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2 看完《陽光普照》,我們一起來聊聊好學生為什麼更容易自殺

從隔壁《大佛普拉斯》來,淺談些自己的觀後感。

《陽光普照》看完後的第一印象就是它的基調與2017年的《大佛普拉斯》實在太相像了。看完創作團隊班底瞬間明白了原因:

導演鍾孟宏是《大佛》的監製和攝影;

飾演父親的陳以文也飾演了《大佛》的高委員;

兩部電影的音樂製作都由辨識度極高的客家語音樂人林生祥團隊操刀;

《陽光普照》的燈光陳志軒也曾是《大佛》的燈光師。

你說這兩部電影不像?不像才怪!

看完《陽光普照》,我們一起來聊聊好學生為什麼更容易自殺

《陽光普照》、《大佛普拉斯》電影宣傳海報

除掉基本保留了同一批創作班底,《陽光普照》的故事和《大佛普拉斯》也有不少相似處:

一、兩部影片的故事都建立在某起刑事案件基礎上,在《陽光普照》是“謀殺毀屍”,在《大佛普拉斯》是“情殺藏屍”。

《大佛普拉斯》講的是一樁“情殺藏屍”的刑事案件。 菜埔(莊益增 飾)是一家雕塑廠的夜間保安,肚財(陳竹昇 飾)是菜埔唯一的朋友,菜埔經常在值夜班的時候把肚財叫過來和他作伴。一天,兩人突發奇想看一看菜埔的老闆黃啟文(戴立忍 飾)的行車記錄儀裡記錄了哪些影像,希望向來風流的老闆能夠貢獻出一些精彩的片段以解兩個獨身男人內心裡的寂寞之苦。但沒想到的是,在寂寞得以療愈的同時,他們也發現了黃啟文將情人殺害,藏屍佛像中的駭人秘密,菜埔和肚財終於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陽光普照》講的是一樁“謀殺毀屍”的刑事案件。阿文(陳以文 飾)和琴姐(柯淑勤 飾)的小兒子阿和(巫建和 飾)與好友菜頭(劉冠廷 飾)砍傷人進了少年輔育院。出院後的阿和一心想過安寧的日子,卻被菜頭一而再,再而三騷擾,阿文為保護兒子阿和,維持一家人安穩的日子,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開車撞死菜頭,並砸爛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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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是被開車撞死的菜頭,下圖是剛完成藏屍的黃啟文

二、無論《陽光普照》還是《大佛普拉斯》,這兩部電影的重點都不是刑事案件本身,而是隱藏在其下的人文關懷。

《大佛普拉斯》的人文關懷體現在導演對底層民眾的悲憫。

當菜埔、肚財的偷窺行為被發現,黃啟文所代表有錢階級對這倆人所代表的底層民眾所採取的行動,造成的傷害簡直是碾壓式的。黃啟文在根本與肚財零接觸、零交流、零瞭解的情況下就輕易製造了肚財的車禍身亡。

而片中最讓人動容的部分就是對比如此懸殊、殘酷、石頭砸雞蛋般的階層較量,唯一的溫暖和慰藉就是來自同階級人民間,相互的體諒和關懷。比如:

像肚財這種不被社會認同,很難翻身的人,常常會遇到和他一樣生活中出現狀況的人,他們都會想著去幫助對方,如果肚財在撿垃圾時,遇到落寞的失志人,他都會輕聲問上句:你怎麼了;

因為太遠或沒空探視,犯人家屬會寄錢請店家幫忙送些料理給獄中人,這種料理就被叫做面會菜。肚財以前被關過,在他外婆去世後,無父無母的肚財就沒辦法再吃到面會菜。但老闆娘還是三不五時會送一些飯菜給肚財,在老闆娘那裡吃到的雞腿大餐,也是肚財人生的最後一餐;

肚財無人知曉的家裡有個裝滿娃娃的“飛碟肚”,只有他最親近的朋友菜埔才會找到那裡,然後在這裡邊默默地想起肚財這位朋友;

只有一句臺詞的釋迦,獨自一人站在廢棄的工地,聽著外邊的風雨聲,他心裡感覺到肚財應該是出了事情;

幾個夥伴送肚財,連遺像都是土豆從網上截圖得來,行至一半突然出現水窪無法再走,此時旁白告訴觀眾,接下來的路肚財想一個人慢慢走......

