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正月十三，關注「詩詞九州」每日品讀經典
北宋，宋真宗趙恆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柳永年輕的妻子在崇安病逝，之後柳永再次回到汴京城……
一段時間的悲傷，亦是一段時間的沉澱，當柳永重回風月場時，少了一份輕浮，多了一絲穩重。這時的他，已不是因為風流與寂寞在心中作祟才流連花叢，而是因為心中的那一點空白需要有人來書寫，不是以美酒佳餚，不是以紅燭羅衣，而是以一顆真心。但誰願捧一顆真心而來？是她——蟲娘！
《長壽樂·尤紅殢翠》
尤紅殢(tì)翠。近日來、陡把狂心牽繫。羅綺叢中，笙歌筵上，有個人人可意。解嚴妝巧笑，取次言談成嬌媚。知幾度、密約秦樓盡醉。仍攜手，眷戀香衾繡被。
情漸美。算好把、夕雨朝雲相繼。便是仙禁春深，御爐香嫋，臨軒親試。對天顏咫尺，定然魁甲登高第。待恁(nèn)時、等著回來賀喜。好生地。剩與我兒利市。
【譯文】
一直以來流連花叢沉迷女色。近日來，突然就把狂放的心牽繫住了。在一次歌舞宴席上，身穿羅綺的美人群裡，有位佳人甚合我心意。擅長打扮，巧笑倩兮，隨意言談間盡顯嬌媚。有幾回，秘密和她約會都喝醉了。還是手牽著手，眷戀香香的被子。
感情漸漸更美好。盤算著好繼續雲雨，只是宮禁深深，御爐裡的煙氣嫋嫋，皇帝親自主持殿試。天子的容顏近在咫尺，一定能及第中個狀元。等到那個時候，等著回來賀喜吧。你好好的。那時我多給你一些喜錢。
【品讀】
這首詞寫的是，柳永在一次宴席上認識了這一佳人。對這位女子，他用了"可意"二字來形容，俗話說“千金難買心頭好”，這世間最難的感情，恐怕就是“可意”二字了吧。
她善梳妝打扮，淡妝濃抹總相宜，清新時如鄰家尚未出閣的少女，香豔時則如含苞欲放的新婚少婦。她只要一笑，就如飛鳥掠過柳永那平靜的心湖，波瀾起伏，卻又波瀾不驚。她那一雙眼睛，彷彿秋水剪瞳，看似寧靜如古潭，實則裝滿了人生滄桑的歷練。逢場作戲，或是她的拿手好戲，在歌樓賣唱為生，她自有難言之隱，在見到一襲白衣的柳永之後，芳心便有所屬。
這位女子，便是在柳永詞中留下芳名的蟲娘。“近日來，陡把狂心牽繫”，風流的才子終於肯為這個女子牽住狂心，他們相約秦樓，把酒言歡，互談心事，兩情相悅。柳永或許談到了不日即將舉行的省試，表明自己欲一鳴驚人的鴻鵠之志，蟲娘或許並不在意眼前這個男子是否能一朝及第，榮登仕途，她依偎在他懷裡，只希望他能在她身邊久佇而已。
《如魚水·帝裡疏散》
帝裡疏散，數載酒縈花系，九陌狂遊。良景對珍筵惱，佳人自有風流。勸瓊甌(ōu)。絳唇啟、歌發清幽。被舉措、藝足才高，在處別得豔姬留。
浮名利，擬拚(pàn)休。是非莫掛心頭。富貴豈由人，時會高志須酬。莫閒愁。共綠蟻、紅粉相尤。向繡幄，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譯文】
在帝都的時候散漫慣了，多年來飲酒作樂，縱情狂遊在京城的大街上。被美景和珍饈佳餚所撩撥，美人自帶風流韻味。美人張開朱唇，唱著清越的歌，勸著酒。我被推舉為藝足才高，處處都能得到美人的挽留。
名利都是浮雲，我要把它們都拋棄。是非不要總是掛在心頭，富貴豈是能由得人的？時運來的時候，我高遠的志向一定能實現。不要閒得發愁，還是與美酒美人相伴。喝醉之後走向美人的閨房，與美人同眠，除以之外，還能有什麼要求呢。
【品讀】這首詞作於柳永省試落第之後，內容看似浮豔，其實與風月無關，而是行於汴京對仕途的感懷。
這一條路，柳永走得很辛苦，但他並不孤獨。在柳永身邊，有蟲娘這樣一個女子，在他失魂落魄的時刻守護在他身後，用溫柔撫慰那顆年輕而倔強的靈魂。邂逅此君，三生有幸，女子愛上的，是他的才華與情懷，而非那顆躍躍欲試的功名之心，縱使他被命運無情地摔落在崖底，她也會用柔弱的雙手將他拉回。
《木蘭花·蟲娘舉措皆溫潤》
蟲娘舉措皆溫潤，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緩玉纖遲，畫鼓聲催蓮步緊。
