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這一過去藏族男性隨身攜帶的標配，如今隨著社會的發展，已經逐漸褪去其實用性，成為一種收藏性的手工藝品。不過哪裡才有真正一錘錘純手工打製的藏刀?一把正宗的藏刀又是怎麼打造出來的呢?讓我們踏上拉孜藏刀傳人尋訪之旅。
“當沒有了手工業以後，我們才發現，原來那些經過人與人之間的磨合與溝通之後製作出來的物品，使用起來是那麼適合彼此之間的身體，它們經過手工一下下做出來，自身帶有的體溫讓使用它的人倍感溫暖。” ——鹽野米松《留住手藝》
在火盆炭堆中添上一些木屑，普達瓦劃了根火柴，一團火苗跳動了起來。隨著手搖鼓風機的轉動，煤塊開始劇烈燃燒。普達瓦用火鉗夾住一塊鐵條伸進火中，直到鐵條通紅，再將鐵條擱在鍛造臺，鐵錘一次次重重落下，鐵條軟泥似的火星四濺……從15歲開始，45年來，普達瓦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開始的。
尋找拉孜“刀客”
在一次日喀則的展會展銷臺上，我見到了精美大名鼎鼎的拉孜藏刀，不過在展臺上擺放藏刀的不只拉孜一地，還有包括謝通門等在內的好幾個縣也有。所以起初我認識正向顧客介紹拉孜藏刀的多吉占雄時，我並沒特別在意，以為他的廠只是一個普通借拉孜藏刀之名的批量化工廠，更不知道他的父親正是拉孜藏刀第六代傳人普達瓦的兒子。
當從日喀則驅車150公里來到位於拉孜鎮拉孜村普達瓦的作坊時，才知道那個展銷會上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兒子。
普達瓦的手工作坊設在自家二樓屋頂上一間搭建的十餘平方米小房。房間裡零亂地堆放著各種工具、原料，另闢有一角放了個展示成品的玻璃櫃。一個學徒正在加工刀鞘的鐵皮構件。
藏刀種類繁多，在千百年來的歷史進程中，腰刀成為了男子服飾的標配，一把好刀是身份地位的象徵。這就形成了西藏獨特的藏刀文化，僅後藏地區的藏刀就不下千種，在藏刀中以拉孜、謝通門、南木林、當雄、芒康、易貢、貢布等地的最為知名。拉孜藏刀是藏刀九大系列中的一個重要分支，普達瓦是當地最為知名的藏刀世家，始於300多年前家族一位名叫湯木確多拉巴的祖先。據傳，當年祖先打製的藏刀異常鋒利，為避免意外傷人，刀刃要用牛皮包裹三層，普達瓦已經是祖傳藏刀技藝的第六代傳人。如今，拉孜藏刀已被列為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刀上刻著“拉孜”
功夫不只在刀身上
從暖水壼中倒出半碗酥油茶，喝了一口後，普達瓦把碗擱在工具箱上，理了理頭上紅繩捆紮的英雄結，他在窗邊地上的墊子上坐定，開始在炭爐中生火。
淬火煅燒，是制刀的頭道工序。為保證火候，他採用的是手搖式的傳統鼓風機，在木炭竄出火苗時，他用鐵鉗夾起鐵條在火是燒得通紅時，再放在煅造臺上掄錘反覆錘打。做一把好刀，需要20多道工序，製作一把長約50釐米的長刀，需要從1個星期到1個月時間，即使是製作一把20釐米的腰刀，也需要最少一天時間。想要完整看完所有工序，對我幾乎是不可能的。
雖然不通漢語，普達瓦仍向我展示了製作藏刀所有重要的環節。
經煅燒錘打成形的刀身打磨、拋光是保證刀刃鋒利極為重要的一環，僅磨石都有三種，從粗糙到細膩，一步步將刀身磨得通體光滑耀眼。為了驗證刀刃的鋒利程度，普達瓦將一根粗鐵絲置於鍛造臺上，用一把長刀並不十分用力地砍下去，鐵絲輕輕就斷了，而刀刃毫髮無損。
好刀還得配好鞘，除了刀身鋼質優良，刀刃堅韌鋒利外，刀鞘、刀柄的製作也一絲不苟。包裹刀鞘、刀柄的白銅，也是經過反覆的錘打，柔韌得有如麵皮的時候，再套在木製或鐵製的雕花模具上錘打，使銅皮呈現出立體的花紋。僅一個刀柄的花紋模具就有幾十種。
最後就是在刀身和刀鞘上雕刻花紋或文字，根據紋裡的粗細，選用不同尺寸的銼刀，用鐵錘輕輕敲打，輕重稍有差池，就會前功盡棄。
不完美才更有價值
鑑別好刀，區分正宗，人們常會陷入華麗外表的誤區，以為越精緻越華麗的就一定越正宗。其實恰恰相反。
普達瓦展示了兩組製作完工的成品，每5把為一組，最長30釐米，最短10釐米。一組刀鞘外表光滑，除簡單的幾條直線紋裡外沒有任何裝飾花紋。另一組則有複雜的龍、鳳等雕花，但銀色的刀鞘並沒太多裝飾，精緻而素雅，仔細對比機器批量生產的藏刀，可以看出機器加工的比純手工打造的更加完美，手工製作的刀柄鐵皮會有因錘打而產生的細微起伏，不會如機器生產的那麼光滑圓潤。
不完美，反倒成了手工製作最寶貴价值點。因為你可以從這些地方感受到每一錘的輕重，感受到那些經手掌反覆摩擦的溫度，甚至感受到工匠的情感。而這些是整齊劃一，看似完美的量產製品所沒有的。
當我把普達瓦製作好的藏刀拿在室外陽光下仔細觀看時，一群麻雀正在啄食地上的米飯。另一間屋裡，則傳來織布機嘰嘰的聲響，這是普達瓦的妻子卓拉在編制毛毯和氆氌。
“一個人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這是倉央嘉措曾說過的話，此刻，看著手中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藏刀，我想說的是，一把刀需要隱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呈現在世人面前。
拉孜藏刀
Tips
拉孜藏刀主要分佈在日喀則地區中部拉孜縣拉孜雪、柳鄉孜龍村等地，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悠久歷史。
藏刀做工講究，刀身用鋼材鍛造，刀柄用牛角或硬質木料加工而成。藏刀分長刀、短刀和小刀三種，長刀最長的有1米左右，藏語稱“巴當末”，短刀約40釐米，小刀則僅有十幾釐米，藏語叫“結刺”。
藏刀的刀鞘，有木質、銅質的，也有鐵質或銀皮鑲包的，刀鞘上常刻有龍、鳳、虎、獅和花卉等圖案，有的圖案上還點綴著寶石、瑪瑙等貴重物品。
文、圖/肖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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