正是因為影片用一半時間拿道貌岸然的權貴和掙扎在生存線上的廢柴進行對比,所以剩下的那一半時間裡,同是底層人民間的抱團取暖才會顯得尤為可貴,讓我們既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善良也對他們心懷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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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廢品的肚財和不遠處等著他收工的釋迦

《陽光普照》的人文關懷體現在導演對邊緣人群的同情。

在少年輔育院被關押三年的阿和,入獄時被父親詛咒死在牢裡,出獄後找工作處處碰壁,他為養家一天要打兩份工,已經生活壓力夠重,還要應付時不時來糾纏他,從前的黑道朋友菜頭。

所以當我們看到菜頭在阿和好不容易洗乾淨的客人的賓利車裡抽菸,在車頭看似不經心地放一杯咖啡,開著阿和客人的豪車出去兜風,逼迫阿和替他做些違法的勾當,心裡難免替阿和擔心,因為我們知道阿和的安穩日子來之不易,不想讓它被輕易毀滅。

有了這層想要阿和好好過日子的同理心做鋪墊,電影裡每次出現菜頭,觀眾的心裡都會惴惴不安,而與這“毀滅”相對比,社會對阿和的接納就顯得格外動人,比如:

小玉懷上了阿和的孩子,得知阿和被捕入獄卻仍對阿和不離不棄,堅定地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阿和和小玉在監獄結婚,來為他們慶祝婚禮的監獄工作人員;

阿和刑滿釋放,獄友對他唱起“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開”;

洗車店老闆知道阿和從少年輔宇院出來,還是願意提供給他工作的機會;

母親琴姐一直對阿和不曾放棄,除了常勸導脾氣暴躁的丈夫,為阿和、小玉的生計,還動用保險金為他們盤下店面;

一直到最後,父親阿文原來一直義無反顧的保護阿和,為幫助兒子擺脫菜頭的糾纏,竟然開車把菜頭撞死。

《陽光普照》導演鍾孟宏的著力點在揭示平凡生活的可貴,因為即便想要老老實實地做人,找回安穩的生活狀態,對某些人來講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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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育院囚犯合唱《花心》,為即將刑滿出獄的阿和加油打氣

三、《大佛普拉斯》裡的流浪漢“釋迦”和《陽光普照》中的三好學生“阿豪”是同樣的存在。

這是兩部電影間又一個隱藏較深的相同點。

我們先來看看《大佛普拉斯》裡,釋迦是個怎樣的角色。鯊君認為他代表一種極簡的生活狀態、極簡的人際交往,他的極端簡單讓他接近佛性。

在現在的社會價值體系中,誰有錢誰說話有底氣,誰有權誰大嘴吃四方,沒有誰是不追求聲色犬馬的花花世界的,但你越信服這套價值體系,越深陷其中,難道不也是越被慾望俗世所累,漸漸遠離了人生的本真?《大佛普拉斯》裡的一眾有錢階級,看起來是主宰著地球運轉的高委員、黃啟文等人,其實他們卻也是被眼前所見矇蔽得最厲害,思想最愚鈍的一群人,真正的善意、真正的智慧都不會在這樣的人群裡開花結果。善,也許不存在於位高權重的階層。

反過來,你說它是種補償也好,是種必然也罷。

肚財、菜埔、土豆、釋迦眼裡的黑白的世界,大家認為它是單調簡陋到可憐,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一間屋夠住就好,一頓飯飽肚就好,一個朋友知心就好,一部影像黑白也無所謂,很難說這不是種更接近人生本質和生活真諦的生存方式。

而這幾個廢柴中行事最極端的釋迦,從他的名字就得知這個人物的特殊性。

釋迦在片中臺詞只有一句——“逛一逛”;

釋迦只有一個朋友——肚財;

釋迦不是那種頭髮長長、身上臭臭的流浪漢,他每天把自己弄得很整齊;

從沒有人聽說過釋迦的過往,大家都說他三年前突然就出現在了這裡;

釋迦住在廢棄的海防哨所,只有聽著海浪聲才能入睡......