貪為顧盼誇風韻，往往曲終情未盡。坐中年少暗消魂，爭問青鸞家遠近。
【譯文】
蟲娘舉止溫潤。但一跳起舞來就變得自恃舞技出眾。檀板緩緩敲響，纖纖玉指慢慢舉起；有花紋的鼓一敲響，她的步子就緊緊跟上。
想要引起人們的注意，賣弄自己的風韻。往往一曲結束，還沉浸在情意中。坐中的青年人們暗自銷魂，爭著問蟲孃的家在哪裡。
【品讀】這首詞最能描摹出蟲孃的姿態。她的一舉一動，在柳永看來都溫潤得恰到好處，無論是濃妝還是淡抹，蟲娘都美豔如冬日的蠟梅，淡月疏梅，美人獨立，俄而一聲，大夢初醒。蟲娘精通音樂，纖纖玉指，通透如蔥，琵琶箜篌，在她手中婉轉悅耳，一曲彈畢，許多人猶在夢中，不願甦醒。
蟲孃的風情，將在座的少年們迷得神魂顛倒，紛紛上前去打聽她的住處，然而她早已心有所屬，與柳永那相視一笑，未被眾人捕捉到。看著心愛的女子被眾人所迷醉，柳永心裡也泛出複雜的感情，那裡面有一個男人的驕傲，也含有少許的醋意。他雖明知，青樓女子，固然以討客人歡心為目的，蟲娘似有似無的撩撥之意，也許是生存的無奈之舉，但他仍舊希望自己可以獨自佔有她，將她安靜地收藏。
《徵部樂·雅歡幽會》
雅歡幽會，良辰可惜虛拋擲。每追念、狂蹤舊跡。長祗恁(zhī nèn)、愁悶朝夕。憑誰去、花衢(qú)覓。細說此中端的。道向我、轉(zhuǎn)覺厭厭，役夢勞魂苦相憶。
須知最有，風前月下，心事始終難得。但願我、蟲蟲心下，把人看待，長似初相識。況漸逢春色。便是有、舉場消息。待這回、好好憐伊，更不輕離拆。
【譯文】
美好的時光就這樣白白浪費在歡會作樂中，實在是可惜。每每想起以前的狂放行為，就憂愁得覺得天這樣長。誰能去花街找到她，細細訴說我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是這樣精神不寧，睡不好，苦苦思念著她。
要知道，良辰美景和心中所念所想最是難得。但願我的蟲蟲心裡明白，對待人，要始終當成是初相識。更何況春天漸漸來了，科舉考試的消息也快到了。等這次回去，一定好好愛她，不輕易分開了。
《集賢賓·小樓深巷狂遊遍》
小樓深巷狂遊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被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近來雲雨忽西東。誚(qiào)惱損情悰(cóng)，縱然偷期暗會，長是匆匆。爭似和鳴偕老，免教(jiào)斂翠啼紅。眼前時、暫疏歡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個宅院，方信有初終。
【譯文】
逛遍了小樓深巷，衣著華麗的女子甚多。其中我最屬意的就是蟲蟲。她優雅的姿態很難畫出來，她美麗的容貌無法用花朵來比擬。很多次酒宴散後的美好夜晚都是和蟲蟲在一起，鴛鴦被很暖，鳳凰枕上香氣濃。不管是天上人間，只有我倆同心同意。
近來忽然分離了。煩惱破壞了好心情。縱然有偷偷約會見面，奈何總是來去匆匆。怎麼才能比得上感情和睦的夫妻，讓你不要皺眉啼哭。眼前只是暫時的分離，只要我們的盟約誓言還在，不要憂心忡忡了。等我真的把你娶回家，方才會相信我們的愛情是有始有終的。
【品讀】這兩首詞中都提到了“蟲蟲”，這是柳永對蟲孃的愛稱。這些詞被寫進精美的信箋裡，小心翼翼地遞到蟲娘手中。他們依偎在一起，字字細讀著，時而微笑，時而細語，精通音律的柳永，還將這些詞哼唱出來。他們相信，不久，這些甜言蜜語，便會成為京城最流行的曲子。
蟲孃的確被他感動了，“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蟲蟲”。這是一個風流浪子最真的心話，他甚至提到了兩人的未來，“爭似和鳴偕老，免教斂翠啼紅”。白頭偕老，是她生活中最不可企及的夢想，來到青樓的人不過逢場作戲博得一時歡樂，深情唯有柳永，竟要與她執手偕老，不訴離殤，這樣的男子，怎叫人不讓為他傾心？
關注「詩詞九州」每天第一時間品讀最新經典內容！
閱讀更多 詩詞九州 的文章
