能太監”、“修仙降魔”系列。《道士出山》《陰陽先生》《鬼話怪談》《御龍修仙傳》進一步鞏固了他的類型格局：以逆襲青年為主，兼營收殭屍、扮太監、搞修煉。
彭禺厶天地廣闊任我行，陳浩民山窮水復疑無路。2017年，在電視劇市場再無信心的陳浩民下海拍網大。處女作《鬥戰神佛》相當沒誠意，就是把TVB《天地爭霸美猴王》翻修一遍。
但《齊天大聖·萬妖之城》《齊天大聖之火焰山》讓陳浩民嚐到了甜頭，他又把劇版濟公弄成網大“二度提現”。《濟公之英雄歸位》《濟公之神龍再現》《濟公之降龍有悔》，堪稱網大界的“王晶”！
而《新封神姜子牙》和《封神之李靖傳》，明顯就是炒TVB《封神榜》的冷飯。如果說彭禺厶的幸運，是把少年時心儀的港片角色全部體驗一遍；那麼陳浩民的不幸，就是把年輕時塑造的角色全部摧毀一輪。
儘管分賬能打，但在氣勢和誠意上，陳浩民輸太多。童星再就業的謝苗瞄準了網大市場，武術功底加打戲類型尤為高產。下個五年，他會成為新的彭禺厶和陳浩民嗎？
大嫂告急
李誕吐槽王晶用《追龍》同樣的佈景，拍了《大嫂》這樣的爛片，火力波及徐鼕鼕。她在微博回應：“你覺得我演的《大嫂》是爛片沒關係，下次可以一起合作《大哥》，有你參與應該就不爛了。”
擱別人那兒是反吐槽，放網大一姐這裡，怎麼看怎麼像是工作邀約。2017年的《大嫂》的確是徐鼕鼕的代表作：宣傳上，它是女版《追龍》，是傻白甜變成鈕祜祿傻白甜，成長為九龍城寨大姐大的故事；不幸在內容上，這個“大嫂”只是用瞪眼和大吼來保持威勢的“大媽”。
延續了張錦程和徐鼕鼕的CP，但那種微妙的拿捏甚至不如《餘罪》裡兩人的表演。把徐鼕鼕放在《追龍》裡，戲份有限的“毒玫瑰”無功無過，反正拿槍亂懟就是。但拓展成《大嫂》，所有問題都被放大了。哭戲像笑，笑戲帶哭，復仇開大變裝cos，整個一出黑道無腦少女漫。
討論網大演員的演技，似乎是有失公允的。在擁躉眼裡，女大佬身材這麼好的又有幾個？於是《狄仁傑之奪命天眼》裡，徐鼕鼕的武則天繼續使用“大嫂濾鏡”，朝堂戲就像訓小弟。《天劍修仙傳》裡和陳浩民演起掌門大哥和掌門大嫂，《追龍番外篇》更是可怕到男主娶了徐鼕鼕就登上人生巔峰了。
不是自己當大佬，就是大佬最愛的女人，還有比這更粗暴的路徑依賴嗎？
和徐鼕鼕在網大和院線遊走不同，南笙幾乎是被院線趕進網大的。2012年豆瓣走紅後被李少紅簽下，2014年亮相《天天向上》形象幻滅。《半妖傾城2》等幾部網劇試水平平，2017年《夜闖寡婦村》更是雪上加霜。
網紅去網大，名字倒像一家。《仙俠學院》之後，南笙似乎找到了網大的演法。那就是把粗糙的拍攝和後期當成濾鏡，頂著壽星公的額頭、松鼠的蘋果肌、朱重八的下巴假想自己是絕色。最效顰的就是《大夢西遊4伏妖記》裡的春三娘，完全是拼夕夕版藍潔瑛。
至於《妖狐蘇妲己》《雙世青蛇》《乾坤斗轉鳳離巢》那更是一條古裝走到黑。預計南笙再拍兩年，網大“四小花旦”之類的必有一席之地。比起叫不出名字的網大原生演員，網紅的名頭還是特別招製片方喜歡的。