肚財、菜埔、土豆作為社會的底層邊緣人群,而釋迦又是他們當中最極端邊緣化的一個,釋迦作為這整套社會價值體系的違抗者,他的存在預示俗世裡的巨人和廢柴,不一定誰比誰活得更通透自在,也不一定誰比誰更容易悟道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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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釋迦

我們再來看看《陽光普照》裡的哥哥阿豪。鯊君認為他代表著另一種極端。

首先,對比從小惹事生非的弟弟阿和,哥哥阿豪就是個完美的化身。人長得帥,被女生喜歡;與父母關係融洽,是家裡的驕傲與希望;學習成績也好,一心只為自己的第一志願努力學習。但最後什麼都太好的阿豪自殺了,什麼都不太好的阿和卻在家人幫助下,生活重回軌道,得到救贖。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有多少像弟弟阿和這樣,期待得到他人理解幫助的刑滿釋放人員,就有多少像哥哥阿豪這樣,不想揹負太多家族期望,不願承受過多讚美的三好學生。

就像《大佛普拉斯》中有抵抗著普遍社會價值,極簡生活的釋迦,阿豪就是《陽光普照》裡,不同與大多數人,不願意被讚揚褒獎,覺得只有活得真實才叫活著,否則毋寧死的青年。

我們看得到的阿和頑皮惹事,但他活得沒負擔,他儘可能地做自己,這種成長經歷讓他吃苦受罰但也讓他最後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簡單生活。而我們看不到的阿豪,在他們身上總習慣性地揹負著大家的希望和讚美,除了延續這種完美他無從選擇。就好像他在電影中的臺詞那樣:

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其次,鯊君還有另一個設想,那就是把阿豪當成是阿和的升級版而不是相反面來看。阿豪、阿和兄弟同為等待被救贖的邊緣人群,不同的是阿和的邊緣狀態呈現顯性,阿豪則是隱性。所以父母在保護阿和的時候看得見問題,比較容易解決問題。而阿豪的問題出自內心,悲觀地相信自己永遠做不了真實自己,父母社會都不會接受真實的自己。這層心理父母一般覺察不到,便不能及時地給予引導幫助,導致無助的阿豪最後墜樓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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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能真實做自己,而選擇自殺的阿豪

說實話,電影《陽光普照》裡由哥哥阿豪引出的親子倫理線讓鯊君挺摸不著頭腦。

如果電影重點放在如何理解關懷阿和這類刑滿釋放人員上,對立面為什麼不能一直鎖定破壞和諧的菜頭?

如果電影重點是放在父愛如山的親子關係上,為什麼不能把兩兄弟,阿和顯性的生活遭遇、阿豪隱性的心理問題加深刻畫?

還是說鍾孟宏導演在自覺菜頭這個人物“不夠壞”、”不夠對立“、“值得同情”,所以不足以撐起電影深度後,強行安插了這段阿豪相關的親子線想讓《陽光普照》變得更豐富,更深刻一點?

或者是鍾孟宏導演在自覺阿豪這個角色自殺理由太過言情郭敬明,自怨自艾,與偏現實題材的《陽光普照》格調不搭情況下,不願意再去細究拓展它,乾脆及時叫停?

以上這些模稜兩可、不乾淨、不清楚,也是鯊君覺得《陽光普照》比《大佛普拉斯》稍遜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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