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這就是生活,“平靜且洶湧”


《陽光普照》:這就是生活,“平靜且洶湧”


《陽光普照》,觀影前感覺片名起得太波瀾不驚了。觀影后,發現這就是這個片子的韻味。就像是看起來風平浪靜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里的魚蝦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洶湧,可大海看起來依然是無窮無盡的平靜。

一家四口,故事的主線人物,是這個家裡的二兒子,阿和。影片一開始就是暴雨滂沱的黑夜,阿和和朋友菜頭開著偷來的摩托車去教訓一個叫黑輪的男生(之所以教訓他,是因為他欺負了阿和)。菜頭拿著砍刀,上來一句話沒說就把黑輪的手砍了下來,手跌落進滾燙菜湯裡,場面相當讓人不適。阿和因此進了少管所,被判三年。表現好,一年半之後出來了。在他進去之前談過一個未成年的小女朋友叫小玉,小玉懷孕,後來兩人在少管所裡進行了獨特的結婚登記儀式。阿和出獄後浪子回頭,開始努力認真工作。

阿和有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哥哥,叫陳建豪(最近很火的許光漢扮演的,對,就是《想見你》的男主)。他在某一天夜裡毫無徵兆地跳樓自殺了。陳建豪看起來陽光溫暖,從來不發脾氣,很懂得為別人考慮。陳建豪曾給喜歡自己的女生講過一個另類版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司馬光和小朋友們玩捉迷藏,輪到司馬光做鬼,司馬光很快找到了所有的小朋友,但司馬光堅持還有一個小朋友沒找到,於是他們就找啊找,在樹林的深處,有一口大缸,司馬光砸開後,裡面沒有水,是一個和司馬光長得一模一樣的小朋友躲在缸子裡的陰暗處。“這無疑是一個有著隱喻的詭異故事,是我們瞭解陳建豪的一個側面入口。

其實影片裡很多點題金句是借他的口說出來的。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無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暗的時間都各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陳建豪跳樓之前,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像是不想麻煩別人一樣。很多人對陳建豪的尋死做出揣測,課業壓力太大?一直保持正面形象太疲憊?影片並沒有給出很多入口讓我們進去探測。如果從他的人設出發,或許,他的離去是也是一種溫柔的考慮。自己的存在對弟弟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壓力和傷害,也許只有自己走了,爸爸才會承認阿和也是他的兒子。

父親阿文的角色非常立體。一個駕訓班教練,看起來冷漠固執,愛優秀的大兒子,不待見混混似的小兒子,對外只說自己只有一個兒子。(片子的英文名是A Sun,音同A Son,此處作為諧音梗可一品。)當阿和傷人出事後,父親在法庭上不是希望法院能給兒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而是希望最好能把他關進去好好管教。兒子從少管所出來後,他也是第一時間搬出去住,和兒子也基本不說話。但就是這樣一個父親,意識到菜頭出獄後有可能會強行拉著兒子繼續做壞事,就不分晝夜像保姆似的在外面偷偷觀察保護著阿和,最後還把威脅兒子幸福的菜頭砸死了。

影片一開始展現的是父親阿文的硬心腸,黑輪的父親過來索賠,他推得一乾二淨,“誰砍的找誰要錢”,他的理由是那一刀是菜頭砍的,不是他兒子砍的,所以他拒絕付錢。後來讓我稍有動容的是他的彪悍。在接二連三的慘痛打擊面前,沒有落淚,沒有被壓垮。人的韌性真是讓人歎服。最後震驚的則是,為了這樣一個他之前拒絕承認的兒子,不惜犯下殺人罪行。

琴姐作為媽媽,看起來溫柔又堅韌,愛自己的兒子,照顧兒媳和外孫。最後一幕像是和第一幕對仗一樣,阿和打開別人腳踏車的鎖騎車載著媽媽,在陽光普照下穿行於綠蔭街道,看起來舒緩而溫馨。腳踏車會停下,黑夜會再次降臨,之後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白天。

這部片子就像是一副緩慢鋪開的畫卷,整體上著墨清雅淡然,可畫面裡有墜樓、有兇殺……觀影時在激盪和平淡之間遊走。看完後胸腔間充斥著一種萬物浮沉,天地巋然不動的茫茫感。

《陽光普照》在第56屆金馬獎上碩果累累。導演鍾孟宏,是2017年的爆火人氣片《大佛普拉斯》的攝影。據說故事原型來自導演同學的真實經歷。這個同學說自己年輕時傷了人,多年後當時一起傷人的朋友回來跟自己要錢,一度成為自己和家人的噩夢。劉若英對這個電影有很高評價:“我的眼淚不是從眼眶裡流出來的,是從心裡痛出來的,這個痛,後座力很強。”

我也曾在觀影途中幾次落淚,印象比較深的是,阿和被宣佈出獄時,獄友們一起唱起歌《花心》,“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開。只要你願意 ,只要你願意,讓夢划向你心海。”確實很催淚的氛圍。從之前媽媽琴姐的談話中能推測出阿和走上混混之路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為遭受了校園暴力。在監獄中他也和其他獄友發生過沖突,但後來得到了很好的和解。也可以說,阿和的一部分成長是在監獄裡完成的。

我觀影后,最痛的地方是,片中上流社會的富豪幾乎沒有出現,只有豪車上場,菜頭說“這種車我們平時哪有機會坐”,父親阿文說,“那種車,我在駕訓班工作一輩子也買不起。”菜頭和阿和去砍黑輪,黑輪父親的工作是和拉糞有關的,黑輪被砍去一隻手後也做起了父親的工作。菜頭家裡也很貧困,只有奶奶。沒有著力刻畫階層衝突,回味來全是底層“小人物”們的相互廝殺。很痛。

想到了片中屢屢出現的標語,“把握時間,掌握方向”,人生路就會順順利利?真的,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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