網大市場確實正在孕育著自己的小花。1997年的朱麗嵐從2016年的《男狐聊齋》開始，已經出演了十餘部作品。和徐鼕鼕、南笙別處跳來不同，朱麗嵐的起點就是網大。如果演劇的去演網大是降維打擊，那麼人家原生的算不算是循序漸進？
港星北上
過去的網大一直在吃周星馳、林正英、李連杰的情懷飯，把他們的經典IP拼貼成後現代大雜燴。網大之於院線，無非就是新媒體長視頻。
從起初的蹭院線熱度，到轉向重燃90年代港片的故紙堆，消費邏輯取代了藝術表現的傳統地位。彭禺厶被塑造成了“網大版林正英”，成了港式殭屍片最具經濟價值的“迴光返照”。
同樣是“致敬”，沒有比香港演員們自己來更悲壯的了。
如今的網大名單看下來，就像是一份《港片文獻綜述》。男有陳浩民、錢小豪、趙文卓、陳鍵鋒、溫兆倫、孫耀威、樊少皇、吳孟達、羅家英；女有李彩樺、楊恭如、苑瓊丹、元秋。
很多黃金配角甚至很難叫出本名，李健仁（如花）、鄒兆龍（會武功的常威）、樓南光（殭屍片胖子）、徐少強（武俠片反派）、雷宇揚（鬼片熟臉）。
翻紅最成功的當屬錢小豪，曾在《殭屍先生》裡出演林正英的徒弟“秋生”，隨後糊了並有醜聞傳出。
在2013年的《殭屍》裡，錢小豪和林正英的師徒牌被導演打得很漂亮。當昏黃的舊照片裡，出現錢小豪、林正英、許冠英的合影時，殭屍片忠粉難掩熱淚。只不過投身網大的錢小豪，似乎分不清“苦苦支撐殭屍片”和“開開心心恰爛錢”的區別。
《陰陽先生之末代天師》《新殭屍先生2》《至尊先生》基本都是這樣的套路：師父與不成器的頑徒，頑徒再和女鬼戀愛，師父點醒徒弟共降殭屍，最後亮出底牌請林正英。雖然有時群演還挺像英叔的，但殭屍片走“老八股”太審美疲勞了。
曾經的徒弟演起道長，曾經的少俠成了老俠。趙文卓入局網大，武打皇帝落魄成“網大蘇乞兒”。《黃飛鴻之南北英雄》《黃飛鴻之怒海雄風》，老胳膊老腿的英雄，搭配尖鼻子歪嘴的整容臉，倒也相得益彰。
殊不知，網大情懷也是有“邊際遞減效應”的，第一部還買賬，第二部就倒戈。陳鍵鋒可能每天都監視陳浩民，拍完雷劇拍網大的路子簡直依樣畫葫蘆。《封神英雄榜》之後，《狄仁傑之奪命天眼》《封魔傳》《奪魂異陣圖》接踵而至。
最讓硬糖君震驚的還是溫兆倫，2019年用三部網大吹響號角。其中《一品爵爺》更是老齡版《鹿鼎記》，溫兆倫的皇帝不再年輕，吳孟達的公公老態龍鍾，劉玉翠的董貴妃也沒了阿紫的機靈。
除了港星北上，更有臺娛上岸，黃維德、辰亦儒、李立群、任容萱也偶見身影。網劇IP衍生也風生水起，《陳情令之生魂》《獨家記憶番外》《靈魂擺渡番外》的網大都取得了不錯分賬。
網大不是進取者的地獄，而是認慫者的天堂。在這裡，群演龍套可成名、網紅入局能跨界、童星離崗再就業、小花小生可避風、老牌演員愛降維。吸收一切可吸收，接納所有非主流。
這裡，依舊是影視從業者最後的救贖。不讓一個過氣藝人失業，是網大才有的溫情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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